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杜拉亦跟别失八里汗有往来,给尹庆介绍道,别失八里的大汗为里的儿史者,王子为哈撒。来到王宫前,只见王宫圆型尖顶,其色尚白,门楣柱廊等都是石制,雕有各色花草。尹庆看罢心中不禁撇嘴,此宫形制虽与中原有别,可终究规模太小,哪里及我大名的宫殿气魄宏大?这还不如我皇宫中后宫的殿堂看起来气派呢?
早有门官抱给里的儿史者,里的儿史者慌忙出迎。洪武二十三年时候,别失八里首次朝贡,以后又有数次,今天闻得明朝使者到了,急忙率所属以臣子礼出迎。
里的儿史者是个老者,长身红面,颌下胡须有些发白,躬身拜迎尹庆。尹庆进到殿内,才发现殿内布置得甚为华丽,丝帘广布,金器盈台,底下铺着厚厚的地毯。殿窗较小,室内有些昏暗,尹庆心中不禁可惜西域人不懂中原风水之道,住房需讲究风、光、居、用等配合。
尹庆宣旨,称中原易主,现在是大明永乐皇帝登基了,其他无非是嘉勉忠心,盛赞汗王德行,永世修好,互惠子民罢了。哈三将旨意翻译一遍,黑的儿史者连连谢恩。
黑的儿史者道:“臣早就闻知大明永乐皇帝为燕王时就英伟过人,如今正位,正合天意,恭祝大皇帝陛下千秋万载,臣服四海,下国臣民愿奉正朔。上国使者,不畏黄沙戈壁路途遥远前来,好比天降甘霖,为我国臣民期盼。”
黑的儿史者早就听说中原巨变,皇权易主,估计也该有使者到了,他想,无论中原谁做皇帝,自己国小,非得修好不可。何况眼下铁木尔极力东扩,已经把自己的地盘压缩至亦力八里以西不远的地方了,形势岌岌可危。这时更需要找个大靠山。
尹庆到:“汗王如此说法,乃贤明之举,我会奏明皇上,皇上必然大喜。咱们两国世代通好,互通有无,永享安乐。
黑的儿顺势说道:“咱们两国都这样想,可有人在从中作梗,臣国恐怕不能永奉上国。”
尹庆奇怪道:“这是为何?什么人敢阻挡大汗您呢?”
这时黑的儿的阶下一人大声道:“上使有所不知,我国东边的帖木儿连番侵袭我国,如今正在兵锋直指苦叉(今新疆库车),大汗忙于抵御敌兵,所以今年未能拜谒上朝。”说话的是大臣穆克图。
尹庆想起阿卜杜拉说的东西汗国的纷争,恍然大悟,以后若帖木儿吞掉者别失八里,可对我大明极为不利。嘴上却道:“我听说大汗与那个帖木儿颇有渊源,兄弟两族相残,我朝陛下恐怕不好插手。”
黑的儿道:“贵使未闻详情,那帖木儿本是渴石城城主哈吉的侄子,最初在我哥哥也先不花那里,不过是个小小的千户丈。后来不知怎的,他来投靠我,当时我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没有看出他的狼心狗肺,收下他后,我见他作战勇猛,战功显著,便封他为渴石城的城主。谁知他竟早存有反心,欲图谋不轨,还好被我早早发觉。他和他哥哥侯赛因逃到波斯,数年间就卷土重来,将我哥哥的地盘河中地区全部侵占,自立汗国,终于酿成大祸。他心甚毒,后来不欲他哥哥为汗,竟把他大哥侯赛因杀死在阿姆河畔。像这样连亲兄弟都杀的畜牲,我,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也许是安拉在惩罚我罢!”说毕右手加额,向神致意。
大臣穆克图道:“大汗所言,俱是实情,如今帖木儿忘恩负义,反过来要攻打大汗,他的一个小孙子伊斯坎达现在带兵到了塔里木河中游啦。”
尹庆道:“大汗可有御敌之策?”
黑的儿叹道:“帖木儿征服周边十几国,兵力大盛,实在难以抵挡。如果大明皇帝肯助臣国一臂之力,愿世代臣奉大明。”
尹庆想了想,你国与中原风俗迥异,人种有别,怎能全心臣服?何况两国间隔沙漠戈壁,相距千里,怎能大量用兵?我大明尚有北元虎视,也没多余的兵马。于是道:“大汗此意,我会转奏皇上,皇上他应该不会视大汗处危地而不管,必回为大汗报不平。不过我此来西域宣旨,也要到帖木儿处走一遭。帖木儿数年前也曾上表言称臣之意,我愿先去劝说他罢兵,能行的话大汗就不必担忧了,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黑的儿听明朝肯为两国调停,心中一喜,虽然不太能指望于此,可毕竟多了一线希望,穆克图等大臣也大喜,这些年来他们被帖木儿的大军征杀得太苦了。朝会完毕,尹庆将赐赏取出,黑的儿等更是欢喜。黑的儿命人将尹庆,连同阿卜杜拉等众人好加招待,住进王宫。
后面几日,尹庆又找黑的儿密谈,愿以中原的铁盐茶等物产换其良马,黑的儿知道明朝要对付北元,可现在有求于明,也就一口答应。遣使先送上一千匹战马做为进贡之礼,又加上一千匹来换明之物品,近期便启程去中原。尹庆觉得马少,可想开了此门,以后再增加数量不迟。
又过数日,前方有奏报传来,苦叉军情危机。尹庆辞别黑的儿,要到两军阵前,请伊斯坎达罢兵,顺便出使帖木儿,黑的儿命王子哈撒亲自带兵护送,。
苦叉再塔里木河畔,距别失八里甚远,众人走了八九日才到。苦叉名为城,其实甚小,不及中原小城,只是位置十分险要。城下是帖木儿军的连营。敌军的指挥是伊斯坎达,攻城数次不下,守军死守,城中兵马消耗几尽,主将正寻思援军怎么还不到,王子就率军前来增援。
尹庆辞别王子,仍带本部人马和阿卜杜拉等,出城向帖木儿军的大营进发。离大营还有一箭之地,营众冲出一队骑兵,约有两百人,口中啾啾而呼,将众人团团围住。帖木儿军都缠白布,上插羽毛,身上外罩长衣,皆用马刀。尹庆明哈三告诉他们自己是大明使者,前来出使帖木儿,要见他们的最高首领。对方领军的是个百户长,看尹庆等十几人服色怪异,面目不与当地人通,挥手将众人押到军中。
刚进大帐,只见帐中生有一大堆炭火,火上支有铁架,上面吊着半支羊身在烤,红通通的羊身不住有热油滴下,落在炭火上,猛地燃气一股火花。火后及膝几案后席地做有一个小少年,约么十四五岁年纪,正把玩一只拳头大的小兽,下首两旁有五位将军,或持小刀割肉而食,或大盏饮酒。
百户长向那少年躬身回报,这才明白这少年才是这里的最高统领,想不到伊斯坎达竟如此年轻!伊斯坎达听着忽然住手,却不起身,眼光直向众人扫来,甚威严,出口相询。哈三从中通译。伊斯坎达睥睨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使者?为何来到两军阵前?”
尹庆见他不闻大明声威,又这般倨做慢待,心中不禁有气,高声道:“我乃大明皇帝使者,前来传旨,须见帖木儿汗。你是他的孙子罢?你接不得旨。”
伊斯坎达也曾听人说过明朝,但从未放在心上,两国相离十万八千里,太远了。我身为大汗嫡孙,东方军政皆给我管,如何接不得?速速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