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别天
“进来。”燕昭雪在弄影馆后院里的小屋外站了很久,这已经是韩灯儿第七次叫她走屋了,燕昭雪却迟迟没有推门,月游中天,弄影馆外的大堂里时不时传来声音,大堂里正在演皮影戏。
燕昭雪抬起手,韩灯儿看到月光投在门上的影子,她看出了燕昭雪的犹豫,燕昭雪了一下眼,推开门,屋里灯光照出淡淡的暖意,看着站在窗前的女人,尽管燕昭雪想保持平静,却不禁露出惊骇之色,她紧握了一下手中的剑,韩灯儿看向她手中的剑,看到韩灯儿看着剑的眼神,燕昭雪只觉自己的手被她看得失去了知觉一般,她尽力保持着平静和冷静,冷冷说道:“是你要见我?”
看着燕昭雪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神,韩灯儿转过身,面对着长垂在地上的解暗紫色窗帘,“你若不想见我就不会来。”
燕昭雪这才仔细看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间不大,鸟语花香的漆画屏风将房间隔得更加繁碎,仿佛再也容不下什么,但如果不是去感觉,只是去看的话,她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江南,整个房间里没有一点西域的气息,这个来自中原的女人是深爱着她离开的那个地方的吧。
韩灯儿在一面屏风前坐下,燕昭雪向她看去,吃惊地得头往后动了一下,若不是她从来就只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一定会认韩灯儿进入了画中,韩灯儿平静地看了一眼她,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神情,任何人在第一看到她都会有这样的惊讶,她是一个如画的女人,不曾害怕的她突然觉得害怕,这就是那个黑衣女人口中的操纵着自己命运的人?燕昭雪淡淡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燕昭雪说着转身就走,毫不在意,甚至是不屑的态度令韩灯儿气急败坏,只是她仍旧没有表现出来,她大声说着站起,“等一等,”燕昭雪转过身看着她,“沧浪亭里的老人怎么样了?”
燕昭雪摇头,“我不知道。”
韩灯儿说道:“是他把破晓给了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情况?”
燕昭雪重复道:“我不知道。”
韩灯儿看着燕昭雪的神情,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接着说道:“好,不说这个了,为什么要接近铁征?”
燕昭雪说道:“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你说的接近。”
韩灯儿只觉她们之间已经无法交谈,她又说道:“你可知道铁征在百纳城有一个未婚妻,他还向一个女人求过婚,还有一个曼青仙子?”
燕昭雪摇头,“你说完了吗?”
韩灯儿微微点头,在燕昭雪转过身的时候接着说道:“你的耳朵听不见声音?”
燕昭雪吃惊地看着她,已经五年多了,这个女人是第二个发现自己听不到声音的人,燕昭雪点头,“不过我能听到一种声音,你会为此感到害怕。”
韩灯儿和声道:“是吗?”
燕昭雪深吸了一口气,“你愤怒了。”
韩灯儿立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这是第一个发现自己愤怒的人,燕昭雪听不到声音,但是她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看着燕昭雪不屑且毫不在乎地走出房间,韩灯儿向身后的屏风扶去,燕昭雪只觉身体往下一沉,四周屏风转动,势若乾坤旋转,韩灯儿还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她。
“带走他吧。”看到韩灯儿说完这一句话,燕昭雪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偌大的地下宫里,到处玉璧透着冰凉,堆满地宫的药材散发着浓烈的药味,药味里流动着死亡的气息。
“是心楼吗?”燕昭雪没有听到声音,“噔噔……”的脚步声传来,燕昭雪突觉一只冰冷如石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将自己拉到一到一蹲石像后,然而她并没有看到将自己藏起来的人,她微微偏过头,只眼一个从头白到脚的身影徐徐走来,白得惊心动魄,白得触目惊心。
只见来人停在石像前面五步处,美妙的声音悲怆凄婉,“佛屠先生,我已经老了,你再制不出梵佛屠毒的解药,我就再也无法将真相告诉他了。”
“快了,冠月夫人,请您先出去吧。”
“好啊。”冠月夫人抬手轻拭了一下眼角,燕昭雪这才清楚,她落泪了,看着她转身离去的样子,燕昭雪只觉心中怆然如潮水般涌起。等冠月夫人离开,燕昭雪轻轻将手放在地上,确定来人已经离开,她站起,胆战心惊地走到掩着自己的石像的正前方走去。
“快走。”然而,燕昭雪并没有听到声音,她只能通过读唇语才能知道别人说了什么,然而,现在她根本就看不到人,但是她感觉得到,人在石像里面,“锃锃锃……”她慢慢地了拔出手中的破晓。
“千万不要,快走。”燕昭雪听不到,她的剑已经斩下,“咔嚓!”石像碎裂开,燕昭雪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也颇为吃惊地看着她。
“狼……狼王……”燕昭雪喊着眼前的人,同样的银色面具,同样的银色铠甲,几乎就是一个人。
“快走!”
