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怨元君,婢子有东西要送。”
这时,簌绿突然在门外禀告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人使得血剑宗微微蹙眉。碧语儿怔了怔,扭头对门外道。“是簌绿么?”
“禀元君,是婢子簌绿。”簌绿在外面开口恭敬道。
“簌绿啊,进来吧。”
看到一身绿意的簌绿从门外走了进来,碧语儿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但血剑宗却没有太大的惊讶——既然妘碧霄不在,又没去离恨天,应该就在拂湘殿后院的阁楼里找医书。
“元君,血剑宗大人。”
簌绿微微一躬身,将提着的食篮放在桌子在,端出了几盘散发着浓烈香味和热气的食物来。
“元君,午膳时间到了。”
碧语儿歪着头,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她一起身,血剑宗便放下了药碗,斜靠在榻上看着簌绿。
“谢谢你啊簌绿。”看到食物的碧语儿欢喜的叫了一声,也没回头对簌绿说了句谢话。血剑宗靠着软枕,微笑着看着白衣少女。
“婢子不敢。”簌绿垂眸,恭敬而谦卑的答了一句。
“簌绿。”
蓦然间,却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血剑宗开了口,直接叫了簌绿的名字。簌绿愣了一下,随即微微欠了欠身。
“大人有什么吩咐?”
血剑宗定定地看着这个波澜不惊的侍女,微微蹙眉,开口冷然。
“碧霄呢?是不是在后院的阁楼里。”
似乎早已料到血剑宗会这么问自己,簌绿只是微微欠了欠身,淡淡的答道。
“禀大人的话,是的。”
“是我的病很难治,还是”血剑宗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渐渐凝聚,冷然道。“还是东华帝君的病难治?”
猛然间听到师傅提起了东华帝君,碧语儿的脸蓦然间白了白,抬头看着榻上冷如出鞘利剑的血剑宗。
“碧合元君的医术一向是天界第一,只不过这次不是元君自己主动的。”
簌绿镇定自若,并没有回答血剑宗那刺耳的话,只是欠身道。
“而是几日前蓝夏公子来找过元君,拜托了元君这件事。”
“蓝夏来过了”
血剑宗低声喃喃,眼里忽的闪过冷光。“他什么时候来的!”
“前日夜间,那时候血剑宗大人还在昏睡。”簌绿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这些都是妘碧霄教你说的吧。”沉默了一会儿,血剑宗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问道。
“是的,元君说如果血剑宗大人不问就不说。”簌绿将碗筷放好在桌子上,微微朝着两人欠身。“婢子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碧语儿只想着让簌绿赶快离开,不让师傅再多问些什么出来。
簌绿提着空空的食篮走了出去,碧语儿端起一碗饭吃了一口,欣喜的叫出声来。“哇,味道真好,师傅也尝尝!”
说着,她端起饭碗快步走向血剑宗,血剑宗张开嘴她便喂了下去。
蓝夏说东华帝君又病了是么。
不知是欣喜还是别的,血剑宗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露出的却是嘲讽的笑。
高出九天的离恨天,即便是白天,天空也是奇异的颜色。不似人界那般的自然,太阳苍白而疲倦的挂在不远处的天际。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东华帝君早已沉沉的睡去了,都溟幽从太宸殿旁种着的白梅树底下的雪里,挖出了不知是多少年前埋下去的那一翁“鸿鹄志”。
太宸殿旁边的水边庭院里,红泥小火炉暖暖地升腾着袅袅热气,热着一壶琥珀色的美酒。那美酒嫣红如血,酒香扑鼻而至。都溟幽的龙马闻到了酒香,哒哒地反复走着,馋的直蹦跳。
醪敷径寸,浮蚁若萍。
蓝夏披了一件银底的貂皮袍子,上面绣着的正是簇簇的白梅。他把冰蓝色的长发用金色的发带束着,给自己倒满了一琉璃杯的酒。
都溟幽拉了拉身上的玄色大氅,那大氅的领口处缝起的是极品的墨狐皮。他血色的瞳孔微微闭了闭,也给自己添上了一杯美酒。
“真是好酒,溟幽的龙马看来也馋了,不如也给它来一杯吧。”
蓝夏将自己的那杯酒轻轻的吹了口气,朝着龙马的方向随意一甩——龙马瞬间腾空而起,将那个琉璃杯吊了个正着。
龙马咕噜一声喝了下去,心满意足低声嘶鸣了几声。
“不愧是举世无双的龙马,真是厉害。”不仅是因为这匹举世无双的龙马表现出的通灵性,更是因为都溟幽便是九幽龙马族的九皇子。
蓝夏忍不住赞许了几声,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马。”都溟幽微微垂眸,趁机自夸了一句。他一仰脖子,将酒喝了下去。“要是你的,也就没这么厉害了。”
话音未落,只听到那一只琉璃杯啪的一声掉到了雪地里。龙马醉醺醺地摇晃了几下,打了个酒嗝,在雪地上来回转悠着。
“额这个当然了,主人的酒量比它好多了。”看到自己的龙马变成了这副模样,都溟幽怔了怔,连忙补充道。“不能看表面,要看内在!”
