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罂粟红(九)
他们的客房在二楼,民宿的主要建筑材料是木头和竹子,穿着一次性拖鞋走在上面似乎还能感觉到木头的触感,有吱嘎的细微声响。屋子的中央有突兀的柱子,上面雕刻着抽象的黑色图腾。严凡有点出神的看着,直到萧宁何在她身后说:“床上有新的衬衫,给你穿。”
其实严凡的肩线很漂亮,肩胛骨线条明晰,穿着白色裙子更加显得肤色如雪。严凡乖乖地走过去把衬衫套在身上,袖子太长像是水袖,她甩着袖子说:“我一会儿去跟周宇换房。”
萧宁何没有异议地说“好”,反而让严凡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一直挥霍着他的体贴和温柔却不愿意靠近一步,还不断地去伤害。她找不到原因,于是只好远远地躲开避免更多的伤害。
苏晶晶显得不是很愿意这样的安排,对严凡并不如之前那样热情,天一黑镇子也安静下来,房间里是小小的电灯泡。晚上睡觉的时候听见有蚊子“嗡嗡”叫,耳边不得清净睡得很不安稳。屋子本来有很清凉的风,可是越睡就越觉得燥热。
苏晶晶听到严凡的呻吟才发现她发烧了,起来去敲萧宁何的房门。翻遍了几个人的行李才找到一小板感冒药,折腾了一晚上最后苏晶晶去周宇那边睡了,留下萧宁何守着。严凡嘴里说着很多令人心痛的“对不起”,萧宁何捋起贴在她脸上的头发,缠着指头上柔软而温情。
“你对不起什么呢?”他更多的只是自言自语,并没有指望她回答。可是她却在昏迷之中说:“我喜欢你…………相信我好不好?求你!求求你!不要不理我……”严凡的情绪是前所未见的激动,绝望笼罩着她,萧宁何把手放在她攥紧的手心里,然后严凡忽然就沉静下来,叹了口气说:“你原谅我了么?”
萧宁何用力紧了一下手指,严凡仿佛得到了承诺,终于乖乖地睡去。
严凡做梦了,梦境破碎凌乱。大片大片的罂粟花朵,其实她并没有见过罂粟这种植物,印象中只有在小学学校组织在展览馆看过的照片和画报。冶艳的,嗜血的,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慢慢地那些红色的美丽花瓣又变成了林绯的红色指甲,转眼,指甲又变成流动的血迹。她怕,怕得不敢动一下,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那些可怖的红色铺天盖地充斥满眼。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天空都是灰沉沉的,窗外是细密的雨帘,让人有遗世独立的感觉。严凡醒过来就对上了萧宁何的眼睛,棕色的漂亮眼珠,密密的长睫毛,甚至还有点翘,可是眼底淡淡的青黑还是透露出倦意。
“你怎么在这儿?”出口的声音低哑得吓人。
萧宁何给她倒了温水,才说:“你昨天晚上发烧。”
“对不起。”
萧宁何莞尔:“你生病又不是你愿意的,而且受罪的也是你,你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
严凡低头喝了口水垂下视线才说:“不是因为这个,是昨天的事儿,对不起。”
萧宁何笑了一下,晨光熹微里干净而英俊,“说了你可能不信,可是你昨天晚上说过了。”
“昨晚?”严凡侧头想了一下,笑了一下,那个表情或许不能称之为笑容,因为它苍白得几乎不能盛载一丝丝的情意。“不是的,昨晚我说的不是对你。”意外的严凡陈述着事实,心中平静如同结冰的湖面,而上面呼呼划过的都是一幕幕飞逝的侧影,如同往事。
萧宁何并不问她是对谁说的,只是默默无语。这一刻除了雨声竟然连衣服的褶皱声都可以听到。“我去给你找点吃的,热粥好不好?”刚站起身却被严凡抓住了衣角:“我不饿,听我讲故事好不好?”
“吃些东西再讲,反正这个天气是不会允许我出去的。”萧宁何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滑稽的样子像是在说:“我跑不掉的!”
严凡喝了半碗就不喝了,可最后还是被萧宁何逼着喝完的,然后坐在床边靠在床头说:“嗯,好了,讲故事吧!”果然是“听”故事,因为他完全闭上了眼睛,只贡献出耳朵来“听”。
“我昨天做了个梦,梦里我还是六年前的样子,梦到郑泽同。郑泽同是林绯的男朋友,念高三。那个时候我们三个每天都在一起,去画室,回家,出去郊游。我一直以为那是我最美的时光,现在也是。”那些有着漂亮色彩的时光如同被镶嵌在心版上,历历在目却只是痕迹,没有温度。严凡的脸上是小小的甜蜜,如同做着棉花糖一样甜甜软软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