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段天被关进一个黑屋子的时候,他还在想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刚才那些人就说了,四师叔已经死了,好像还是猝死的,可是他昨日还好好的啊?甚至还给自己补养丹,而且补养丹还差点让自己丢了性命,这件事很古怪,可是段天又有什么办法呢?
段天隐隐觉得四长老的死和那颗差点害死自己的补养丹有点关系,是不是四师叔原本就想找自己试药呢?他看到自己吃了不仅没事反而还功力大进,是不是产生了误解,于是自己也吃了,接着就这么死了?
段天觉得这种推理最符合常理,可是却有点不合实际,他一时之间找不出别的法子逃出去,也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段天如此被关了整整一个上午,待到了下午的时候便有人打开了门,把他接了出去,接着一路直上,便将段天带到了来时见到的那个英山观大殿了。
到了大殿,段天便开始仔细观察,这座大殿的规模和摆设他忽略不计,他只看了一下四周那密密麻麻的人,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深陷苦境了。在原本空旷的大殿之内,此时站了很多人,不过大部分都是一些观内的外门弟子等闲杂人等,其中还包括平时扫地打水的。
此刻站在最中间的就是副观主了,段天成为四师叔的徒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座英山观的观主常年在外游历,已经有十年没有回来了。站在副观主旁边的便是另外几位段天从没见过的长老,再旁边就是大师兄王林与二师姐紫媛了,段天只看了一眼便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
“段天,你来的正好,你师傅四长老不幸去世了,你知道吗?”副观主还是保留着一丝微笑的问段天,段天对他还是有点好感的,于是便回答道:“听你们说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又受了谁的蛊惑,竟怀疑到了我的头上?”
段天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说完他便将头缓缓一摆,目光落在了大师兄王林身上。
“大师兄是吧?听说就是你把人往我那里引的,是么?”段天问道。
听了他的话,还不等王林开口,副观主便说道:“段天,不得无礼,他是你大师兄!”
段天知道,这座英山观看起来很大,也很气派,可是真正算的上是观内的人只有四人:副观主,王林,紫媛和段天。其余的全部都是外门弟子和一些外部的长老,所以他刚来的时候便一直很安静。
副观主说完,王林便道:“三师弟,并非是我怀疑你,我只是说过四师叔一生孤独,最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徒弟,可是却遭遇不测,不知下面是谁又将我的话倒了一面传到了你的耳中。”
王林说完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这次找你来只是要你做个证,好让你脱清干系,而且四师叔已死,他是我英山观唯一的一个内门长老,他的位子不能空了。”段天听了这话心中并没有起任何波澜,对王林的解释和暗喻也毫不起意。
听了他的话,段天双眼微眯说道:“不知师兄想要我怎样证明?”
听了段天言辞中的敌意,紫媛便站了出来,出言替段天解释道:“爹爹还有观内的各位管事,四师叔的死我可以作证和三师弟没有任何的关系,还请你们仔细调查清楚之后再来吧。大师兄,段天师弟是你带进门的,你最了解他,你也替他解释一下吧。”
紫媛先是对众人说道,接着又轻声对身边的王林师兄说道。
听了她的话,王林有些无奈的道:“师妹,你忘啦?虽说观内真正的主人只剩我们几个,可是管事权却不在我们手上啊,再说下面的人都在看着呢,一个处理不好,我们英山观在英山乃至整个北岚将再也做不下去了,这其中复杂的关系我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总之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三师弟的。”王林对紫媛细声说道,说完看了段天一眼,微微点头,然后便大声说道:“各位长老,关于段天弑师之事我看有很大的疑点,不应如此了断的做出决定,我在这里也不包庇师弟,既然如此,那就请大家对他随意询问,搜查吧!”
王林说完又对副观主说道:“副观主,不知你看这样行不行?”
王林的话一说完,大殿内便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之声,副观主听了王林的话,看了段天一眼,便对身旁一位长老说道:“六长老,你看这样行不行?”
