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新郎是他
雨含呆呆地站在三号手术室门口,呆呆地看着,手术台上,被放弃了治疗的伤者,象木偶般,僵直地,机械地,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手术台前。她茫然地拿起手术台上,明晃晃,冷森森的手术刀,茫然地看着面色惨白,毫无一丝生存气息的伤者,,茫然地呢喃低语:“朋天,我来了,坚持住,我会救你的;朋天,我来了,坚持住,我会救你的;朋天,我来了,坚持住,我会救你的……”
第一节新郎是他
雨含象木偶般被人搀扶着,耳中灌满嘈杂的乐师与喧哗声,机械地迈着小碎步。龙凤喜帕遮掩着娇俏的小脸,只能看见脚尖处的红毡,绽放着喜气洋洋的风采,和摇动的裙摆,交相辉映,似乎在嘲讽,她眼前前途茫茫,起伏未知的命运。新郎虽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真不知苍天如此戏弄她,又会赏赐她怎样一个不堪入目的新郎呢?
逸辉有气无力地半躺半坐在躺椅上,冷眼注视着姗姗而至的新娘,似乎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闹剧。今天的喜气洋洋,真的能冲洗晦气,恢复自身的身强体壮吗?或者,是在演绎一种变相的讽刺,让自己油尽灯枯的躯体,早一步走向死亡呢?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在司仪的大声唱和,与亲朋好友的衷心祝福声中,逸辉握着同心结的另一端,一动不动地看着新娘,孤单而笨拙地完成每一个动作。是心甘情愿?亦或是勉强为之?这一切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已经是他逸辉王爷名下明媒正娶,名正言顺的夫人。在不久的将来,无论他是生,还是死,她都将背负着这份盛名,度过漫漫余生……
雨含早已心如枯井,波澜不惊。她安静地坐在喜床边沿,安静地等待着,那个必须被别人用椅子抬进来,已经病入膏肓的新郎;安静地等待着,喜帕揭开后,呈现给自己的未知伴侣和命运。
好似捱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之后,嘈杂喧闹的祝福声,终于尘埃落定,归于平静。她终于看见,一只皮包骨头的大手,好似不堪重负般,颤抖着握着称杆,缓缓向自己伸来。
“称心如意”!“称心如意”!真的能“称心如意”吗?在眼前豁然一亮后,雨含迫不及待地抬起头,将新郎的面容摄入眼帘。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朋天?是你?”
身穿大红喜服,半倚半坐在床头边的新郎,虽然憔悴枯黄,面无血色,精神萎靡,但是,那锐利的双眸,浓黑的长眉,高挺的鼻梁,性感而微含笑意的双唇,几何是朋天的翻版,一模一样。在瞬间的惊诧狂喜过后,雨含几乎要顶礼膜拜,感谢上苍给她的特别恩赐了。
逸辉饶有兴致地审视着那张俏脸,审视着由紧张惶恐,而迅速转变为喜极欲泣的神态,心中已是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与她素不相识,素未谋面。于是,他冷声问道:“怎么?你认识我?”
雨含肯定至极:“当然。怎么?你对我,真的一点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逸辉冷冷地:“很精彩的开场白,不过,我没兴趣。既然你说认识我,在什么地方?”
雨含:“未来。”
逸辉:“未来?那是什么地方?”
雨含怜惜地走近逸辉身旁:“先别管那是什么地方,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现在,我真的很感谢上苍,再恩赐给我一次救你的机会。来,让我看看,你伤势如何?”
逸辉敏捷地抓住了雨含伸过来,欲为他宽衣解带的纤纤玉手,虽然劲小力微,却也令雨含抗拒不得。唇边,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怎么?良辰美景,洞房花烛,令你那么迫不及待吗?”
雨含心中有些酸楚,她涩涩地问:“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语出伤人?”
逸辉冷笑:“很简单,我不相信冲喜之说。所以,你嫁给我,也就注定了你做寡妇的命运。你父母欲图谋的权势地位,也不过是一纸空谈。我已时日不多,你不必枉费心机哄我。”
雨含心中涌起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只得蜻蜓点水般一略而过。
“错失了一次救你的机会,我已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有缘再见到你,想不到已是物是人非,形同陌路。别再让我为你痛心疾首,心碎神伤了,我真的不愿再错失这次救你的机会。”
不知为何,雨含淡淡的话语,黯然神伤的表情,却让逸辉心中感到一丝愧疚,无法再冷言相向。毕竟,自己已是将死之人,除了能留给她孤独,凄凉,寂寞的漫漫余生,她将一无所有啊!
雨含与他凝眸相对,良久,终于控制住内心的波澜澎湃,露出盈盈浅笑:“快点,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我知道,现在,就算我想洞房花烛,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等我先把你的伤治好了再说吧。”
逸辉没有再抗拒。听之任之吧,毕竟,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她只是一个可怜的交易品。她父母用她的青春,换来家族的钱财,地位和权势,只因为能和靖王府沾亲带故,是所有贪图权势的世人们,梦寐以求的事,真有机会,谁愿意放弃呢?
雨含仔细察看着逸辉胸膛上的伤口。显而易见,伤口极深,已经发炎溃烂,正渗出淡黄色的脓液。周围一大片软组织红肿坚硬,热的灼人,也很不乐观。雨含用手轻触,引起逸辉一阵轻微的颤抖。她随口问道:“你这是枪伤?还是箭伤?”
逸辉沉声道:“箭伤。”
“当时为什么不把创口清理干净?”
“战场上,缺医少药,环境恶劣,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雨含轻叹:“两世为人,你都喜欢打打杀杀。真不知道,第三世,你又是个什么样的活法?”
逸辉冷冷的眸光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雨含注视着他,难掩心中的幽怨:“不懂也罢,反正来日方长。现在,你叫个下人过来,让他去你的医生那里,把你的病情记录,及用药处方,拿来我瞧瞧。另外,再叫他把你们这里,最先进的内外科医书也拿来,我需要仔细研究一下。”
逸辉诧异:“为什么?”
雨含轻描淡写地:“因为你们这里医疗技术落后,医疗环境差。我擅长的是用西药,而不是用中药,为了救你一命,我只有再从头开始学习了吗。”
逸辉嘲讽地:“说的象真的一样,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是个女神医?我只听说,你是一个婢女所生的,从小就备受欺凌的,一个身份高贵,命运却低贱的可怜小姐。否则,冲喜,你父亲也不会选你来为我陪葬了。”
雨含不以为然地:“缘分所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逸辉邪魅的笑容挂在嘴角,无可否认,他现在的心情很好。
“美丽的新娘,我对你的医术不感兴趣。我还想好好珍惜生命,多活几天。让你进门就当寡妇,岂不是太残酷点了吗?”
雨含挑衅地:“放心,死马当活马医,还有一线生机等着你,你该不会懦弱的去放弃吧?”
逸辉审视是雨含,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好,我叫下人明天拿给你。”
雨含坚决地:“不,我现在要,救人如救火,相信你和我一样明白。你在发高烧,伤势非常危险,非常不乐观。到目前为止,怎样用药,怎样手术,我也一无所知,我需要的是更多时间。”
逸辉不再争辩,叫来贴身仆人小庆,去办妥一切。不是真的相信她能救他,只是心底有丝情结在依依闪烁,他竟然不忍心,拂逆她的任何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