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来拂湘殿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要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会从天君宫里出来,回到这个九重天最寒冷的地方呢?
她今夜所做的一切,也真的是应了碧语儿的话——她自然是有预谋的。
碧语儿看了看越下越密的大雪,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寂霓焚拉着长衣的衣角,被她那样的眼神一看,身子却微微发抖了起来。
她这次会拂湘殿是受了天君的密旨,要她将拂湘殿殿后的一盏琉璃灯里,灯芯中的一枚琉璃珠拿回来。听天君秘密的告诉她,那枚纯青琉璃珠是东华帝君秘密放进拂湘殿的。有了那枚纯青琉璃珠的话,攻破离恨天就有了帮助。
那是龙神化形后遗留下的内胆,纯青琉璃珠在手,便可控制龙神的力量。东华帝君为了保护拂湘殿内碧语儿的安危,并没有告诉碧语儿这枚琉璃珠的事。是上次东华帝君让蓝夏移过来昙花树的时,悄悄放进琉璃灯芯内的。
然而那枚琉璃珠被碧语儿发现时,是在前几日夜间。那夜她无事正在回廊里游逛,无意中发现了那盏琉璃灯里的异样。
当她取下那盏琉璃灯时,就发现了灯芯里的那枚纯青琉璃珠。
转瞬间,碧语儿就想到了那日蓝夏移来的昙花树。
很可能是蓝夏悄悄放进来的,为的是保护她的安全。
那样的话,龙神的琉璃珠内的力量,便可以在无形间保护拂湘殿。
“嘿,寂霓焚。你来我拂湘殿,不会是为了这个吧?”
寂霓焚的眼前突然一亮,看到的是碧语儿手上散发出的青色光芒。那样波涛汹涌的青碧色,一瞬间令她有些震惊。
那样的青碧色,就是天君密旨她来取的珠子——纯青琉璃珠。
寂霓焚的心里有过多少的自责、多少的疲惫、多少的相焦。她自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她也愿意为此为天君效力。但她心里,还是对碧语儿有着深深的愧疚。
她不该这么对待自己肝胆相照的友人,她也明白。但为了自己内心的私欲,她还是背弃了碧语儿,跪倒在了天君的座下。
她已经竭尽全力克制了自己的心魔,只可惜的是,她已然无法拉住那些从她指尖断去的友人情谊之线。
穹穹啊穹穹我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啊
如果你能在我的身边,我也不至于这样孤掌难鸣了啊。
“要的话,就拿去吧。不要以为你今夜来拂湘殿为的是什么,我不知道。”碧语儿笑了起来,却丝毫不介意的将那枚琉璃珠扔到了寂霓焚的脚下。那枚青色的琉璃珠刚刚碰到冰封的湖面,湖面就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等她明辨碧语儿这番话中的真真假假,碧语儿已然准备转身离去。寂霓焚弯腰迟疑的拾起了裙角的那枚纯青琉璃珠,看着碧语儿。那枚纯青琉璃珠在她的指尖散发出碧波万千,照耀的一丈外尽是碧色。
“啪!”突然间,寂霓焚的眼中涌动着杀意。那条原本系在她腰畔的腾影鞭已然飞出,直击碧语儿而去!
突然间,碧语儿感到一阵剧痛。
想也不想,寂霓焚瞬间扣住了碧语儿的后颈!