副观主说完,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便站了出来,然后对副观主躬身抱拳道:“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他便又站了回去,对着身后嘱咐了几句,接着便有几人从他身后离开了大殿。
那位六长老吩咐完了,便又说道:“我看询问就不必了,免得又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还有伤和气,至于搜查嘛,那还是要的,如果能够确认段天是清白的那就可以择日为他准备继位大礼了。”
这位六长老代表的北岚的官方意见,虽然在洲内他没有什么地位,也不为人所知,可是副观主却是知道,这位六长老很不简单,所以对他的意见也很是重视,于是便开口道;“那就依六长老所言吧!”
说完便将目光投在了一直不说话的段天身上。
“段天,你认为这样可以吗?”
段天听了他的话,依旧不语,只是将双手缓缓的举起到与肩同高的地方,便闭上了眼睛。
见段天用行动表态了,于是马上便有几个小道士走了上来,对他进行了强行搜身。段天身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物品,他从来都是轻身简行的,所以那些人并没有在他身上搜到任何东西,见此那位六长老便道:“好了既然确认段天的确没有弑师的嫌疑,那么这事便这么算了吧,不过我们还是会暗中调查的,如果有了结果自会相告,好了,都散了吧。”
那位六长老明显地位不一般,他已经做了最后的总结,那些身着道士服的外门弟子们便不再多说什么,于是就准备散了。
可是这时又一个声音出来打断到:“既然查都查了,何不让你另外几人回来之后再做决定,那样岂不是更好,还免得以后经常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我们也乐得清静。”大师兄王林这时又道。
听了他的话,六长老刚踏的脚步顿时一缓,脸色变了又变,虽然明知道这话里带刺,可是不好狡辩,于是只好又退了回来,跟着下面的那些人刚动的身子便又退了回来,于是场中又静了下来,段天只是如一个旁观者一般冷冷看着这一切。
大约安静了一刻钟的时间,那几个人终于回来了,那些人回来之后其中一个马上便走到了六长老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接着便将一个白玉净瓶交给了他,接着场中便又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安静。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六长老才清了一下嗓子,瞅着段天缓缓说道:“四长老是怎么死的大家还没忘吧?段天是他这半年唯一一个接近他的人,而我手中的这个东西想必大家也都猜到了是什么,这正是五香散,噬人修为的五香,脱俗以下最厉害的毒药,而四长老刚好是练气九层,这五香散本是四长老生平最得意之作,可是此物大家也都知道只有三瓶,而且每瓶的瓶底都会被做上特殊的标记而这瓶正是其中之一,不过它却是在段天的房间内找到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段天什么都没说,嘴角一笑,神色显得很冷静,眼中也充满了莫名的笑意。
他想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于是他便一声不吭的被众人押着走了,临走前,段天看了王林一眼,可是王林却低着头,所以段天便没有看到他此刻的神色,段天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紫媛一眼,见到对方那美丽的容颜上已微见泪痕,最后段天又努力看了副观主一眼,副观主的脸绷得很紧,眉头也微微皱起,可是双眼却很明亮的盯着段天,段天依旧一语不发,可是心却已经结了一层冰,然后被这腊月的寒风一吹,顿时碎了
三日后,深处寒牢之下的段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探望者——王林。
“三师弟,你还好吗?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啊!男子汉这点苦算得了什么?放心,我们都相信你不会弑师,我们也都在为你想办法,放心吧,再过几天,等风头过了,你应该也就可以出来了。”
王林满怀同情的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段天说道。可是在经过残忍的酷刑之后,他又哪里还说的上话。
此刻段天虽然已经算的上是半个死人了,可是那双被黑暗淹没的眼眸却是出奇的镇定和平静,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自始至终都是。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天他就被算计了,他也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虽然不知道幕后黑手的目的有没有达到,可是现在的他都已经没有作用了,已经是要被抛弃的时候了,只是他没想到被抛弃竟然还要这么麻烦,被抛弃之前还要将对人间的恨意达到最高,被抛弃之前还要对所有人失望到绝望。
