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船长他们说不定就被困在宝洞里面,因为一眼望去尽是枯骨,要是船长他们还在这里,肯定会被我们看到。我止住阿四,小声道:“慢着,阿苏说得对,说不定船长他们就在洞里,可这里离洞里太远,又没有船和潜水的工具,就算咱们能坚持着游到那里,也进不去呀。”阿四一听,顿时放下手来,皱眉道:“是啊,咱们现在没有工具,怎么进得去?而且在这血海里一游,那些恶灵会不会…要不…你施道分水符试试,说不定…”
我摇了摇头,深知以我现在的精力,要是再施上一道分水咒,心神的消耗根本就不能支持我们三人游到洞里。阿苏见我半晌不语,眼珠一转,试探着道:“四叔,要不…要不咱们先回去,下次再来?”阿四见这小子刚一脱险便只图自保,也不管他是不是被吓破了胆,一扬手又要打他。我虽然对阿苏的为人不齿,但知道现在不是责骂他的时候,忙止住阿四,冷眼瞟了一下阿苏,劝道:“阿四,先想办法救人要紧,你们叔侄的事,回去再说!”
阿苏见我执意要去救人,眼里不满的情绪一闪而过,见我正在看他,忙朝我哈腰一笑,低下头去。我在心中不齿的冷哼一声,扭头望着血海不去理他。便在此时,但听“咻…”的一声响,一道白光彗星般的划过血红色的天际落在宝洞那处。秦海!是秦海在帮我们!我头一喜,旋又失望,现在提醒我们有什么用,我们本来就想到要去那里了,可下不了海,潜不了水,光说位置又有什么用?
忽地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是秦海的声音,“你们那里需要闭气吗?需要用走的吗?”是啊!我们现在是元神出窍,确实不需要现呼吸,还可以像阴灵那样飞来飞去啊!可是刚才…我瞬间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铜镜幻象太过真实的缘故,再加上从阿苏的梦境到这里又经过了这么一段危险紧张的过程,若非有知情者提醒,自己在惊骇之余,实在不可能想起来。
想到这里,我试着闭了一下气,那感觉相当的难受,与我平日里施展离魂大法时轻松闭住呼吸的感觉完全不同。和岸上一样,刚开始闭气的时候还感觉不到什么,慢慢的,整个胸腔里就像是有火在烧一般的难受,一种将要闭气而死的恐惧不断的折磨着我的灵魂。我咬紧牙关,绷紧心弦都忍不住想要吸进一口气去,到最后,强烈的呼吸欲望与闭住呼吸的坚持,不断在心魂里争斗,甚至连整个心脏与脑子都被这种争斗所点燃、烧红,灼烧着我的灵魂。
我不断的咬牙坚持,每一刻都像永远那么长,灵魂深处总有个声音在喊,“吸气!吸气!吸气…”或许是出于对秦海盲目的信任,我终于坚持了下来。几分钟后,我虽然已憋得双目涨红,眼睛像要炸开一般的疼痛,却依然神智清醒,我知道我闭气成功了。阿四见我呆立在旁,半晌不语,便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忍住那种灵魂的灼烧感,告诉了阿四秦海通过神识告诉我的一切。
阿四和我搭档多年,自然一点就透,也开始咬牙闭气,可能是阿四对我有一种绝对的信任,试了两次这后,阿四终于也成功的闭住了气息,但阿苏却始终不能成功。我知道阿苏这种又贪财,又怕死的性子,再试也是枉然,与其让他跟着我们一起成为累赘但不如现在让他回去。我朝天空打了个手势,通过明空镜告诉小玉先把阿苏带回去。阿苏消失以后,我撤了防止人气泄漏的结界,和阿四一起向宝洞飞去。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坚持,到达宝洞那里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闭气所带来的痛苦,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受了。痛苦减轻以后,我不由慨叹那面铜镜所制造出来的真实感,不光能瞒过眼睛,还能深入灵魂,纵使这样离魂出来,也不能幸免,真不知当年制造这面铜镜的高人,他的道术修为究竟到了何种恐怖的境界。我和阿四落在宝洞的入口处,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提醒对方小心一些,先后跳入血红的水道。
在水道中游动的时候,我试着想要看清水道里的情景,但睁开眼来完全是一片红色,就像是把脸埋在一大桶浓稠的血浆里一般,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而当身体穿过这些血浆时,所感受到的阻力也比在真实的水中大了许多。我用手指拈了拈那些血浆,滑腻腻的极是恶心,若非早知这一切都是幻象,根本就会让人深信这是地狱中的那个专门惩罚贪心者的血海。
我们照着之前的记忆,摸索着想要找到通往宝洞的第四个岔道,但转了两圈下来,却发现出口只有一个。我瞬间明白过来,之前在岛上寻宝时所看到那几个岔道根本就不存在,一切不过是铜镜所生出的幻象而已。当我们从出口冒出来时,首先便听到不断有哀号传来,让人心下既感恻然又感悚然。我们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极其粘稠腥臭的血浆,就像是在腐败变质的血液里浸透了一般。