燕昭雪看着他的嘴巴,知道了他在说什么,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一起走。”她说着伸手去拉坐在石座里的人,突觉身后杀气逼人,一旋身到了石座的后面。
“你要逃?”冠月夫人站到石座在前面,“看来,人世间还真的只是有背叛和欺骗啊!”悲怆的感谢慨令人心生绝望,燕昭雪心里一惊,刚才见到冠月夫人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觉察出来她会武功,而现在,她只觉她的武功深不可测,冠月夫人向石座上的人走来,见她伸出手,燕昭雪觉她杀气逼人,手中的剑直向她的手心刺去。
“谁?”冠月夫人收手避开破晓,直向燕昭雪的肩抓去,燕昭雪肩一斜,手从她的耳畔擦过,手随即攻向她的喉咙,她退身一跃,到了石座处,转身扶上石座上的人,破晓对着墙壁一斩,墙璧破开,她带着人飞跃出去。
“唰,唰,”燕昭雪一低头,腰已被飞来的白练束紧,同时她扶住的人也被铺天盖地卷来的白练缠住,燕昭雪往后挥剑一斩,白练飞起,等冠月夫人收起白练,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梦呓般地重复着,“欺骗……背叛……”
燕昭雪一松开手,便听到“啊”的一声,她扶住的人摔倒在地,幸而她双手有力,双手拄地支持着身体,燕昭雪一惊,看着这个人儿,因为长时间被关在几乎和他一样大小的石像里,此人全身的骨头已呈畸形,她确定此人不是狼王,虽然没有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燕昭雪看出了此人全身颤抖,知道他的痛苦,她蹲下身,带着面具的人抬着头看着她。
燕昭雪伸出手,摘下对方的面具,怔怔地看着这个人,对方抬起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吐出两个字,“戴上!”燕昭雪慢慢地将面具戴回去,那是一张年轻的脸,面如冠玉,发现冠月夫人跟来,燕昭雪带上人闪进了一间石室。
“你不能走,你走了谁让他醒过来,我怎么才能让他听到我的话?……”冠月夫人说着追了去。
燕昭雪确定冠月夫人追远了后,她向戴着面具的人看去,只见面具下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她背靠着的石像,她慢慢转过身,石像的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让她觉得石像活了过来,一寸长的漆黑头发根根直立,这是一尊佛像,燕昭雪伸手向石像,戴着面具的人一把扑抓住她的手,燕昭雪回过头看着他,戴着面具的人说道:“不要碰他!”
“难道?”燕昭雪回过头,怔看着石像,这一尊坐着的石像是一个人,一个深情款款,温文如玉的人,只有二十五六岁,他活着吗?燕昭雪的手停在坐着的人的鼻子前,他已经死了,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啊!”戴着面具的人呻吟了一声,瘫坐在地,“就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吗?人世间还真的只是有背叛和欺骗啊!”
燕昭雪蹲下,认真地看着他面具下的双眼,“我们离开这里。”戴着面具的人点了一下头,燕昭雪看了一眼坐着的石像,扶着戴着面具的人出了石室。
站在石室外,燕昭雪放眼望去,林楼矗立,这是一座城池,应有尽有,她只觉自己身处迷宫之中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她尽量想着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戴着面具的人突然拉住她的手,“她回来了!”
燕昭雪已经感觉到了,她看向戴着面具的人,从她的表情里,戴着面具的人看出,她没有找出去的路,“单桀,你在哪里?”
