“九渊战神不该是去抢那能令人欲仙欲死的璇玑仕女图么,怎么跟我争起这一颗小小还魂丹来了?”蓝衣女子声色带笑,一点也不忌惮陌九渊手中那三尺青锋的样子。
“既为魔界狼萤护法,若再多言,休怪我手下无情。”
“呵,如今九渊战神只对那白莲仙子夏雪纤一人深情,我这魔界之人又怎敢奢求你为我留情?”
“口无遮拦。”陌九渊长剑直指雪狼背上的那抹蓝衣,眼中温度一如利刃,“留下东西,我放你走。”
“若我不留呢?”蓝衣女子顺手将还魂丹揣进袖中,眸色张扬。
“那就休想离开蓬莱。”陌九渊眸光一冷,长剑当即以风驰电掣之势刺出,在场之众皆倒抽一口凉气,唯有那抹青衣坐于陆换霜之侧浅浅品着酒。这时却见女子猛然跃起躲过剑刃立于半空,料峭春风携带着一丝桃花的暖香拂面来,将那轻纱薄绡般的衣袂扬起宛若幽兰绽放,她盈盈秋水里含着笑,大好春光尽在双眸,叫人不禁想撩开她的面纱看一看皮下真容。轻施咒语,片刻间强烈萤光缠绕着女子双手升起,纤指舞动,萤光化作夏夜萤火四散飞舞,温柔美妙中又带着几分狼眼的犀利。女子淡然凝法,在利剑再次刺来的一瞬将攻势猛然打出,全力抵拦,仍被陌九渊逼得倒退两步。
人群中鹤顶红咬牙切齿早已按耐不住,正要起身却给云黛紧紧拽着。
“你要去帮谁?”云黛蹊跷地望着鹤顶红,无奈她只能这样问,若帮陌九渊的话就不必了,他完全处在上风,鹤顶红去说不定还会连累别人,“我知道你担心他,可若你们俩大男人光天化日下欺负一个姑娘,会给六界人耻笑的,你仰……仰慕九渊战神也不急这一时……”
“老子是去帮小浸!”鹤顶红闻言眼中怒火更盛。
“诶?”
“诶个屁快放手!”
“不!不放!你打死我也不放!!”云黛这次几乎整个人都抱在了鹤顶红胳膊上,帮那魔界护法对抗九渊战神,这纯粹找死啊!
“你……”话未出口就被一声如雷震响打断,鹤顶红扭头一看,是陌九渊冲破了蓝衣女子的结界,被阳光镀的铮亮的剑直直向那女子喉咙刺去,女子眼疾手快及时侧身,依然给那剑贴着脸颊划落了面纱,脸上的伤疤暴露无遗,她却没去看陌九渊是何表情,视线目送着一粒萤光悄悄化入他手腕。
“魔界王后!她是魔界王后!”人群中有几个声音大惊小怪道,蓬莱岛主陆换霜惊得差点跳起来,又碍于靳宿仙君在侧没有多余动作。
耀眼剑光再次袭来,护主心切的雪狼低喝一声猛地朝陌九渊扑过去,陌九渊旋身轻快跃起,冲着雪狼后脑勺狠踢了一脚,剑光恰到极好挥过来,顷刻只听见一声哀嚎,雪狼被削掉了两颗獠牙,满嘴是血。江浸月见状急忙奔去搂它脖子探伤,除了以后再不能啃野山鸡外索性并无大碍。
“你是西泠?”陌九渊又维持了长剑直指江浸月的姿势,神色略有顾虑。
在众人看来,此刻的他路见不平斩妖除魔恍若天神,而江浸月看来,他却是柄闪着寒光处处将自己逼上绝路的利刃。
“西泠?早就死了。”江浸月替雪狼擦了擦血迹,冷冷道,“你只记得两百年前九重天上的西泠,却不记得今生南海之畔长伴你左右的江浸月么?”
