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熙站在窗台上,定定地看着远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多年前的画面。
  就是在这个房间里,他和慕清歌第一次吵架,原因是——他去外地出差,车子飙上了一百八十码的速度。
  告密者,是慕清歌年少时候的另一个闺蜜,路凌挽。
  只有她,和另一个人叫她挽挽,这两人自小就合得来,两家又是世交,因此路凌挽是慕家常客。
  那是慕清歌二十岁生日之前,为了赶回来给她过生日,远在他乡的顾辰熙从外地往回赶,路上严重超速,闯过好几个监控摄像头。
  同样是在这个房间里,慕清歌将手中一叠罚单丢在桌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就说,“顾辰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你觉得交点钱是小事是吧?真不知道路上那些车子是不是瞎了眼才会让着你,你这速度,怎么不去死呢?”
  她咬着牙,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恶毒至极。
  可是,顾辰熙听出了她的关心,和焦急,因为那时候,慕清歌是从学校里跑回来的,她站在门边,小脸微红。
  顾辰熙回过脸去看着她,沉默没有说话。
  那几天,正是他的事业低谷期,可是为了她,他还是千里迢迢赶回来,没想到听到的却是慕清歌这样的话。
  他开口说,“你以为,我急着回来是为什么?要不是你生日要来了,我回来做什么?慕清歌,你是觉得我无聊透顶了,才会和别人飚车么?”
  他这么问她。
  慕清歌猛地就怔住了,然后她狠狠地摔门离去,顾辰熙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躲在楼下的树丛里,两个眼睛哭肿了,像桃核一般。
  回忆好像被架空了,顾辰熙突然从里面抽离出来,他于凯房间门定定地看着楼下的人。
  慕清歌靠在沙发上,歪歪斜斜地睡着了。
  这迫使得他本想和她说的话,被生生吞回了肚子里,顾辰熙拿了两人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菜,转身走进厨房。
  吃过饭,顾辰熙就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慕清歌自讨没趣,所幸磨蹭着爬回了自己原来常住的房间里。
  屋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男人的衣服,这让她微微一怔,正打算出去问问他自己应该睡在哪里的时候,门却被顾辰熙一把推开了,男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言辞里带着几分笑,“清歌,你该不会要告诉我,结婚以后也要分床睡吧?”
  他的话,让她微微一怔。
  难道不么?慕清歌看着他,她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原因很简单——因为婚后,自己几乎没有和他相处过。
  “哦。”她不愠不怒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进旁边的房间,不安地坐在软榻上。
  见他跟着自己进屋,这才清了清嗓子说,“好了,我拿了被子就走,明天早上你叫我下。”
  说完就要下楼,谁知顾辰熙却好像洪水猛兽一般,直接向她扑了下来,男人的力气很大,几乎是将她禁锢在了怀里,一张英俊的脸上透出了淡淡的嘲讽,“怎么?还指望能给你睡沙发?”
  “不……不然呢?”慕清歌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看不清顾辰熙眼底究竟是什么样的神色。
  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顾辰熙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他眯了眯眼,“明天一早,候巧儿会过来准备早餐,以及……”
  他顿了顿,“我的助理,会过来这边等我,你觉得就凭你的睡相,丢得起这个人?”
  他这么问的。
  慕清歌的脸颊立刻就烧红了,女人怔忡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薄唇半抿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
  她小声地问,明显有点心虚。
  顾辰熙对她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她喜欢什么几点起床,又或者……睡姿如何,他都很是了解。
  可以说,他们的的确确是一家人,因为没有人比顾辰熙更为了解她了。
  “那……我先回去吧……”慕清歌不安地说了一句,下一秒却被他一把摁住了,“来都来了,你还想去哪儿?”
  话音低迷,而又嘶哑,闷闷沉沉的。
  慕清歌微微抿了抿唇,白净的小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愕然,“顾辰熙,你放开。”
  “不放!”
  他霸道,却又顺着她的话,往后说。
  低迷的话音在她的耳边没好气地提醒着,“我说过了,同样的理由不会给你两次机会,再者说……”
  “这里,是你的家,你最熟悉的地方!”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神情。
  她免不得被他吓到了,白净的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错愕,在听到‘家’那个字的时候,眼底却又浮现出了淡淡的光芒。
  是的,和顾辰熙一眼,慕清歌也渴望有一个家。
  “顾辰熙,我还以为,你真会为了白露守身如玉呢?你不是最讨厌我的么?”慕清歌的话音软软糯糯的,顿时间让顾辰熙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她,目光里透出了几分薄凉。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勾住了她的下巴,“慕清歌,你刚才的话,敢不敢再说一遍?”
  一直以来,慕清歌都不愿意提起白露,顾辰熙觉得她是因为有愧在心。
  可是,此时当慕清歌如此平静的提起这个女人他不但一怔,而且有些不打高兴,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呵……”慕清歌柔声笑着,所幸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亲爱的,就算说一百遍,我也是这个答案呀。”
  她叫他‘亲爱的’。
  那话音,比不得秋雪儿那边甜腻,可是却无比自然,好像真的就好像小夫妻之间亲密的呢喃一般,这让顾辰熙整个人注意力都因此受到了钳制。
  是的,慕清歌就是有她的魅力。
  她足以让每一个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怎么?顾总现在,要告诉我没兴致了么?”她轻轻吸着他周身那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杏眼眯起,手指和他十指交缠,“不知道,白露要是知道我们又住在了一起,同一个屋檐下,会不会撕心裂肺的哭呢?想想都觉得好笑。”
  她是故意的。
  循序渐进的激怒他,是慕清歌最常用的自我封闭的办法,顾辰熙顿了顿,一言不发。
  他深刻的记得,十几年前,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并且一无所有的时候,是慕清歌像小刺猬一般的身影闯进了他的生命。
  他被顾家遗弃,被慕清歌的奶奶好心收留。
  随后,自主创业,打开京城商界最锋芒的一条路,这些……慕清歌都陪伴着他,可是他也最了解她。
  慕清歌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个孩子,没心没肺。
  可她的肩膀上却承受着超乎常人的重量,顾辰熙伸出手,轻轻地揉着她的黑发,“丫头,你想要怎样?”
  他叫她丫头。
  仿佛,这是很多年前才交过的称呼了,慕清歌还因此闹过脾气。
  “我想,要你的心呀。”慕清歌没心没肺的笑起来,白净的小脸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地蹭了蹭。
  顾辰熙顿住了,他想要告诉她,自己的心不是一直都属于她么?可是他说不出口。
  反倒是慕清歌,侧了侧身,卷着被子就合上了一双水眸。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了。
  可是,顾辰熙却彻夜难眠,年少时候他的确是个孤儿,只有慕家给了他一处栖身之所,后来他认祖归宗的时候,已经富甲一方占据了京城全部的商业命脉,而这些年,他无往不利的背后,其实只有一个目的,他承诺过她说,“清歌,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可是……
  他不知,她算计一切,却从不算计他。
  她不惜遍体鳞伤,却绝不向他低头,她步步为营,唯独在他这儿,遭人算计,不得不嫁入顾家,遭人唾弃,被他痛恨。
  慕清歌同样也没有睡着,往事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