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救治
扁鹊阁里,铁征一直握着燕昭雪冰冷如玉的手,看着年轻的蔡阁像缝衣服一样将燕昭雪腰间的那一刀和肩上的伤口缝合,然后上了药,这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如果手里缝的是衣服,应该会是一个贤妻良母而不是一个名声败坏的蔡阁主吧。
蔡阁主直起身,弯曲了大半晚上的身体发出“咯咯”的声音,“铁大侠,你都看了一晚上了,她是好看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吧,难道是看多了荒凉的流沙,想洗洗眼。”
铁征完全不理会她的调侃,“我要守着她。”
“唉,”蔡阁主摇了摇头,“她的身体太过于冰冷,我得脱了她的衣服检查她有没有其他的伤口,如果你打算取她的话就坐在这里看吧。”
铁征点头,“我会取她。”一说完他的脸渐渐发红,他忙站起,松开燕昭雪的手。
蔡阁主怔了一下,就这么一瞬间,她对铁征刮目相看:“原来,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啊,取妻生子,不错嘛,或许,你从死亡之海回来就只是为了和她相遇。”她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中却有深深的伤感,她想起十岁的时候,自己和铁征在扁鹊阁里的那一年的时光。
她记得自己问过铁征是否愿意留下来成为悬壶济世的医者,铁征当时的回答是,他要得到天下第一的剑,拯救更多的人,一直以来,无论死了多来人,她依旧相信,剑存在的意识不是杀人,而是救人,有一种杀人者,他们能够救人,救更多的人,因为这个信仰,直到那些出现的人逐一死去,十载流光之后,当自己的身边都死了,甚至连那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进入死亡之海后,她都没有否认那年少时的信仰,只是逃避,用讥讽的语言和恶劣的态度对着每一位垂死的求医者。也因为这个信仰,在他离开扁鹊阁的时候她压制着自己人,不让自己去挽留,在想念的时候,她就想他们在做着同样的事,直到他进入死亡之海,她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呵……”她突然饥笑了一下,笑得热泪盈眶,曾经,自己竟盼着他受伤,受很重重的伤,只有堪称神医的自己才能够治好的伤,那自己就可以见到他了,而且还可以在一起一段较长的时间,想完之后又会拍着自己的嘴不停地摇头呸声,责备自己竟有这样的想法。
“是吗?”铁征的反应虽然很淡然,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愉悦,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那么一点点,但对于他,这已经够了。
“天呐!”铁征刚刚出了门,正要将门关上便听到蔡阁主喊了一声,他急忙走回去,只见蔡阁主将燕昭雪扶了靠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拉开她的衣服,一道黑紫色的剑痕从她的右肩直到左边的腰际,触目惊心。
“这……”铁征扑到榻边,伸手去触摸那道剑伤,刚刚触她的皮肤就停住手,生怕亵渎了那雪脂一般的肌肤,“我在外面等着。”
蔡阁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取她吗?生死关头反而婆婆妈妈,去把药盒拿来。”她将燕昭雪伏了扑在榻上,将她的整个背露出来,铁征抱过药盒站到察阁主的另边,只见她的指间突然有了六七枚银针,她将银针往铁征抱着的药盒里一插,银针上浸润了药液,只见她一挥手,银针依次从下往上插在剑伤上。
“可以吗?”铁征的语气很重,声音却很低,中了这一剑,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蔡阁主本来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见自己没有立刻回答,铁征眼中稀有的光芒渐渐消逝,变得空洞无神,她立刻生气地大声道:“当然行啦,你以为我女神医的名号是吹出来的,她还没死呢,死了我也救得活。”说完之后突觉心里很痛。
铁征见她突然生了气,愣看着她,“看什么,去拿药,靠窗的最边上的那个储柜里。”铁征只得去拿药。
楼兰客栈里,拿军伸手向坐在桌子边,被长孙雪眸点了穴的银发孩子,孩子突然抬起眼,双眸如刀,目光灼烁,拿军还没有摸到他,突然往后一仰,“啊”了一声摔倒地上,他忙站起,吸了一口气,对无法动弹的孩子说道:“我去拿吃的给你,马上回来。”
拿军很快抱着一只红烧鸡回来,刚一走进房间,红烧鸡便掉到地上,他大声喊着往外跑去,“师父,师父……”他冲进苍哲老人的房间,指着门外,“那只小狼……不,那个孩子不见了!”
