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庆冷笑道:“我说过你不够格,你不是大汗,自然无权处理两国交往事务。就算你够格,可有你这番迎使之道?”
伊斯坎达年纪虽小,可是个军事天才,十岁时就能带兵,后被帖木儿委以征东重任。因自小受宠,伊斯坎达骄气十足,除了祖父谁都不服,不免惹朝中大臣和众本家兄弟憎恨和嫉妒。再者,近几十年来帖木儿灭国无数,来朝者络绎不绝,无不卑躬屈膝,还没有一家使者如尹庆模样,但尹庆的话也说得他哑口无言。
伊斯坎达大怒:“看你也身带兵器,不妨和我手下武士比上一比,若是你输了,你可要代表明国向我跪拜,呈现国书。”
尹庆:“若是我胜了,那你须代表你的国家叩头拜我,迎接我们去你们的国都!这仗也不要打了!”
伊斯坎达满口答应,两人击掌而定。来到帐外的空地。一个西域武士走进圈中,乃方才那个在案边肃肃独酌之人。二人互通姓名,此人自称阿纳斯。哈三听说过此人,乃帖木儿汗国的第二高手,善使弯刀,也对尹庆说了。
尹庆自败了岳蔡等三人,在路上听孟士达讲起华山派的名头,不禁自喜,早就信心大增。
动手甫始,阿纳斯双手各擎一柄弯刀,旋身而进,刀光交错,将身子给包在里面。尹庆吃了一惊,看的有些眼花缭乱,抽剑便刺。阿纳斯左手刀隔开,右手刀砍进,尹庆见状后躲。双刀连环砍进,虽不如单刀力道大,可出手频率却好似增加一倍,防护起来便严密不少。尹庆本就不懂招式,攻不进他的刀光中,被迫的连连后退,心中有些发慌。旁边的伊斯坎达洋洋得意,只想象着尹庆跪进国书的情形。
孟士达在一旁看出端倪,尹大人是被纷迭而至的刀光乱了心神,心中焦急,忽然想起在华山石壁下尹大人震落岳肃的宝剑,于是大喊道:“尹大人,震飞他一手刀,单刀就好对付啦。”
尹庆闻言猛然惊醒,运起内力灌注右臂,看看敌人左手刀向面门砍来,抬手便格。那阿纳斯就觉得左手弯刀如同砍在铁石上,突得迸飞出去,整个手掌麻木无知觉了。阿纳斯心中大乱,脸上倏的变色。尹庆反击得手,长剑乘势电出,阿纳斯尚不及反应,被刺伤手腕,右手单刀当啷掉地。
阿纳斯脸色涨得通红,连说几个“你,你……”却说不出话来。伊斯坎达也是又羞又恨,眼见阿纳斯输了不禁眼红,跪迎使者已是大耻,但要撤军回国,放弃唾手可得的苦叉城可真是说什么都不行。怒道:“你们那人出言相助,你这赢得不光彩,不算!”他本以为阿纳斯是国中第二高手,对付尹庆当不再话下,谁知被对方折兵大败,国中第一武士苏莱曼在随祖父帖木儿西征,那帐下再也没有人能打败他的人了,重新比试的话就不敢出口。
伊斯坎达心中犹豫,生起一股恶念,便想下令众军一拥而上,将这数十人砍成肉酱,不使消息漏出便了。
正思想间,忽然马蹄声起,自营外奔入八九匹战马,来者在帐前勒马。为首之人是个方脸中年人,大声对伊斯坎达说了几句,然后将一个铜牌掷于他的面前。哈三对尹庆解释,此人是来传命,调伊斯坎达班师回撒马尔罕,地上的铜牌就是大汗调兵的令牌。
伊斯坎达和这中年人争论半晌,终于拾起令牌,算是听令。那中年人又指着尹庆等外人不住出口询问,伊斯坎达和阿纳斯才吞吐作答。中年人听后急忙离鞍下马,来到尹庆面前施礼,口称迎接大明使者。