燕昭雪向戴着面具的人看去,冠月夫人在叫着他的名字,“不要出声。”燕昭雪飞身扶单桀扶到一个墙角,她跃身出去,站在冠月夫人的面前。
“你是谁?”燕昭雪怔看着她,要怎么回答这个几近痴癫的女子,该说些什么,她一无所知,对方的白练已经像她缠去,燕昭雪退身飞上石室顶,白练正向她的脚踝缠去,她脚一起,身体擦着铺卷的白练直飞向冠月夫人,白练层层向她勒去,她整个人都宛如灵蛇一般,一一避开,手中的利剑直向冠月夫人。
“不要!”单桀伸手向刺向冠月夫人的燕昭雪,剑到冠月夫人胸前的时候,燕昭雪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两人同时往地上落去,燕昭雪直直地看着那冠月夫人那一双流露着深沉悲痛和狂喜的眼睛,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应接她打向自己的那一掌,只是迅速的移开正对着她的破晓。
“啊!”燕昭雪中了一掌,向墙角跌去,冠月夫人站在地上,手中的白练直飞向她,看着飞向自己的白练渐变成剑,燕昭雪突然飞起手中的破晓,光芒四射,破晓割碎的白练如尺羽般卷飞在天地之间,一把精钢利剑从中直向燕昭雪插来。
“快躲开!”单桀大声向燕昭雪叫道,燕昭雪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精钢剑发怔,就在剑锋到她喉咙的那一杀那,她突然飞起身,直向从后方射向冠月夫人的破晓,精钢剑挺进石墙之中,石室瞬间倾塌,冠月夫人飞身接过精钢剑,转身向燕昭雪刺来,看着两剑交锋,靠在墙角的单桀咬住从地上捡起的碎白练,努力站起身。
“呜!”雪鹞向燕昭雪飞来,燕昭雪听不到声音,又在全力抵挡着冠月夫人的剑,完全没有发现来为自己引路的雪鹞。
“出现了。”月下的青衣人看着飞向燕昭雪的雪鹞,袖中的刀光隐约闪现,站在他身边的黑衣人接着说道:“这一次可不能让它跑了,否则下面的行动就危险了。”青衣人并没有听她的这一句话,因为他比她更清楚。
精钢剑从右侧向燕昭雪的脖颈划来,燕昭雪提剑一挡,破晓垂直精钢剑往上一提,擦出的星火四射,燕昭雪飞起身,一旋剑,冠月夫人被逼得后退去,她飞身后退,冠月夫人的剑突然折回,刚刚站稳的燕昭雪不得不又接上去,完全不知道雪鹞在她的身后急叫着。
“原来她的武功这么好啊,可是她为什么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伤害疯癫的冠月夫人?我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杀了中原的那些人的。”黑衣人看向青衣人,在他那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她第一次看到了一丝恐惧,看着这一丝恐惧,她得到了快慰。
“呜!”雪鹞一头埋在燕昭雪的肩里,同时锋利如刀的嘴扎进了她的肩,燕昭雪肩上一阵剧痛,忙斜肩避开刺来的剑,雪鹞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燕昭雪一喜,只觉有救了,她一转身,破晓正刺在精钢剑的剑身上,她用力一推剑,冠月夫人将内力打在剑,内力从剑上逼进破晓,燕昭雪借助这股强大的力量,直向刚刚从墙角站起的单桀跃身起,破晓回鞘,她抓起单桀的肩飞离开,雪鹞从她的怀中飞出,飞到她的前方给她领路。
轻飞的角羽如一片流泄的月光,青衣人手中的飞刀渐渐闪现一角,看着楼角度旋移开,一个如披了月光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黑衣女子惊讶道:“怎么做到的?”楼角移动,天旋地转,就在她问出的瞬间,青衣人手中的飞刀向侧方的角楼上的身影射去。
“铮——当——”
“铁征怎么可能会来?”黑衣女子一惊,她身边的青衣人发出了另一支飞刀,铁征飞跃起身,剑又向另一支飞刀挡去。
燕昭雪听到声音,她侧过头,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楼角上往下摔了去,她低声轻呼道:“明玉师姐!”刚刚叫出声,只觉周边地动山摇,楼阁坍塌,月影转移,一切向自己埋来。