“嗯?”老人站起来,长孙雪眸虽然没有用内力,但是他点穴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就算有深厚的内功也不一定能冲开,而他只是一个孩子。
“师父,怎么办?去哪里找他?”拿军焦急地看着老人。
“在他的意识里,他只是一匹狼,我们是找不到他的,”看着拿军疑惑地看着他,他接着说道:“没有人知道他会去哪里?他的速度太快,我们找不到他。”
“拿军,”胡杨柳站在老人的房间外,拿军走出房间,胡杨柳拉过他,“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房吧。”拿军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将拿军送回房间后,胡杨柳刚刚出了房间,便看看到正走出房间的卓依儿,卓依儿看到她便哽咽着叫道:“小姐!”
胡杨柳走上去,“你醒了。”
卓依儿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在穆斯林小镇的时候,我等不到长孙公子,到天黑的时候我就去圣女那里问,他们说长孙大哥已经离开了,我就往回赶,但刚刚出了小镇就被两个黑袍人袭击,是铁征大哥救了我,我在百纳城的万集场看到萧姑娘,她被那些贩子抓了当奴隶卖,我花钱买下了她,后来就在百纳城遇到了铁征大哥,我们本来和铁征大哥一起赶来的,铁征大哥脚法快,我们落后了,后来出现一个黑衣女子,她抓走了萧姑娘,还打伤了我。”
“没事了,”胡杨柳安慰道,“萧姑娘已经回来了,你伤得不轻,先回房歇着。”说着她扶卓依儿回房,卓依儿这才放下心来。
乌鲁木齐的商队驿馆外,长孙雪眸跳下马,走到驿馆门前,驿馆里很宁静,宁静得令人惶恐不安,张进跳下马走到长孙雪眸的左边,“不管驿馆里发生了什么,你要做的就是看好班远风,直到打开碧落佛塔为止。”
“什么都不做?”张进看着寂静的驿馆,连他都感觉得到,驿馆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对,什么都不做,”看着张进眼中尽是困惑,长孙雪眸接说道:“你相信班头领吗?”
“那当然。”
长孙雪眸点头,“他已经有安排了,”长孙雪眸转过身扶着张进的肩,“班远风就交给你了。”张进向他点头,他走到马前,上了马,“驾。”扬鞭快马离去。
张进见他走了,走到马车前,拉开车帘,被长孙雪眸点了穴的班远风还在晕睡之中,他扶下他进了驿馆,大堂上,油灯发淡淡的光芒,扶着班远风的张进看了看坐在堂上的美丽的白衣女子,女子半掩着脸,因为她是波斯女子,曲卷的头发,棕色的眼眸,张进一眼都就能够认出她,穆斯林的圣女,沙玛拉。
“管家大叔,”张进向站在一旁的老管家,“麻烦你送一盆热水来。”他扶着班远风往房间里去。
“为什么喜欢她?”坐在凉满药材的房顶上的蔡阁主喝了一口酒,看着靠近山廓的弯月,阁楼的飞角在她的头顶,铁征怔了一下,愣看着她,“百里城主,弄影馆里的那个人,曼青仙子,可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呐。”
“呵。”铁征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蔡阁主看他的表情,他不愿提起那些人,也不愿想起那些事。
她喝了一口酒,他回来了,几乎是从地狱里回来的,伤得那么重,脖子里还有伤疤,她不敢想象他的那一身有多少剑伤和秃鹰啄出的伤疤,而他,却将这些伤疤深深掩藏,如不是酒洒湿了他的衣襟,只怕精明的自己也发现不了,是啊,既然是从那鬼地方回来,又怎么会一点伤都不受了,屋里躺着的女人也是如此。两个相距千里的人,从地狱回来,跋涉千里相遇,“呵……”她的眼中有荧荧泪光,她喝了一口酒,抬头看着夜空,想自己竟傻想了这么多。
他能够感觉到蔡阁主的心里颇不平静,但是他永远也不知道原因,那持续了十年的爱恋被抽离的痛,他关切地说道:“不要喝太多,伤身。”话一说完,两个同时往后方的房间看去,蔡阁主刚刚张口要说有人,铁征已经跃下了房顶。
像狼一般的孩子跃到躺在榻上的燕昭雪的头边,张开口就向她脖子上的血脉咬去,流入他嘴里的新鲜血液令他癫狂,抚摸在他头上的手使他停了下来。
“我了解你内心的害怕,惶惑,不安,迷惑,不过你不用怕,一定会过去的,会过去的。”感觉到抚摸着头的手的温暖,听着温暖的声音,孩子抬起头,看着那双目光如水般温柔的眼睛,慢慢松开抓着燕昭雪的肩的手。
