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趴在地上吵得不可开交,菩芦仙草则杵在土壁上看着他们“咯咯咯”的笑,江浸月怔怔望着它,想必刚才的哭声也是它发出来的,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没把它砸死,果真是仙草啊!不过,陆换霜抓它不可能只为了看它跳跳舞吧?身旁疾风掠过,是陆换霜冲着菩芦仙草猛扑过去,依旧扑空,又跟在仙草屁股后追了几圈,狭窄的地方几乎都给踏平了,陆换霜喘着粗气扶墙而立,却见菩芦仙草咿咿呀呀地立在高处张牙舞爪,陆换霜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江浸月忍俊不禁,手中银光弹出,一颗水珠应声砸落到仙草光秃秃的枝干下,水珠寒气陡升将它的枝干凝结成冰,菩芦仙草一根小细腿便再也挪不动步子了。江浸月趁机跃上土壁把它拎下来,任它如何挣扎哭闹也不放手。毕竟不知这仙草有何用处,转头就对上陆换霜仇杀一切的目光,江浸月立马装了个冰释前嫌的谦虚表情和和气气地向他请教道:“哎那个岛主,不知这葫芦仙草有何妙用,能结葫芦吗?”
陆换霜斜睨她一眼,脖子一昂作高傲状:“菩芦仙草叶分四瓣能通天灵,上瓣朝北下瓣指南,左右各向西东,得之引路尘寰六界终岁不迷,物无不寻,寻无不尽。”
“物无不寻,寻无不尽……”江浸月默念着这句话,一个激灵,那是不是就可以用它来找阿姐了?
陆换霜仿佛看破她心思,隔空丢来一白眼:“若想差遣它,必须让它心甘情愿臣服于你,依我看你还是乖乖把它还给我,菩芦仙草不是魔后想驱使就能……”
话未说完就见江浸月松开菩芦仙草十指舞动,萤火随之散落,在昏暗深坑里显现说不出的美妙来。陆换霜看得呆了,左右猜度无果,却听江浸月幽幽道:“小老头,不想中咒就赶紧隐蔽自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狼萤咒?陆换霜火气腾地就上来了——这丫头居然又耍手段!扬手布一个结界罩住自己,怒气正欲发作,却见菩芦仙草好奇地停在半空望了一会儿,突然抓起身边一粒萤火往嘴里塞,叶瓣瞬间镀上一层荧光,菩芦仙草吧啧吧啧嘴,味道不错的形容,又挥着“胳膊”跑去抓其他萤火。
陆换霜目瞪口呆的表情可想而知,醒过神来发现有几粒萤火穿过他的结界直直向他围了过来,陆换霜心知狼萤咒水火难挡无孔不入,所谓结界不过螳臂当车,一时不晓得如何脱身,焦头烂额之际江浸月再施印伽,将所有萤火尽数收入手中,“想要听我使唤也不必装得这么愚钝吧,小老头?”江浸月挑挑眉,毫不客气驳了陆换霜面子。
陆换霜堂堂一蓬莱岛主面子自然金贵,而今却被一小丫头搞得威严扫地,他便是气的吹胡子瞪眼,一麻袋就要套上江浸月脑袋,又有那不安分的菩芦仙草及时爬上江浸月袖口,一路摸到她掌心,痴痴望着手中那盛起的萤火垂涎三尺。
江浸月没想到狼萤咒还能用来填肚子,看它丝毫没有中咒的趋势,便索性以萤火为引,诱这菩芦仙草归顺自己,于是一手捧萤火一手把它分开,商量的口气:“要我给你吃也不是不可以,但我阿姐走丢了,你看?”
菩芦仙草咿呀两句,一个飞身跃入她另一只手大吃起来。“那,就是答应帮我找阿姐了哦?”江浸月愉快地把菩芦仙草和同所剩不多的萤火一起塞进袖中,以防万一再加了个厚厚的结界,“小老头,我找到阿姐后就把它还给你哈!”
陆换霜黑着脸终于一麻袋套过去……
跃上地面时天已大亮,东方的浊气依旧未散,薄薄一层紫云笼罩苍穹,身旁的陆换霜观望良久,忧心忡忡叹了句:“唉,我仙界之浩劫啊……”
江浸月听得不怎么明白,隐约知道是尾曳是有所动作了,便问:“为何这样说?”
“天兆煞气,吞日月笼乾坤,是魔神即将现世。”
“魔神……”那个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魔界圣主。石坠心海般波澜渐起,江浸月觉得自己有些恐慌,大概是被陆换霜那略带颤抖的声音影响了吧,事不宜迟得赶紧回魔宫,千万不能让尾曳知道自己偷跑去了南海,遂跟陆换霜告辞道:“小老头,风浪平息后,我就把菩芦仙草送去你蓬莱,一定要等着我哦!”话毕,匆匆忙忙往魔界跑,边跑边觉得不对劲,奇怪,自己怎么会跟一仙界人说这话?