那条无影的腾影鞭悄无声息地缠上了碧语儿白皙的脖颈,然而碧语儿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站着。
然而奇怪的是,不等寂霓焚发力扭断她的脖子,那条腾影鞭就再次无声无息的退了下来。碧语儿低低地垂着头,但已然是泪流满面。
“你的目的,也就是这个吧。”碧语儿却是毫无畏惧地霍然抬头,直视着寂霓焚深紫色的眼眸。她的嘴角浮出了冷冷而讽刺的笑意,眼神宁静。“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从一开始你就在准备着杀我,只是一次次的失败了。”
“呵,碧语儿。我承认我一直都在暗杀你,只是一次次的失败了。不管你对我如何,都没有天君给我的多。”寂霓焚也冷笑了起来,深紫色的眸子里眼神如针一般锋利,带着腾腾的杀气。“所以,你看错我了呢。”
碧语儿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凝视着她冷笑——那样的眼神坦然而平静,使得寂霓焚的心里猛然的一震。
碧语儿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悲哀而平静。
“我知道的,寂霓焚。只是现在,我在想一个问题。你,到底会不会那么做呢?”碧语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吐出了剩下的半句话。“你,到底会不会—杀—了—我—呢?我很期待,看你会怎么对我。”
“那么碧语儿,你会知道的。”半响的沉默,寂霓焚深紫色眸子里的杀意突然暴涨开来。寂静的夜色中,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击来,一瞬间将那个背对着她的白衣少女击打在冰封的湖面上。
大雪从夜空中飘落下来,那一袭紫衣消失在了冰封的湖面上。
鲜血从她黑色的发隙间密密的流了下来,一道道蜿蜒在了湖面上。
“碧语儿,你真愚蠢呢。”
喝过了自己配的药,妘碧霄轻轻咳嗽了几声。过了一会儿,妘碧霄便觉得气脉旺盛了许多。她自己给自己施了一个大乘佛法,让自己的伤势能够快点好。
碧语儿默默地坐在血剑宗的榻边,头上缠着带血的绷带。血剑宗已经服过药睡下了,蓝夏也赶紧回了离恨天,怕东华帝君出什么事来。
妘碧霄扭头,看着那个静静地坐在那里的白衣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一向是活泼好动的碧语儿此时却是支着下巴,乖的如同一只小猫。她只是怔怔地呆在那里出神,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什么。
“语儿?”妘碧霄看着她,低低的说了一句。
“嗯?”碧语儿愣了愣神,抬起头来看着坐在面前的蓝衣女子。
“别想了语儿,物是人非。”妘碧霄轻轻的提醒了她一下,“寂霓焚为了什么我们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她还没有行动嘛。”
“碧霄,我只是在想”碧语儿顿了顿,蓦然抬起头来道。“寂霓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并没有想与她为敌啊”
妘碧霄看到血剑宗头上的伤口又缓缓流出了鲜血,急忙站了起来,替血剑宗包扎着头上的伤。
“人心难测啊语儿你对她再好也没什么用处。”
妘碧霄一边包扎着血剑宗的伤口,一边轻声喃喃道。
碧语儿眼神黯淡,用细细的声音道。“妄我昔日对寂霓焚她那么好肝胆相照的我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傻丫头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呢?”妘碧霄暗暗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你现在所要做的最重要的,还是先让血剑宗大人和帝君爷养好了伤势,再对寂霓焚实行行动。”
白衣少女脱口而出,望着妘碧霄。“她一心也是想让蓝凰族成为第一神族现在九冥族重返九重天了,她一定很不甘心吧。”
碧语儿低下头去,削瘦的肩膀微微的颤抖着。“寂霓焚她以前一定相信我对她的好,她的心里应该也相信过我啊!”
“语儿,你真是个小傻瓜。”妘碧霄已经包扎好了血剑宗头上的伤口,转过身来拍了拍碧语儿的肩膀。“不止是蓝凰族的女子心计很深,在六界所有的族群中,都是有心计的啊。”
她蹲了下来,那双深碧色的眼眸平视着碧语儿黑色的眸子。“语儿啊,你是懂得人心难测的啊——即便是寂霓焚相信你,但那又能怎样啊。”
碧语儿仍然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妘碧霄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放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对于她这样的女人,你也只会是她前途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所以,她宁愿不相信你就算是相信,她也是无动于衷的。”
碧语儿低着头,将脸埋在手心中。“我只是很难过很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我就是很想知道”
妘碧霄将碧语儿搂到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黑发,温和地安慰道。“语儿,你不明白的还有很多,虽然你不甘心,但还是想开点啊。”
“想开么”碧语儿搂着妘碧霄纤细的腰,用细细的声音道。“我会让她告诉我的在我们之间开战的时候。”
妘碧霄温和地安慰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好了语儿,别想了她已经走了。那是她自己愿意选择的路你无法为她做什么的。”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这句话勾起的,是昔年碧语儿和东华帝君,一起坐在太宸殿顶时说的话。
东华帝君曾经对她说过——思若无果、思有何用?
那是寂霓焚自己制造的心魔,心魔不灭,她就被囚在了里面。
是的,寂霓焚自己选择堕落为出卖朋友的人;选择了继续成为不堪的魔;选择了继续在腥风血雨中厮杀——可她并没有选择的,却是留在拂湘殿,和对于自己肝胆相照的友人在一起。
她不想尝试着相信碧语儿。
寂霓焚离开了,而她碧语儿的霓焚,则真正的消失了——那个曾经也是悲天悯人的蓝凰族女子霓焚,已经在岁月的峥嵘中,渐渐化身为了地狱的修罗。
让她消失的,并不是赤凰族的傲气和战争,而是她自己甘愿化作真正的地狱修罗的那一颗心——那是心魔啊。
有的人逝去了,可他依然在碧语儿的心里;然而寂霓焚,却是在她的身边,慢慢的死去了。
她不甘心为什么会这样她一次又一次的目睹着友人的离去。
她该去求助一下东华帝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