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盯了道衍一眼道:“什么计策?只要能瞒过朝廷的人,过了这个坎,便是做牛做马我也认了!”道衍道:“比做牛做马还难,那就是王爷非疯不可!如今朝廷知道了王爷要反,何不顺水推舟,对外就说王爷您怕朝廷治罪,被吓的疯了?”
燕王久久没有说话,手把折扇开折了半天,忽然哗的收起折扇,望桌上一丢,道:“疯,真的疯!”二人议定除了徐妃和三子、文和李挺,其他诸人皆须瞒过。
两日后,北平的大街上出现一个疯子,身上的黄缎蟒袍破烂不堪,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面,面孔上满是泥土,此人在街上到处打砸,恶眼视人,饿了便抓起食铺的物品便咬,困了就倒地就睡。如此闹乱街市,但街上人和衙门之人皆不敢拿,因为此人就是当今皇上的四叔——燕王朱棣,后面跟了文和与谭渊等人护卫,一面处理燕王闹事的善后事宜。
燕王遇人便喝道:“你是什么人?见了本王还不跪迎?……别,别抓我,我没有造反,我没有造反!”街人皆盛传燕王本想造反,可被朝廷发觉,已经被吓疯了。
谢贵听到下人奏报,称燕王已疯,在街市闹事,大惊失色,随即想到此必是燕王装疯,以期逃过朝廷治罪。大呼备马,便要亲自去看个究竟,张信亦一同出了府衙,去寻燕王。
燕王疯疯癫癫,漫无目的乱闯,晌午时分竟走到北门,大声呼号开城门。守门兵丁起初不敢开门,燕王从旁拾起一段枯枝,没头没脑的向那兵丁打去,口中骂道:“开门,老子快憋死了!再不走就来不及啦,皇上派人来捉我啦。”过一会儿又道:“老子是谁?老子是玉皇大帝,谁敢挡我,快开门!”朱能来到城门处,想起军中同甘共苦得情形,满目噙泪道:“唉,削藩,削藩将王爷给削疯了!”急忙挥手,令守卫开门。
燕王出了城,东奔西走,至傍晚时分,来到一个小村庄。小村不大,有三四十户人家,村中以姓郑的居多,村名便叫郑家村,村南首有一户人家孤零零的处在村外。郑和见燕王踏进那户人家,忙令兵丁在四周把守,自己则与谭渊随后跟入。
刚跨进院门,就看见燕王倒在地上,已经昏了过去。旁边站有两个人,一个是黑面大汉,身穿汗衫,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庞,另一人则是脑袋上有九点戒疤,面目清秀的小和尚。文和不禁急到道:“你们是什么人?怎敢无故将我家主人打昏?”那小和尚合手为礼,恭恭敬敬道:“阿弥陀佛,小僧红叶,施主错怪小僧二人了。我与这位施主正在用膳,谁知道这位施主突然闯进来,怕是饿急了,拿起桌上的饭菜便吃,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小僧倒没什么,可这饭食是这位赵施主所做,赵施主呵斥不住,便把他点昏,不过半个时辰就会醒的。”
文和道:“你可知道他是谁?别看他疯疯癫癫,可他是当今的四王爷燕王,你,你们没听说吗……?”旁边大汉粗声喝道:“这是洒家的饭食,便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能说吃就吃,说喝就喝!”文和听这个声音耳熟,禁不住仔细打量这个大汉,越看越面熟,听到那小和尚说他姓赵,猛然想起一人:“你可是赵继国赵大哥?”那大汉不禁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哪个?”这句话不啻自承身份。文和拱手道:“赵大哥别来无恙?可曾记得汉阳琴台之事?我就是那个小孩三保啊!”赵继国呆了片刻,猛然回想起当日之事,眼见文和依稀有当日的模样,不禁一喜,哈哈大笑:“原来是小马兄弟,当日同席之缘我可没忘。算来咱们可是有十来年不见啦!来来来,咱们喝上一杯!”说完就要拉文和入席。
文和与谭渊道:“这是我家王爷,前些天得了癔症,须咱们时刻跟着才不至出事,还是先把王爷安置好再说。”“对,对,赶紧安置,幸亏咱家看他是个疯子没下重手。”
众人七手八脚将燕王抬进茅屋,安放在床上,红叶道:“赵施主手下留情,不碍事的,王爷睡上一觉就会醒来。”文和摸了摸王爷的脉搏,想到这些天装疯也装累了,不如趁此让他睡上一觉,于是和三人回到院中。
文和见院中众了许多蔬菜瓜果,似是赵继国长期在此居住,不禁出口相询:“赵大哥在此住么?怎会过起这农家生活?”那赵继国叹道:“自汉阳一别,洒家知道武艺与那姓陈的家人差得远,所以就四处找高手拜师学艺。那姓葛的在南方,咱家就是要找他不懂得北方武功来学,这七八年来俺河南和陕甘一带走了不少地方,少林寺和华山也去过,谁知道大师们一听我是为报仇而拜师,都不愿意教我。两年前来到这个郑家村,听说那姓陈的已经被打发到高丽国,俺正准备去找他们算账,可巧这位红叶师傅云游到此。红叶小师傅功夫不错,洒家非要他教不可,所以才留到现在。”
那红叶见赵继国提到自己,忙合什道:“小僧本福建人士,自幼在莆田南少林出家,五年前被师傅派来到嵩山北少林进修禅法,谁知数十年前六大派被元廷,也就是现在泛舟海外的明教张教主夫人赵敏所擒,加上之前少林被剿,寺中光景一落千丈,人才凋敝,现在的少林方丈法光大师便要小僧帮助寻访在那场大劫难中流落在外的高僧。小僧后来游历到此,被赵施主留住,耽搁至今。”
原来赵继国见少林寺不肯收录,如今在此好不容易碰到个会武功的和尚,怎么会放过?那红叶天资聪颖,在嵩山少林学了不少武功,其中的六合阳手功与卸骨擒拿手便列少林绝技之内。赵继国一试探之下大喜,学成这两样功夫当可打败葛正图等。红叶在嵩山上,因高手几乎殆尽,并无少林的高手指点,只是独自参悟秘籍自练,便进境不及前人,加之修习时间尚短,是以抵挡不住赵继国几十年的功力。赵继国将他强留在此,也不伤他身体,只是央他传自己这两样功夫,红叶亦怕违反佛门宗旨,便说什么也不传他武功,二人徒耗至今。
文和听了半晌,不禁对赵继国又气又笑,本想再劝上一劝他,现在看来不必了。文和亦对二人说了自己的状况,赵继国这才知道,这位当初的小三保如今是燕王面前的第一亲信。
房中扑嗒声响,燕王醒了过来,又疯颠出屋,众人还未上前阻止,忽然听到外面惨呼声连起,片刻间自外面闯进三人,前面两人各手执一杖,正是那鹿鹤二先生,后面的人提一独脚铜人,精光四射,文和这才看清楚阿塔赤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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