铁征一把抓住下掉的人的袖子,突然发现她的袖子空荡荡的,不由一惊,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曾几次在自己处于生死关头的时候将自己叫醒,又在死亡之海的边缘给自己送了一张图,自己才有可能穿跃死亡之海,而这个人却是一个,没了双臂的女子。
“铁征大哥!”铁征听到燕昭雪叫他,突然回过神来,用力一抓长袖,长袖“哗”的一声断开,铁征正要往下追去,脚下的楼阁突然动荡起来。
“是九重城,快走。”明玉这么一说,轻如飞羽的身体只往下掉去,铁征看了一下往下掉了燕昭雪,手中的剑向燕昭雪的方向飞去,他跳下楼角,直追明玉。
燕昭雪一惊,剑刚好从她的脚下掠过,插在她旁边的墙壁上,燕昭雪飞身一掠,脚尖点在黑色的剑身上,只觉脚下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她往坍塌的城外飞去,等她侧身看铁征时,铁征正抱住明玉往下沉去,“铁征大哥!”燕昭雪心里一急,泪水盈眶,飞在前方的雪鹞向明玉飞去。
“你不应该跳下来,如果有不测,师父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听明玉这么一说,铁征怔了一下,他向剑飞去的方向看去,那里的城墙正在倾倒,他的剑也已不见踪影,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上抽离。
“铁征大哥……”他抬起头,看到燕昭雪正看着自己。
“哗——”韩灯儿惊讶地转过身,长孙雪眸正一掌拍在另一面屏风上,接着又是“哗”的一声,屏风里的镜子碎开来,长孙雪眸接着击碎另外几面旋转着的屏风。
燕昭雪放下单桀,往铁征和明玉下掉的方向跳去,铁征一见,惊道:“不要!”燕昭雪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只是向两人拼力地掉去,然后抓住了铁征的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戏的时候。”
韩灯儿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转而莞尔一笑,“看来我低估了你。”
“咳……”长孙雪眸微微一笑,他掩住口的手背上流下血来。
“你有没有听说过佛泪?”韩灯儿问道,她的眼睛看向她手扶着的那一面屏风,“传说千年前西域没有流沙,因为人类犯了罪,上天的眼泪就变成了流沙,佛主看着被惩罚的可怜人类就流下了眼泪,他的眼泪令死者复生,所以,千百年来,还有人在不停地找佛泪,”她看向长孙雪眸,“你相信吗?”
长孙雪眸沉思了一下,微笑着摇了摇头,“至少你不相信。”
“不,”听到韩灯儿否认,长孙雪眸吃惊地看着她,“西域有三分之二的人都相信,佛门弟子,非佛门弟子,除非你认为他们都不正常,否则我们没有理由怀疑。”
长孙雪眸心里打了一个冷颤,他想起了那些穆斯林和菩提客栈外的那些人,信仰的力量远比任何厉害的武功都要来得可怕。
“还碧落佛塔,传说那是佛主的骨肉化生的佛塔,为了庇佑天下苍生从天而降,在流沙中受承着五百年的洗礼,依旧完好如初。”长孙雪眸看着韩灯儿,那一贯的笑意渐渐消逝,他在想她到底想要做什么,韩灯儿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长孙雪眸在想什么,“我只是让你回去告诉老人,他呕心沥血要保护的那些苍生,会为那座佛塔而疯狂,也不要忽视他们的信仰的力量。”
“那么你呢?你想要做什么?你不会是为了那些财富。”长孙雪眸哀怜地看着她,韩灯儿微微一笑,抬起扶在屏风上的手,屏风碎开。
铁征看着燕昭雪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她几乎将所有的力量都抓在了自己的手上,燕昭雪吃惊地看着四周,月光如水,楼阁矗立,戈壁静默,山廓依旧,刚刚的一切犹如幻境一般,然而却不是幻境,她看到了脚下方戈壁上的断垣,坍塌物,她最后将目光落在楼阁上,林楼起伏如海,这和她在地下城里所看到的有四五分相似,她突然回过头对铁征说道:“机关术!”