“天呐!”站在门外铁征的身边的蔡阁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铁征趁那孩子放开退开了一些,跃身到房里,一把提起伏在榻上的银发孩子,蔡阁主快步跟进去,看着燕昭雪又在流血的脖子。
“呜呜……”银发孩子鬼哭狼嚎着要挣脱掉铁征的手,燕昭雪忙坐起,“铁征大哥……”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他的。”铁征说着提着孩子出了房间。
“别动,”蔡阁主弯腰打理燕昭雪被咬伤的脖子,“好险,你应该一掌拍下的,你应该清楚,他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燕昭雪没有回应蔡阁主,她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蔡阁主见她只是不停地用余光门外看去,完全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她将右手的食指伸到她的耳前,再搭在她的耳廓上,不由得吃了一惊,她的耳部较常人的过冷。
“咯咯……啊……”孩子发出的惨叫声令人心惊胆战,铁征用掌力打直了孩子弯曲的脊椎,并将孩子蜷曲的腿拉直,孩子很快就晕厥了过去,蔡阁主坐到榻上,孩子的惨叫声令她无法动手包扎伤口,她看着燕昭雪,只见燕昭雪双手紧紧地抓在被子上,对于那样的惨叫,她不是一无所知,最起码,她感觉到了。
铁征跑着了孩子回来,向刚刚给燕昭雪包扎完伤口的蔡阁主,“或许你可以做点什么。”
“给他用一些药可以减少些痛苦,你把他送到对面的房间里吧。”
铁征抱着孩子出了门,燕昭雪侧过头向蔡阁主,“我没事,你去看看那孩子吧。”
“你知不知道你的伤?”蔡阁主看着皱眉看着燕昭雪。
“铁征和狼王很快就会有一场决战,无论我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他用内功为我疗伤。”蔡阁主吃惊地看着燕昭雪,燕昭雪用力抓住她的手,“拜托了。”蔡阁主点了点头。
“你体内的剑气?”蔡阁主看着放在桌案上的破晓,好生锋利的剑,剑还没有出鞘便已经能够觉察到了逼人心魄的气息,“那是你的剑?”她走上去,握住剑柄,“锃”的一下,剑光四射。
“不要!”燕昭雪扑上去,一把将剑按回鞘中,蔡阁主愣在原地,仿佛全身都中了剑,“啊!”血从燕昭雪的嘴角流出,她往地上倒去,蔡阁主扶住她,将她扶坐回榻上,燕昭雪歇了一下,解说道:“破晓太锋利,拔剑者必须有深厚的内力,剑一出鞘,方圆半里之内,除非有高深的内力,否则毫无生还的机会。”
“如此可怕!”蔡阁主心有余悸地看着剑,奇怪的是,剑气竟然没有了,她皱了一下眉,看着燕昭雪,“你将剑气转移到自己的体内?”燕昭雪怔看着她,“值得吗?反正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你。”
“我能够控制体内的剑气,我可以的。”燕昭雪认真地蔡阁主说道。
“呵……”蔡阁主忍不住笑了出来,眼前的燕昭雪竟然像一个孩子,眼里竟然有一份震撼人心的深沉执念,不受任何限制的执念。“你用银针打替你打通血脉,你试着调动内息,运气疗伤。”燕昭雪点了一下头,打坐在榻上,看到蔡阁主给燕昭雪疗伤,铁征静静地站在房外。
铁征站了好一会儿,蔡阁主疲惫地走出房间,天已经快亮了,她按着太阳穴走下台阶,差点撞上铁征,这才知道铁征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看到人也不出声,还以为你在这里装柱子呢,”随即说道:“我点了药香,她睡着了。”说完就往隔壁的病房去,她故意点了药香是不想铁征看出燕昭雪是内伤过重晕厥了过去的,铁征轻轻推开门,走进房间,坐到椅子上,看着熟睡了的燕昭雪。
走到病房门口的蔡阁主转过身,从窗里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铁征,不灭,破晓,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两把剑?竟这样的两个人都背负和承受着那么多,她推开门走进病房,铁征坐着坐着便觉晕晕欲睡,不一会儿他便在坐着睡着了。