直到江浸月跑远了陆换霜才松一口气对着身后茂密树林恭维了句:“不愧是司命仙君,当真神机妙算。”
树林后缓缓走出的那抹竹青几乎与周围山水融为一体,靳宿仙君眉目间少了往日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忧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赶在魔神现世之前找到四海交仪……”
江浸月一奔出树林,戎颜就迎了上来,说林中被人施结界屏蔽掉了一切非人气息,又见江浸月毫发无损便淡淡道:“先回魔界吧。”
岂知尾曳已在魔宫等候多时,本以为自己这风尘仆仆的模样会叫他大发雷霆,没想到尾曳在她面前一如既往的好脾气。他目光宠溺,问:“王后又去哪贪玩了?”
江浸月愣了愣,看他高挑狐眼里暗藏深意:“哦,闷得慌就出去走了走。”
尾曳也不多问,薄唇翕动面色含笑,明明美得不可方物,却是道:“七日后魔神临驾魔宫,我会发兵攻占四海重振南芜,人间繁华,届时定带王后去好好玩一趟。”
江浸月闻之心中大震,七天后攻占四海!为什么这样心急?尾曳如此坦率地告诉自己难道就不怕她提前通知仙界,还或者她通不通知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影响?尾曳出门的这两天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小羊羔又被他领去哪了?江浸月脑中乱成一团,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尾曳,毕竟是那么多人拼死都要守护的四海,毕竟她在南海了呆了二十余年,即便清醒的只有四五年,但她早已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她只有七天的时间,可阿姐到底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黄昏时的闷热天气一过,宫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水晶帘般的雨珠砸落在窗棂上,水花四溅,江浸月放下酒樽起身关好了窗,回头见尾曳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不是说今日是你生辰么,就打算同我喝两杯酒?”尾曳挑挑眉,笑容终于明朗。
“也只能喝喝酒了,往日都是阿娘为我做长寿面,但魔宫里好像并没有这些东西。”江浸月迎上他热切的目光,略有遗憾道。嫁来魔宫,尾曳似乎只对她一个人温柔,哪怕她背地里时常忤逆他,依旧万般纵容,江浸月并不庆幸反而有些后怕,总觉尾曳那温柔目光里带着她看不清的深意。江浸月知道,尾曳娶自己并非喜欢,仅仅因为她的元神是鲛人泪凝结而成。用他全族人血泪换来的一条性命,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能毁灭便只好禁锢在身旁。没有感情,否则,为何他明知自己不愿与他亲近,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呢。索性江浸月也乐得清闲。
“想吃长寿面又有何难,为夫这就为你煮去。”说着已搁下了杯子。
“夫君。”江浸月赶紧扯住他袖角制止道,“晚饭刚吃过,不大想吃了,只想喝酒。”语气就好像他们真是一对寻常夫妻一样。
尾曳扭头看看她认真的眸子,顿了顿复又举起酒杯:“那好,我陪你。”
“今晚定要喝个一醉方休!”江浸月顺手拿酒壶为自己添满一杯。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江浸月撑起脑袋听了听,借着飘飘然的烛火又向尾曳敬酒,推杯换盏,直到最后一坛酒只剩下大半。江浸月一张脸通红,有些疑惑地盯着尾曳道:“诶,你的眼皮怎么一直在抖?”趴在桌上想了想就愉快大笑起来:“哈哈可算把你灌醉了!我要去……要去……要去干什么来着……”
“要去找你姐姐。”尾曳好心提醒道。
“哦对,找姐姐。”江浸月从桌上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出两步又倒回来捧着尾曳的脸研究,“你不是醉了吗你怎么知道?”
“是你醉了。”尾曳抬起头来任由她摆弄。
“我……可是你为什么没醉?”
江浸月一愣一愣的表情让尾曳有些忍俊不禁:“因为这酒太难喝。”
“难……喝……”江浸月一字一字地重复着,甚是摸不着头脑。
“知道怎样才能让我醉吗?”尾曳把江浸月拢进怀里,认真道。得来江浸月费解地摇摇头。尾曳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骨节分明的长指抚上她眉心一路滑去鼻头,再落上她滚烫的唇瓣……烛火下那女子的肌肤犹如白瓷般光滑细腻,白里透粉,又如初放的桃花,叫人忍不住升起强烈占有欲。尾曳食指轻轻抬起她下巴,紫水晶般的眸中浮现出笑意:“既然你自己已筹备好,就别想我会放过你了。小鲤鱼。”
戎颜埋下头,毫不客气地吻上那女子滚烫唇瓣,由浅及深,像品尝一壶陈年佳酿,唇舌纠缠,贪婪地掠夺芳馨。绵密而湿热的吻,他把江浸月拥得更紧,轻轻咬她下唇,樱桃一般的鲜嫩色泽,仿佛下一刻就会尝到那沁甜柔软的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