“噗嗤……”明玉一笑,看着昭雪的手,“姑娘,你抓痛铁征大哥的手了。”
燕昭雪轻“啊”了一声,松开铁征的手,铁征突然用力将她拥在怀中,燕昭雪吃惊地睁大眼,但很快她鼻子一酸,眼含热泪,当黑衣女子将铁征知道了自己的过去的时候,她曾担心铁征会不会也远离自己。
“那些奴隶!”明玉惊讶地看着向戈壁围来的人,自从在菩提客栈外的流沙上看到那个青衣人之后,她就清楚了有人一定要除掉自己,就像他们要了除掉老人一样,在天山栈道上若不是燕昭雪拼死而救,自己是逃不过那一劫的。
“你保护她。”铁征向燕昭雪道,燕昭雪点头,铁征跃身向围来的奴隶攻去。
燕昭雪看了一眼明玉,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不由得一阵脸红,她忙低下头,这是她第一次被男人抱住,小女儿之态不由显露出来。
明玉又是“噗嗤”一笑,像燕昭雪这样一个淡定冷静的人有这样的一面,明玉不仅仅是笑,而是感动,她的眼中有荧荧泪光。燕昭雪见她竟笑了,吃惊地看着她,这样的一个人的脸上尽还有笑意,转而又小心地问道:“明玉师姐,你为什么不见哿师兄?”
明玉的眼睛湿润了起来,泪花闪动,她低下头,“哿师兄看到我这样子会很难受的,我宁可让他以为我在五年前就死了。”燕昭雪静静地看着她,明玉突然抬起头,“你叫我什么?”
“我……”燕昭雪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叫她师姐,是在听到班长风说起五年前师父的离开是因为受了重伤,而不是故意弃自己而不顾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已经把老人当作师父,把这个女子当作师姐了。
“难怪你会百步飞身,师妹你可真是可爱!”明玉微微一笑,“自己小心。”说完转向走去。
“你去哪里?你的伤?”燕昭雪看着明玉离开,忙问道。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燕昭雪静静地看着飘动着的长袖,她慢慢伸起手,竟不知如何挽留离去的身影,只是静静地,无奈地看着,等到明玉离开后,她转过身,不由大吃了一惊,哿正站在她的前面,双眼通红,明玉正是因为感觉到了哿的气息才离开的,而哿在听到明玉的话的时候就把自己隐藏了起来,哿转身往正与铁征死战的奴隶攻去,他不想让燕昭雪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燕昭雪看着铁征,没了剑,铁征仅凭赤手空拳与只知道完成目的而不知死活的奴隶拼杀着,奴隶们削铁如泥的金钢刀一次又一次地从铁征的衣服上擦过,燕昭雪的左手拇指抵在剑柄上,正当她要拔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强烈的杀气,她转过身,迅速向戈壁上的高岩端跃身去,同时拔出了手中的破晓,指着正在用银色圆推长刺剑挟在单桀肩上的人,他脸上的明媚笑意依旧。
“放开他。”
“燕姑娘,你不怕死难道也不嫌麻烦吗?管事都管到我们天狼宫来了。”燕昭雪冷冷地看着他,一惊接说道:“他可是我们天狼宫的上一任宫主单桀,其实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天狼宫的叛徒。”
燕昭雪吃惊地看着单桀,他的面具,他的装束,他单膝跪地的姿势,如果不是知道他不是狼王,自己一定会当把他们当成是一个人,燕昭雪看着面具下的双眼,对方并没有否认,“是时候回去了。”单桀决绝的语气让燕昭雪更觉得他和狼王有太多的共同点。
“我跟你一起去。”一惊和单桀都吃惊地看着燕昭雪,燕昭雪看着一惊,一惊知道她与宫主有一个关于金币的约定,点了点头,燕昭雪向铁征看去,只见铁征夺过其中一个奴隶的刀,普通的精钢刀在他手中仿佛有无尽的力量,他一刀便斩下了其中一个奴隶的头,燕昭雪轻咬了一下嘴唇,跟上一惊。
“咔嚓!”哿看着眼前被他扼断的喉咙,突觉手心一冷,全身无力,仿佛地面有一股力量吸着他的身体,他只是任由身体下落下去,“唰!”滚烫的血突然从左边喷来,喷了他大半边脸,他侧过头,正看着被铁征砍了头的奴隶倒下,他吃惊地看着铁征,再看向地面,那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这个从不轻易让剑出鞘的人竟然砍人头像砍豆腐一般,同样,他也感觉到了铁征杀人的快感。
“哐当!”铁征手中的精钢刀掉到地上,“铁征!”哿叫了他一声,铁征没有看他,只是微低着头往前走去。
“咳咳……”长孙雪眸背靠着墙,他用手背掩住嘴角,血从指间流下,“不去把剑找回来吗?”铁征向长孙雪眸看去,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那是一双能看穿人的思想的眼睛。见铁征不语,长孙雪眸递给铁征一张纸,“关于碧落佛塔,这是我能够告诉你的全部。”铁征接过图纸,“能带一起去一趟清都府吗?”