蔡阁主给孩子用完药之后回到阁内,坐下后将左臂放在桌上,用左背抵着太阳穴沉思起来,那个女人的伤实在是太严重,腰间的那一刀几乎要了她的命,新伤旧伤,从她背上的剑伤侵入的寒气,中了那一剑之后,她在水里浸泡的时间长达一两天吧,再加上七经八脉里游走的犀利剑气,要如何才能让她醒过来?铁征那么聪明,只怕他一醒来就会发现,自己是一定阻止不了她的,她绞尽脑汁,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办法来,只觉手中抓着的命将自己坠得往下沉,无能,无助,无奈。
刚刚过了一会儿,蔡阁主头一低,突然醒过来,太累的她竟然睡了过去,她只觉自己睡了很久,不由暗自责任,“病人还在,我怎么可以睡着呢?”她站起,往阁外去,走了两步,突然抬起头,前方三步处正站着一个人,她不由破口大骂道:“你是鬼啊,一声不响纹丝不动地站在别人的面前,不知道求医应该得到允许才能进来的吗?”
“阁主……”抱着长衣的婢女一进阁内便看到破口大骂的阁主,没容她继续说话,蔡阁主接着骂道:“你这死丫头上哪儿去了,还不知道规矩吗?没能得到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入阁内,就算是病死也不能进来。”
“是我强行进来的,不关她的事,”来人放下抱着的双手转到蔡阁主的身后,“本来刚才看你挺累的,不想让你那么辛苦,不过你既然有这么大的力气骂人,应该没事了哦,蔡阁主。”来人转到她的前面,递给她一块玉牌,是扁鹊阁的必救令。
“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有老人的必救令,你是?”
“我总算知道女神医为什么也会名声狼藉了,长孙雪眸。”
“长孙雪眸?”蔡阁主踮了一下脚,凑近长孙雪眸的眼睛看着,“好一双雪眸。”
“喂,”长孙雪眸退了一步,“你不会还好色吧。”
蔡阁主转了一下美目,讥笑地看着他,皱了一下眉头,“果然伤得很重呐。”
长孙雪眸耸了一下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蔡阁主吃惊地抬起头,只见他明澈的双眸之中流露出深沉的悲伤,见她这样看着自己,长孙雪眸往左边偏了一下头,避开蔡阁主的眼神,她挑了一下眉,“自己都快要死了,还问别人。”
“我想先去看看她。”
“一起走吧。”
等他们走出阁后,一直抱着衣服低着头的婢女吐了吐舌。
守在病房外的年轻药童看到阁主来,推开病房门,长孙雪眸走了进去,她向药童,“去叫大得来把铁公子扶到客房去休息。”
“好的。”药童下去,她走进房间。
长孙雪眸远远地站着,如果不是铁征坐在一旁,他会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抚摸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他走到铁征的左边,掐灭桌案上的药香。
“阁主。”一个高大威猛的仆人走进来。
“大得,”蔡阁主抬了一下手,“将铁公子带到客房去体息。”
“嗯。”仆人抓起铁征的一条手臂搭在肩上,将铁征带出了房间。
见铁征的目光一直落在仆人的身上,蔡阁主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从万奴市场买来的,他只是一个奴隶,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忠诚的人。”
“这么说你买到宝了,他的武功是你教的?”
蔡阁主瞪了长孙雪眸一眼,“他不是一件物品,”长孙雪眸挑了一下眉看着她,“部分是吧,怎么?”
“没什么?”长孙雪眸看着燕昭雪,“她怎么样了?”
“必须将她体内的剑气逼出,否则,她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长孙雪眸吃惊地看向蔡阁主,蔡阁主漫不经心地说道:“她不愿意伤害别人,所以只有自己来承受配剑的锋利气息,还真是天真,以为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还可以再承受更多。”她将目光从燕昭雪的身上转向长孙雪眸,看着那双尽是悲伤的眼睛看着燕昭雪的样子,叱道:“你不能那样做。”
长孙雪眸微笑着耸了一下肩,“我来这里就是不想她死,不然你以为呢?”