“鸿鹄志”不同于别的酒的地方就在于,它是用离恨天内的药材自酿的酒,是别的地方乃至中天回廊都买不到的。
这次都溟幽也是一时兴起,才找来了陪着东华帝君的蓝夏喝酒聊天的。
自然,对于自己不喜欢的蓝夏,都溟幽这么做也有别的目的。
“溟幽还是少喝一点吧,喝太多酒容易伤身。”蓝夏看到都溟幽连连喝了几杯后,就急忙劝道。“好了好了。”
“没事,反正是在离恨天,挨得穹儿又很近。”都溟幽眉梢轻挑,冷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摆了摆手,幽幽的回答道。“你这混蛋,上次你纵容穹儿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主人已经睡下了,我也是为了让主人和主母好好的在一起,才想出的办法嘛。溟幽你就算是现在怪我,我也不反驳什么。”
蓝夏双手捂着琉璃杯,让烫过的美酒中升腾起的袅袅热气,温暖着自己有些冰凉的双手。
“嗯,冬日里还是让穹儿多休息休息。”都溟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玩弄着手中精致的琉璃杯,低声喃喃。“我才不管你呢,你这混蛋”
“溟幽,前日夜间我去了一趟拂湘殿。”蓝夏靠着椅子,岔开了话题。晃着杯里的美酒,望着美酒中映照出的自己的眼睛。
“去拂湘殿干什么?”都溟幽斜靠在椅子上,望着离恨天的奇异天空喃喃。“你有什么事找语儿那个丫头?”
“不是主要找主母。”蓝夏闷了片刻,只声道。“主人的病久治不愈的,我想去找找碧霄,看看她能不能帮帮忙。”
“我说呢原来是去找妘碧霄啊”
都溟幽似乎有点意外,支起了自己尖尖的下巴,斜斜的看着蓝夏的脸。“嗯,这倒真是个好主意。不过问题就是,妘碧霄找出药方了没有。”
似乎是被都溟幽问住了,蓝夏沉吟了片刻,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前暂时还不知道,但碧霄说一旦找到了就会立即通知我。”
“嗯,暂时用龙舌压制穹儿的病,但那又能坚持的了多久?”都溟幽看到蓝夏怔神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却忽然眯起眼睛笑了。
“不过妘碧霄一向是医术高明,把穹儿的病托付给她,你我倒也放心。”
蓝夏的唇轻轻贴着琉璃杯的边缘,有点意外地沉默了下去——一直以来的印象里,都溟幽对于他自己都是很不好的,这他也能深切的感受到。但这次却是都溟幽主动邀请他的
似乎不太合乎常理。
“溟幽,对于主人的病,你不想说些什么么?”对于都溟幽异常的举动和淡然,蓝夏却是很不理解,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说些什么?我能有什么说的,穹儿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溟幽又喝了一杯酒,脸颊微微有些泛红的看着蓝夏。“要是那么好压制住,我早就自己去配药喂给穹儿啦,还用得着你在这瞎操心!”
“也不是瞎操心嘛”蓝夏捏着琉璃酒杯晃了晃,伸出一只手放在小火炉旁边烤着火。无奈地笑了笑,转过脸来。“嗯,希望碧霄早点找到方法。”
“嘻”都溟幽闭着眼睛,忽的嘲讽似得笑笑。“谁管你呢”
蓝夏将手中的酒任意泼洒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琥珀色的酒痕,很快便渗入了雪地中。
满园的白梅花悄然而落,落英如雪一般伏在了都溟幽的肩上。
他嘲讽的笑笑,轻哼了一声。“好好地一杯酒啊蓝夏,看不出你还真是焚琴煮鹤。连我埋在地下这么多年的一壶“鸿鹄志”里的一杯酒,你都舍得泼洒。”
蓝夏嘴角含笑,低头静静地注视着那渗入雪地中的琥珀色液体——滚烫的美酒在被泼洒出去的一瞬间就凉了下来。
“你去死穹儿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在蓝夏醉过去的最后时刻,都溟幽的手伸了过来,扯住了他的领子。他隐约听见,早已醉过去的都溟幽低声的喃喃着。
风在刹那间凝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