不远处的靳宿仙君笑容一滞,垂着眼帘把玩手中杯盏,将饮不饮的模样。
“江浸月?”陌九渊清冷眸中显出困惑,全然未听过这名字。
“呵呵,我又忘了,”江浸月自嘲地笑了笑,“长伴你左右的是白莲仙子夏雪纤,哪里是什么江浸月。”
“西泠……”
“我不是西泠!她已经死了!”江浸月翻身坐上雪狼,刹时平地突然刮起一阵浊风,紫气腾腾的迷了众人双眼,待视线清晰只见天边一抹紫云迅速飞得不见。
“小浸!”鹤顶红冲上去追了几步,那紫云却丝毫没有要为他停留的意思,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不见,鹤顶红有些沮丧地立在原地。云黛也无心再理会周围的众说纷纭,拉拉他袖子道:“鹤顶红,我们先回梅隐居吧。”
一场盛宴不欢而散,倒是叫那些爱嚼舌根的小仙捞着了不少八卦跟人磨叽。
紫云之上,江浸月望了望身前背向自己沉默而立的黑衣男子,诘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守护王后安稳是属下的职责。”戎颜口气平淡。
江浸月一时哑然,阿娘的事她一直耿耿于怀,以为这次戎颜出手相救只是想弥补过失,但貌似他完全没有将自己阿娘的死放在心上。
一路无言,总算挨到魔宫,刚跃下云头就见布泽扭着水蛇腰殷殷切切地迎上来:“王后可算回来了,蓬莱仙人道行皆深,属下很担心你。”
原来自己的行踪他们都了如指掌,江浸月长眉一敛,嘴角牵起一抹厌恶的笑:“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说罢衣袖一摆避着她冷冷饶了过去。
布泽,她欠自己太多,二十年前她毁掉自己百年道行,脸上的两道伤疤也是拜她所赐,二十年后凡间游历自己又险些命丧她手,不过也要感谢她,若非她处处弄巧成拙,自己又怎么会看清仙界人那假慈悲的真面目。如今回想起在凡间的那段时光,夏雪纤、靳宿、云冰祁还有什么也不懂的自己,一切都那么可笑。欠我的,都要还!江浸月暗自握紧了拳头。至始至终,她都不知该如何去找寻姐姐江衔月的下落,不仅因为江浸月对这偌大的魔宫不熟悉,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该相信谁,魔族的人虽然都口口声声尊自己为王后,但就如布泽一般,那虚假的笑容下不晓得隐藏了多少敌意。
回到自己宫殿,江浸月就急急忙忙找来药为雪狼处理伤口,它此时已恢复为小羊羔的身形,所以掰开它嘴巴也不算太难,只是它对这药非常抗拒,还未入口就弄洒大半。江浸月逼狠了它就瞪个乌溜溜的双眼装可怜,一如当初暮歌时不给它买叫花鸡的模样。江浸月心生无奈,想来这一年好像也只有小羊羔对自己不离不弃患难与共,不由有些欣慰,虽然它也被尾曳掌控于手,这样就更要治好它了。
敲门声突然响起,戎颜端了一只烧鸡静静立在门外,依旧口气平淡:“用鸡卡住它嘴巴就能上药了。”
结果自然如同戎颜所说,有只香喷喷的烧鸡含在嘴里小羊羔显得格外安心与舒坦,任由江浸月捣鼓一阵,好容易等到她把手伸出自己嘴里,欢天喜地正欲啃鸡才发现自己下巴处被捆了厚厚一层纱……
戎颜细心地将烧鸡撕成碎,一块一块喂它吃下,平日里不喜生人靠近的小羊羔竟欣然接受。“我来魔界之前,都是你在照顾它么?”江浸月问。
戎颜凝视着小羊羔的吃相沉思不语,隔了好久才道:“它很想你。”
“那你呢?”身后传来一个惑人的声音,尾曳双手环胸,似笑非笑望着凑在一起的两人一狼
“魔君。”戎颜从容地站起身来,语气不咸不淡。
“你跟我王后私下似乎很是交好?”尾曳,深邃狐眼里略显威严。
“萍水之交。”见戎颜不大愿意回答的样子,江浸月急忙圆场道。
“哦?”尾曳轻轻搂过江浸月,笑容宠溺,忽然想起什么般扭头对戎颜道,“若无别事,你就先出去吧。”
戎颜点点头,转身地走出屋子。江浸月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
“听说你今日去了蓬莱?”
“嗯。”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去处理一些私事。”
“也不是不好,就怕你保护不了自己。既然我们已经结为夫妻,有些事也不必埋在心里,说出来兴许我还能帮你。”尾曳俯下身为小羊羔顺了顺毛,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几分如玉剔透,他继续道,“以后若是呆在魔宫里闷了,记得跟我说,我带你出去走走。”
“多谢夫君。”江浸月话一出口又觉别扭,后悔自然来不及了。低头见尾曳笑若黑色曼陀罗,迷人妖冶中是致命的诱惑,他将柔软薄唇凑过来轻轻道:“终于承认我是你夫君了。”话毕便是唇舌纠缠,步步深入,江浸月被吓得够呛,条件反射般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又哆哆嗦嗦退出好几步:“我……我去帮小羊羔找点吃的。”
也不管尾曳是何表情,一路失魂落魄冲出寝宫,疯狂奔逃,脑子里全是昔日凡间时与云冰祁在一起的画面。不是说彻底放下了么,决定嫁给尾曳时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可为什么他突如其来的占有欲会令自己手足无措甚至心痛?
“你是西泠?”
“西泠?早就死了。你只记得两百年前九重天上的西泠,却不记得今生南海之畔长伴你左右的江浸月么?”
“江浸月?”
“呵呵,我又忘了,长伴你左右的是白莲仙子夏雪纤,哪里是什么江浸月。”
蓬莱时的对话压抑心间,叫江浸月有些喘不过气来,或许她爱的人只是凡间的云冰祁,他陌九渊哪怕再神似他,也不过一介躯壳罢了。停下脚步才发现面前又是那条蜿蜒流淌的小河,江浸月想也没想直接一头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