铁征看着长孙雪眸好一会儿,皱眉说道:“等你的伤好了再说。”
长孙雪眸吃惊地看着铁征,什么样的人,竟连铁征,这个清都府的少主都得忌他三分?他继续问道:“你在进入死亡之海前是不是得到过一张图?”铁征一听,颇为吃惊地侧头看去,长孙雪眸接说道:“我听说过死亡之海的情况,如果没有特别的帮助,我无法解释你能够回来。”铁征点头。
长孙雪眸走到他身边,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块雪脂玉,“如果我不能活着从碧落佛塔里走出来,请你把这个交给燕昭雪姑娘,告诉她这批玉在清都府。”
铁征很不友善地向长孙雪眸看去,“我警告你,你若敢碰燕昭雪一根头发,不要说是你,就算是南宋的皇帝,我也照杀。”
“呵……咳……”长孙雪眸只觉心中一阵刺痛,他用力地擦着嘴边的血,这不正是自己期待的吗?她太孤独了,孤独得他不止一次远远地守护着她,就像在秦淮河畔的那一次一样,但是现在,他却因为铁征对自己说了这样的话而心痛,痛到悲伤。
铁征往前走去,长孙雪眸跟上他,铁征侧头看着他,“天狼宫,同路。”长孙雪眸走上前去,铁征跟着走去,哿在后面跟上他们同。
长孙雪眸说道:“那些黑袍人以前是天狼宫的人,死时被投入荒林,后来被人救起,成了现在的黑袍人。”
铁征皱起眉头,问道:“谁能够做到这一点?”
长孙雪眸思索了一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若有所指地说道:“如果能知道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为什么天狼宫的十二宫翼会出现在菩提客外。”长孙雪眸右边跟上来的哿皱了一下眉头,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一件事,从一开始自己的认识就是错的。
“百纳城!”黑衣女子站在百宫堡上,笑意讽刺,眼含泪花。
“练儿,”韩灯儿走到她的身后。
黑衣女子回过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别天城的?看来我这个百纳城的城主真的是徒有虚名呐,真是讽刺啊,百里世家世代相继,前仆后继找了两百年的别天城,沙怪吞噬的城池竟然就在这城中,这一生啊,原来我一直守着自己在找的东西。”
“百纳城本就是一座城上城,再加上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改进的中原墨家机关术,又如此景象也不足为奇,不过事实一定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很多传说都是理想化了的愿望,别天城也是。”
百里练儿看着安静的韩灯儿,满腹的疑突然间飞到九霄云外,十多年了,从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自己不曾问过她任何问题,她是聪明的,会将一切自己想要知道的都告诉自己,仔细想想,这十几年来,自己竟不曾问过她任何问题。
“你来找我是要我去天狼宫吗?”
韩灯儿点了一下头,走到堡顶的边沿上,百纳城尽在好她眼底,“带宫堡里的人去天狼宫,在适当的时候告诉狼王关于那个孩子的事。”百里练儿点了一下头,她看着韩灯儿的背影,眼中多了一种神色,她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灯儿姐姐,你爱过铁征吗?”
静看着月下城池的韩灯儿皱了一下眉头,:“练儿,我来西域的时候,铁征还只是一个孩子,我就像他的母亲一样,你不也一样吗?”
百里练儿静静地看着韩灯儿唯美的背影,母亲,要自己如何相信呢人,她还那么美,百里练儿只觉反而是自己比她大十岁一样,那不变的美丽容颜自己心生忌妒,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这个叫了十年的姐姐竟有了恐惧,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先去了。”
雪鹞飞进楼兰客栈,老人打开它带来的尺素,上面写着“单桀”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