蔡阁主吃惊地看着他,“你的伤?”
“没什么的,从天狼宫里出来,多多少少都会受一点伤的。”长孙雪眸说着扶起燕昭雪,不容她再辩驳,长孙雪眸的手掌已经贴到了燕昭雪的背心上,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即使是隔着衣服,他还是清楚地触到了那道剑痕,他抬头看向蔡阁主。
蔡阁主点头,“她的背上有一道剑伤,那一剑险些要了她的命,虽说幸运,但是伤口在水里浸泡的时间太长,寒气已经侵入她的七经八脉。”
长孙雪眸按在燕昭雪背上的手无力地颤了一下,他低下头,脑海里再一次出现燕昭雪从秦淮河畔的高楼上跌落到秦淮河里的情景,他感觉自己还能听到淹没一切声音的暴雨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将双掌贴在燕昭雪的背心上,强忍着气过丹田的巨痛,将内力推到燕昭雪的体内,很快,血从他的肺部涌到口中,他低下头,分到两边的头发垂下,遮住了他大半边脸,他在心里呐喊道:“醒过来,我相你,即便没有任何证据,醒过来啊。”
蔡阁主将椅子拉了靠近床榻坐下守着他们,长孙雪眸表面看起来没事,但她还是很担心,她紧张地守着这两个人,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内心倍受煎熬。
看着燕昭雪的神色渐渐恢复,蔡阁主喜出望外,长孙雪眸放下双手,她忙站起身将燕昭雪扶了躺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深入的内功行为,实在难道……”她正要赞扬着长孙雪眸,只听“当”的一下,长孙雪眸从榻上摔倒到地上,“你……”她快步绕过床榻,只见地上和长孙雪眸的衣襟上全是血,从他嘴里流出的血喷流如水,她忙扶起长孙雪眸,用银针封住了他的穴道,又把药丸打入他的口中,再将真气打入他的丹田,长孙雪眸才没有当场死去。
看着她用力过度而疲倦惨白的脸慢慢变绿,长孙雪眸笑说道:“你这个女人这么凶,我不这么说怎么能骗过你。”说完,他往她的怀里一靠,晕了过去。
“大得……”听到喊声,仆人快步跑进病房,“将他送到病房。”仆人背上了长孙雪眸快步往病房里去,蔡阁主怔在原地,“是梵佛屠毒啊!”一个踉跄,她扶双手扶在榻上才站稳身。
“唉!”蔡阁主给长孙雪眸施完针后重重地坐到椅子上,她长长地唉了一口气,大得将长孙雪眸扶了躺下,婢女给她递上一杯热,她接过,喝了一口便将杯子递给婢女。
“阁主,你已经尽力了,回房去休息吧。”婢女接过茶杯。
“珍儿,你说,我们医者是不是只救得了那些根本就不会死的人?也就是说,即便被尊称为神医人,其实也什么都做不了。”
“阁主……”珍儿焦急地看着她,还不到一整天的时间,这个强悍且聪明的女人就这样几近崩溃了,她在怀疑和否定自己。
“你这个女人野心真大啊,想要主宰生死吗?”长孙雪眸坐起身,一脸讥笑地看着蔡阁主。
听长孙雪眸这么一说人,珍儿茅塞顿开,“是啊小姐,有生就必有死,我们可不能逆道而行。”
“你这死丫头胆子大到敢给我说教了,”蔡阁主站起身大骂道,然而,她只不过是不想表现出救不了想不救的人的无奈,天若有情,道若存在,长孙雪眸该死吗?燕昭雪该死吗?他们都还是那么年轻,还有更多的人,那有十年前的那些人,这片天地,曾经有那么一大群人,不管是以敌还是以友的方式,不管是恩,是怨,是情,是仇,他们就那样纠缠着,那时候,人真多啊,而现在,那些人里,只剩下自己和铁征了,不等年华逝去,他们都已经见到了生命流逝的荒凉,她接着更加严厉,“还不去东阁的病房看病人。”
“是。”珍儿行了一下礼,转身离开的时候向长孙雪眸使了一个眼色,希望他可以劝一下蔡阁主,她走出房间后蔡阁主轻责了一声,“死丫头。”
“我在房外,有事叫我。”大得向她说了声就出了房间,将门关上,她坐下,长孙雪眸双脚放在地上,坐在床榻上正看着她。
“老人的药是有一定功效,但你知道的,我解不了梵佛屠的毒,十年前如此,现在也一样。”
长孙雪眸点头,然后耸了一下肩,惬意地说道:“我暂时死不了,这就够了。”蔡阁主苦笑了一下,“对了,十年前中毒的那个人是?”
