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过雨,空气中还残留着隐隐的凉意。陌辉阁外山风冷寂,苍山的风吹拂着木叶清冷的气息,在她推开窗时扑面而至。有一树桫椤隐隐凋零雾气中,零落铺陈如雪。
白衣的少女站在窗前,定定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她默然的想着什么,看着窗外正在凋谢的桫椤花。那一瓣一瓣的桫椤花,在深谷中无声的坠落满地,铺陈如雾雪。她只是伸出手,指尖微微一动,一朵刚刚飘落的桫椤花便稳稳地停在了她纤细的指尖。
她暗暗叹了口气,似乎是重新看到了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血剑宗早就说过,她百汇穴上的伤是大喜大悲都在禁例的。她想起了帝君许下的诺言,诺言如期将至,她便很是高兴;只是可惜,她听说了东华帝君迎娶弄倾的消息。在大喜大悲之下,她顶心的伤口再也支撑不住了。
当血剑宗赶回的时候,她已倒在了地上。血剑宗破颅出血,替她重新封住了顶心百汇穴上的伤口——金针封脑固然有用,但也会使她失去记忆。
不过这样,也正好顺了血剑宗的意。
忘记原本的记忆,忘记东华帝君,这不是很好么?
贲语儿的嘴角微微一动,却牵出了一个悲伤孤独的笑。
“师傅,你能帮我梳梳头么?”她轻叹了口气,将那朵洁净如玉雕般的桫椤花簪在了自己乌黑如墨玉的发间。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侧过脸对身后的白衣男子轻声。“师傅,给你”
“小篦窗,正梳妆。这句话说的,恐怕就是现在这样吧。”俊美的白衣男子接过她递过来的银梳,温柔的捧起她的长发。
“师傅你看,我已经喝完了这碗药了。”她将手边放着的琉璃碗端了起来,青色的碗底只留下了一些琥珀色的液体。虽然已经喝的只剩下一些,但药香还是缓缓的从琉璃碗中飘出。“嗯,伤好了些。”血剑宗语气悦耳温和,用银梳温柔的给她梳理着一头乌黑如墨玉的长发,低声。“以后可不许乱想了。”
“嗯,可是师傅,我似乎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似乎是在心里权衡着什么,她歪着头,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好像是”
“语儿,都说了不要乱想了,乖。”脑海中一片混乱,突然有一股清凉的气息传入脑中,恍如醍醐灌顶。血剑宗骨节修长的手指已经点在了她顶心的百汇穴上,清凉的力量缓缓渗入。贲语儿抿了抿唇,虽然还有些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不再去想。
如果在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人都离自己而去了。那么,就算是拥有一双无量慧瞳,这世间又有什么能看见的呢?
这个世间已是空荡荡的,除了她和血剑宗,还有什么光亮呢?
血剑宗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那棵桫椤树。
那桫椤树下落英铺陈如雪,萋萋芳草,有一堆新土正被萋萋芳草簇拥着——在那碧草青青之下,会有一双无量慧瞳,正隔着泥土凝视着她。
如今这一切都已如窗外的桫椤花般零落,只留下一地的余香。
那些爱过她的人,关心过她的人,都会守在她永远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她。——碧草青青之下掩埋的,是昔年东华帝君的那条淡蓝色丝巾。——那一捧黄土之下埋葬的,是昔年深深地过往。
一朝花开一夕花又谢,那双金色的眸子都会经过她的窗口,温柔地落满她的梳妆台。东华帝君和血剑宗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同样希望她好好地。他们都希望她那双黑色的眸子永远明镜无尘,不被世间污染。
当多年后三星劫变展开,她还会遇到那个她曾经碧海青天夜夜心的人。她会慢慢地长大,慢慢地愈合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