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开车的时候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有话想说,但我不会主动去问,因为我知道她这个样子就是还没有准备好。
在等一个红灯时,她开口了:“小白,我们一会去见一个……”
“好。”
还不等她说完我就回答了她,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而在这件事情上我一向都是抱着支持的态度。没有抵抗也没有过度欢喜,心里平静的无以复加,似乎早就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就像只是给苏染找个后老伴儿,不是给自己找后爹似的。
在这家茶庄里我第一次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看到我们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我笑的春风和煦的。
“小白,你好。“
苏染拍了拍我的头,告诉我叫向叔叔。我迟疑了半晌,呆愣愣的:“向叔叔好。”
有些心情和感受没有真实存在时,自己想的特透彻,觉得一切都无所谓。可当它变成既成事实,血淋淋热腾腾的摆在你眼前时,终究还是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眼前的这个男人相比起多年前抛弃我的那个,他更多了份成熟稳重和内敛。我忽然又笑了下自己,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时间赋予我们的都是相同的。也许那个男人也如眼前的男人这般拥有了这个年纪的男人独有的魅力。但那又怎样呢?已与我无关了不是吗?还记得最初的时候,我恶毒的想,最好有一天能传来他的死讯,这样最起码我知道他在哪里,总好过他活着,我却不知下落。现在在想来,一切都没必要了,一辈子那么短,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恨?就像我最喜欢的那句话般,若无其事才是最狠的报复。
向叔叔像父亲一般的问了我很多有关生活和学习上的问题,我很喜欢这种感觉。那是有人关心而产生的一种满足感。苏染见我们相处的这样融洽,一直在桌子底下偷偷握着我的手终于放心的松开了。她的手一离开,留在我手心里的汗一接触到空气,有着舒心的凉爽。我不讨厌这个男人还有一个原因,他的这双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记不起罢了。
晚上回到家后,我简单地收拾出了一个小背包,苏染就站在门口看我忙活。我已经事先和她打过招呼,说要和同学出去短暂旅行,两天就会回来。她对此没有异议,更希望我能多交些朋友,多出去走走。我本以为对着苏染说谎时会全身发抖冒冷汗,甚至舌头打结.不知大是幸运还是不幸,以上症状我都没有出现,果然什么事情都是靠熟练。说谎这种事情做得多了,就跟喝白开水一样自然。
晚上苏染抱着我挤在我这张小床上,很多年没有和她这样亲密了。除了不习惯外还是欢喜居多,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早的便醒了过来,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去春游的感觉,早上不用人叫,自己就会醒过来,并月精神满满。苏染还在睡,我轻手轻脚干净利索的收拾完就奔向了长途汽车站。一直早到坐在车上,我都还觉得这一切是个梦。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越来越近了,我就快触摸到过去的于依了。
其实我和苏染心里都清楚,我们都没有遗忘那段过去,她一直都有关注着那里,其实在乎的还是那个男人吧,怕他会有回来的一天。当我第一次想给林然写信的时候,是苏染告诉我,那里已经是一栋弃楼,所有人都搬走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骗我,但我选择了相信她。这一次也是她告诉的我,那里要被拆了。没过几日,像我这种宁可在家发霉长毛也不会踏出家门一步的人,竟然会主动提出去“短暂旅行”。她没有拆穿,反倒陪着我演戏,有些话是不可摆在明面上说的,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当我重新站在这栋筒子楼前,心底竟出奇的平静,之前的那些设想那些不安那些情绪都不复存在。窗户上的玻璃没有几块是完好的,有的甚至连窗框都没有了,楼前的树木长得高大,树枝都顺着窗口伸进了屋里。原本那扇看不清颜色的大门,如今连个影都没有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砖墙,封死了门口。时间还真是个狠心的东西,它狠狠从这里刮过,让原本就破旧的房子变得更加破败不堪。它是想以此来证明它来过吗?
“丫头?”
就在我茫然的望着这栋楼不知接下来要去哪里的时候,一个不敢确定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丫头,是你吗?”
我听的出来那个声音在颤抖,我又何尝不是呢?我现在全身上下颤抖的跟个筛子似的,生怕那是我的幻听,怕又是个梦。
我急切的转过身看着那个声音的主人,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看着十步之外的他。没有尖叫,没有失控,没有见到海洋时的疯狂,没有曾经的无数次幻想,我只是对着他笑,不停的笑,笑着笑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张开双手,声音轻颤:“过来,丫头。”
我再也装不下去了,去你大爷的矜持,去你大爷的节操,我向那个我思念了无数个夜晚的怀抱跑过去。还是明月说的对,人活一世就不能委屈了自己,你在这扭捏作势装矜持,那头你相中的男人都让别的女人上了,现在的姑娘下手都忒快。
我依旧只到他的肩膀,他的身上还是我爱的味道,头埋在他身上,鼻子狠狠地嗅着属于林然的味道,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滴泪落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好想你。”
他声音压抑着,哽咽着,我再也忍不住了,抱着他站在太阳下,死命的哭着。一切好像都回到了记忆里的那年夏天,我也是这样哭着,他也是这样陪着,好似一切都没有改变,我还是我,他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