“清都府的都主,扶难先生,如果他没有中毒,或许,天狼宫会有所改变,铁征就不会离开扁鹊阁,不是一代剑手,而是一代神医,师父也不会自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有继续说下去。
长孙雪眸突然严肃起来,语气决绝,“由碧落佛塔开始的,就由碧落佛塔来终结。”
蔡阁主睁大着眼睛看着长孙雪眸,“那座佛塔里到底有什么?长生图?千年佛泪?这些东西真的值得又一代又一代的人生死纠缠吗?”
长孙雪眸皱了一下眉,目光深远,“快了,我准备明天就进碧落佛塔。”
蔡阁主担心道:“你的伤?五个时辰后我再给你施一次针,总是有点帮助的。”
“你下手那么狠,那滋味我可再也消受不起。”长孙雪眸没心没肺地说道,说完还轻挑了一下眉。
“不知好歹的家伙,真恨不得你现在就消失,”她停了一下,和气地说道:“真的不能多留几个时辰吗?”
“不了,”长孙雪眸转动着眨了一下认真看着蔡阁主,“其实你长得还真好看,我必留下来就舍不得走了。”
“胆敢出言不逊。”蔡阁主往前一送手,对着他的肩头就要打下去。
长孙雪眸缩了一下肩,“说你长得美也是出言不逊啊。”
“看在老人的面子上,暂且饶过你。”蔡阁主坐靠回椅背上。
长孙雪眸挑了一下眉,突然认真地说道:“跟你借一样东西?”
蔡阁主转了一下美目,质疑地看着长孙雪眸的眼眸,“大得?”长孙雪眸咬了一下牙,头点下,“放肆,你当大得是什么,再说了,你以为我扁鹊阁是什么地方,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大得,来将这个人轰出去。”说一落音,大得已经进了房间。
“哎,哪有这样对待病人的,好歹我也是老人的上宾。”说着她已经转到蔡阁主的左边,可惜大得已经移身到他的身边,用不上半点内力的他只能无奈地看着这个女人,大得抓住他的肩,他几乎被提起来了往门外去,“死女人,算我怕你了,我自己走。”
“放下他。”蔡阁主一本正经地走到长孙雪眸的面前,长孙雪眸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他涨红了脸,狠狠地瞪着蔡阁主,走出门。
“走了,你这个死女人也老大不小了,别一天只会逞凶,找个像样点的人嫁了,有的事该过去就过去了……”
“唰唰。”两根银针插在他的哑穴位上,蔡阁主怒走上去,“大男人一个,竟如此婆婆妈妈管起这等闲事来了。”嘴巴上虽硬抬扛,但是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个明眸如炬的男人是明白自己的心思的,她暗暗自禁,又见他往病房的那边看去,他还是担心那个女人的,“要去看一下她吗?”长孙雪眸张了一下口,狠狠地瞪着蔡阁主,蔡阁主掩面一笑,长孙雪眸摇了一下头,“大得,你送长孙公子回楼兰客阁,暂时就留在他身边帮他。”
“是。”大得走到长孙雪眸的身边,拔下长孙雪眸穴道上的银针。
“赶紧走吧。”在长孙雪眸开口之前,蔡阁主举起右手,指间有三支银晃晃的银针,此刻看着不像是救人命的针,倒像是要人命的针。
长孙雪眸再瞪了她一眼,往外走去,心里骂道:“死女人,幸好没被人看上,否则还不被你虐待死了。”大得跟上他。
看着长孙雪眸走出阁院,蔡阁主叹了一口气,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救那个女人,也不让她知道,背负着这样深沉的爱恋,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无法清除的毒,身心俱伤。她关上门,坐回椅子上,很快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