原来此人是帖木儿的第二子乌马尔,帖木儿最大的四子为长子只罕杰儿,次子就是这个乌马尔,三子米兰沙,四子沙哈鲁。帖木儿对四个儿子的无能都很不满意,不敢把江山托付给他们任何一人,却将希望寄托在孙子辈身上。有两个孙儿最令帖木儿满意,一个便是这伊斯坎达,另一个就是只罕杰儿的长子皮尔/穆罕默德。
乌马尔与大哥只罕杰儿一条心,自希望父汗立皮尔为嗣君,眼见伊斯坎达东征即将取得大胜,更增声威和人望,不由得担心他胜过皮尔,被立为嗣君。于是赶紧前来阻挠,称金帐汗国前来犯边,伊斯坎达必须回军防守。
伊斯坎达无法,几个叔叔的话还是要听得,只可惜眼见到口的肥肉飞了,这苦叉城已是必破无疑的了。
乌马尔知道明朝是个大国,父汗曾遣使朝贡过数次,后来听说明朝内乱,才停止朝贡。现在使者前来,不可不重视,至于国政,还是要等父汗回来决断的。乌马尔与尹庆互相拜见,以国礼相迎。闻知打赌一事,乌马尔道:“方才听说贵使虽胜,可有人在旁出生指点,这可不合我国风俗,但贵使既胜,我方以国礼迎诸位到国都,免去伊斯坎达的跪拜礼节,大家各退一步,算撤平啦。”尹庆不敢逼迫对方太甚,见对方如此处理两方颜面都说得过去,也就答应。
第二日,大军拔营,向撒马尔罕回撤。苦叉城的王子哈撒见敌军退走,以为是明使斡旋奏功,大喜,连忙回报父王。
撒马尔罕是中亚的大城,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城中东西方各国商旅汇聚,面目肤色迥异,店肆栉比,百货杂陈,民物富庶。周边田土地膏腴,五谷蕃殖,食物丰饶,人民繁庶。尹庆一见之下,才觉得一路上西域诸城,唯有此城才可与中原城市相比。城内王宫形制与布置与别失八里的形式相近,但规模大了数倍,细处也更显精美,可称大国气象。
乌马尔将尹庆一行送到王宫,大哥只罕杰儿与侄儿皮尔出迎。尹庆出国书,宣明中原如今是永乐新朝,又将赐赏物品交付,至于与帖木儿和约通商之事,须等他们大汗回转才能定。阿卜杜拉也取出货物,卖与王家,阖商队与尹庆和王子拜别。
此后几日,皮尔与父亲和叔叔乌马尔陪尹庆四处游玩,并询问明朝国事。尹庆问帖木儿何时可回,皮尔道已派快马送信给祖父,至于何时回兵得看祖父的主意。尹庆无奈,只好在王宫内住下。
自离京算来时间已过半年,此时已经是四月天气,在宫内也住了大概一月有余。西域景色无非是高原草场,戈壁沙漠,看得时日长了也是发腻,尹庆不禁怀念起中原风物了。至于饮食,西域与中原更大不相同,餐不离牛羊之属,油腻腥臊,久食生厌,这只是他自己得感受,而孟士达等众锦衣卫却在外闯荡惯了的,毫不忌口,吃得不亦乐乎。最合意得莫过那些特产水果,葡萄蜜瓜,香梨石榴,樱桃白杏无花果等,比中原好吃为甚。
这一日尹庆来到殿内,皮尔有事相商。皮尔居中而坐,旁边是伊斯坎达,伊斯坎达下面还有三人右首侍坐,面貌各不相同。上首一人为斜披麻布百衲衣的僧人,面目似酱似褐。中间的一个黄发碧眼,皮肤白皙。最后一位则是西域人无疑。皮尔请尹庆和孟士达哈三在左边坐下道:“我听乌马尔叔叔说,尹使者曾在苦叉军中打败我国第二名武士阿纳斯,贵使的武术真令人钦佩。不过我这弟弟伊斯坎达是个不肯服输的人,今天他找来三个高手,愿意再和贵使比试一次,挣回面子。不知贵使可有这个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