段天很清楚的感觉到一双腿正慢慢的向自己逼近,可是那双腿的主人却还不断的说着一些毫不可信的承诺和一些漏洞百出的期盼,终于那双腿到了他的跟前。
段天此刻所处的位置并不算独立,而是很开放,没有牢房该有的铁栏,却有比牢房要残忍好几倍的刑具,没有牢房该有的麻草,却有比牢房要寒冷十倍的地面。段天自三天前便被押到了这里,然后便有一些早就在这里候着的人将他全身剥了个精光,接着一副少儿不宜的画面便毫不留情的施展在了段天这个还没成年的少儿身上,那些人什么都没问,段天也什么都没解释,那些人用刨骨穿心的器具折磨着他,段天便以撕心裂肺的嚎叫来回应着当三日的酷刑结束之后,段天便已经再也不像个人了,那些人折磨人的功夫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导致最后段天被剥了半层皮都没有滴出一滴血,当酷刑结束之后,段天的衣服便又被套上了,他最后的样子和来时一模一样,一般人的眼力根本就看不出他已经完完全全的是一个废人了。最后他便被随意的扔在了一旁的空地上,那些人在完事后便离开了,这就是酷刑中真正的酷。
“三师弟,你你怎么啦?让我看看”段天的大师兄王林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脸色突然一变,顿时便将段天猛地翻了过来,似乎想替他检查一下身体。
可是段天却在被翻过来的那一刹那用眼光的余角很清楚的看到王林在将他身体翻过来的一刹那,左手瞬间便从身后抄出一把长刀,接着寒光一闪便直冲段天而来。
身上撕心裂肺的痛还让段天苦不堪言,可是接着又被剧烈的一翻,顿时他便痛晕了过去,在痛晕过去的最后一刻他似乎还隐约听到了一声怒吼,而那怒吼的声音他却听的很模糊,接着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爹爹,段天醒啦,你快来看看啊!”
一个风铃般的声音在这寒冬初过的空气中响了起来,接着躺在软塌上的段天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刻他的意识依旧还很模糊,根本就分不清这是梦,还是自己又再度穿过轮回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于是他便想起身看看,可是意念一动,如海如潮般的痛便马上顺着全身的神经渠道传上了他的脑中,段天顿时倒吸一口气,接着便又躺了下去,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还处在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之中。
“咦,你怎么又出血啦?爹爹,你快来啊!”
当副观主听到女儿的喊叫声时便匆匆赶了来,可是在看到段天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来晚了。
此刻的段天已经成为了一个血人,虽然在他的全身上下都涂抹了厚厚的一层止血止痛的药物,虽然已经用十几米长的大纱布将他整个圈成了一个雪人,虽然他自己已经昏迷了半个月,虽然在这半个月内喂段天吃了一箱子的补药,可是当他醒来的这一刹那,鲜血还是没有止住,他受罪的模样依旧是没有一丝的改变,看到心爱的女儿泪水已经流的满脸都是,副观主除了惋惜之外还有满是苦涩的痛楚。
他走上前去,看了段天一眼,可是一看之下,凉他大风大浪经历了半辈子,在见到段天此刻的样子的时候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段天此刻的身体已经全部都被纱布所包裹,所以露在外面也只有一个没有丝毫损伤的头了,因为头发吸血,所以副观主便将段天的头发和眉毛全部都剪掉了,所以此刻露在外面的便只有一张脸了。
那张脸因为缺血而变得惨白,嘴唇也因为没有营养而发白,不过总的看起来他还算英俊,虽然英俊这个词用在一个十一岁的少儿身上还不合适,可是也只能这么来形容他了。
段天的脸色虽然惨白的像一个死人,可是这却不是导致副观主被吓了一跳的源头,他真正被吓着的是段天那双眼。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呢?如果说那还是一双属于活人的眼睛的话。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传递的是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而这些想法的源头便是从瞳孔和眼眶之中体现出来,人有坏心可以用眼有阴翳来形容,人有好心也可以用眼有微笑来形容,可是实在不知人无心又该怎么去形容?
副观主看到段天的眼睛便是一双没有眼神,没有瞳孔,没有色彩的眼睛!他被吓了一跳也并不是因为他以为段天死了,而是看到了段天眼中蕴含的那种毫无情感,毫无思想的冷意,比这二月的飞雪更冷的冷意!
副观主不知道段天到底受了多大的痛,吃了多大的苦;他也不知道段天到底为何眼中如此的冷漠,如此的无情,如此的绝望;他更不知道段天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所做所见所想所悟;他还不知道段天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他只知道此刻段天已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