血浆迷住了眼,让我看不清东西,只隔着一片红雾看到之前那十六个平台上空悬浮着七个不断挣扎哀号的人影,人影下方,是蓝色的阴火在灼烤着他们。我在脸上抹了一把,终于看清船长他们双臂平伸,双腿大开,像一个大字一样的被固定在一个无形的支架上不停旋转。他们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就只有不停痛苦摇摆的头部,像是一头头被撑开的、鲜活的乳猪正被架在火上生生烧烤一般。
当他们转动的身体朝向阴火时,身上的皮肤就会瞬间被烤得溃烂,皮肉薄一些的地方,还能看到被烤得焦黑的骨骼。可当被烤焦的一面背开阴火时却又迅速复原,如此循环往复,其惨状当真不忍卒睹。所幸我虽然见过烤乳猪,却没有吃过,要不然,这会儿我铜镜外面的肉身已呕了个一塌糊涂,定会把小玉吓大惊失色,施符召我们回去。我看得牙根直打冷颤,暗下决心,今后再也不吃任何烧烤的东西。
我拍醒正一脸惊骇的望他们的阿四,和他一起来到其中一个平台之前。那些阴火的热度很高,虽然我和阿四并没有被架在火上,但同样把我们烤得肌肤生痛,稍微近些,我们身上的皮肤就会像一张薄薄的橡皮般被烤得溃烂破洞。我们退开少许,在离平台大约一丈左右的地方站定,方才能够承受这种极端的炽热。我望着惨不堪言的船长他们,思索着怎么才能把他们从火上救下来。
原本按我的计划是准备有引魂符和定魂幡的,好在进入铜镜之后,把船长他们的肉身和灵魂召到定魂幡里,再带出去。可现在光是元神进来,根本没办法带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也亏得这样,要不然没有潜水工具,如何能到得了这里?我可不想让我的元神喝着那些腐败腥臭的血浆进来!说不得了,没有实体符,虚空画上一个试试再说。
我念动法咒,虚空画出引魂符,看能不能把船长他们召下来,但那引魂符需要用精血为引,如今空有一道元神又到哪里去找精血,威力大减之下,终于没能成功,反而消耗掉我不少法力,更不要说还要把他们的灵魂和肉身放到虚空画出的定魂幡里了。无奈之下,我试着用神识问了问秦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修为不够的缘故,问了好几次,秦海方才回了一句,“心锁不解,万难带离!”心锁?什么心锁?我通过神识反问秦海,却没有得到回答。
这时阿四拐了我一下,试着问道:“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他们有七个人,你把我的七魄分上去,我去把他们换下来,然后你先带他们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救我?”“不行!”我斩钉截铁的道:“那样的话,他们七人所受的痛苦全都会加到你的身上,你如何承受得了?再说了,接连七次施法消耗极大,能不能完成都还难说,只说出去之后,我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休息个两三天,根本就没办法再施道术,要是让你以一代七,在这里烧上两三天,你的七魄不被烧得灰飞烟灭才怪!”
“那怎么办?”阿四反问了一句,旋即侧过头去,望着船长他们,有些黯然的说道:“我知道,他们如果不是受了阿苏那小子的蛊惑,应该不会偷船逃走的。他们本是受了阿苏蛊惑,却比阿苏受的苦更多,反让阿苏那浑小子逃过了这一劫。虽说他们也动了贪念,可说到底,终是因阿苏而起,应该受这阴火焚烧的应该是阿苏才对。看到他们现在要这个样子,我这心里…唉…”
阿苏咬牙长叹一息之后,继续说道:“如果能用这种方法救他们出去,就算是我代阿苏向他们赎罪了,假如…”阿四回头深望着我,抬手搭上我的肩头,道:“假如我真要被困在这里烧上个两三天,能坚持下来算我命硬,坚持不下来…就算我代阿苏受了这一劫好了!不过…我相信我能坚持过去的,而且,你也不会真的让我在这里烧上两三天的,对吧!”说着阿四故作轻松的一笑,侧过头去轻叹一声,道:“谁叫我摊上了阿苏这么一个混账侄儿呢?”
“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要不…要不我再试试?对了…”我一拍大腿,不无惊喜的道:“要不这样,我以你的元神为器,代替定魂幡盛装他们的肉身和元神,把他们引下来附到你的七魄之上!这样的话,就少了维持定魂幡的消耗,那我就可以强行催动引魂符,我就不信撞不开心锁!”“心锁?什么心锁?”阿四颇为不解的反问。我转述了秦海刚才的话,阿四“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又疑惑不已的问:“这样真能行?那心锁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撞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