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城外,乱葬岗。
弯月如钩,铺撒出清幽白光,几只老鸦悚然哀号,更增添了一丝凄凉。
项辰独自坐在父亲坟前,瘦削的身影略微显得有些无助,他今年十六岁了,也就是说他父亲已经去世四年了。
项辰的父亲是个赌徒,但是他在世的时候,家里终究有个男人,让家人有个主心骨,但是此刻,项辰只能把一切委屈吞在肚子里,靠他那纤瘦的身躯挺起男人的脊梁。
今天又是父亲的祭日,其实到现在为止项辰都不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当时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听县城里的猎户说在山里发现父亲的尸体,就独自一人进山,把父亲背了下来,埋在这乱葬岗。母亲身体不好,十二岁的项辰就开始到县城的鼎盛酒楼做店小二,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
“只要你能盖起三间青砖瓦房,我就嫁给你!”这句话是苏琴说的。
苏琴是项辰爷爷在世时给他定的未婚妻,豆腐苏的女儿,当时,项辰家也算是个富户,刚定亲的时候豆腐苏还一直高兴了好些天呢。但是爷爷过世之后,项辰的父亲好赌成性,把家产落败一空,苏家的态度就逐渐冷淡了下来。
“三间青砖瓦房,每月刨除为母亲抓药和家里的开销之外,我还得再攒十年。”项辰在心里暗想着,可是苏琴能等他十年吗?项辰心里明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项辰的心里感觉很悲哀,这就是现实,男人,如果没有实力,没有金钱,就连自己的女人都不一定保得住,他感觉很累,每天在酒楼对着那些酒客陪着笑脸,回家之后在多病的母亲面前还要强装开心,偶尔还要受到苏家的奚落,心里面仿如始终压着一块巨石,压的他一直喘不过气。
项辰端坐在父亲的坟前,目光茫然的望着父亲的墓碑,不发一声。深夜,野坟间弥漫起淡淡的薄雾,像鬼气般让人毛骨悚然,将项辰的身影完全掩盖在野坟间的长草之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
“咯吱……咯吱……咯吱吱……”
豁然,一声声刺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项辰从发呆中蓦然惊醒了过来,声音不大,像是有人在磨牙,也像有人拿着石块在相互摩擦,但是就是这轻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乱葬岗,让项辰顿时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项辰一声不响,两只耳朵直楞楞的竖起,顷刻间把满脑的凄凉和悲哀惊到了九霄云外。
“咯吱……咯吱……咯吱吱”
声音还在继续,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项辰少年心性,始终没有压住内心的好奇,他是相信有鬼的,整个天卓大陆的人都是相信有鬼的,但是项辰却从来没有见过鬼。
项辰轻轻的拨开身旁的乱草,不发一声的向那声音的源头望去,借着月光,不远处的一座坟前,一个身穿雪白长袍的中年人蹲在那里,鹰鼻,细眼,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生气,就连瞳孔都似乎没有眼黑,灰茫茫的一片,嘴角挂着血丝,身上的长袍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看不出有丝毫活人的气息。
望向他怀中,竟然是抱着一座拔出来的墓碑,干枯的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在月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幽光,在墓碑上挖刻着。眼前的这一幕,使项辰眼瞳骤缩,感觉浑身的汗毛忽的竖了起来,手脚冰凉,脖颈处直冒寒气。
项辰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是死人嫌自己墓碑雕刻的不好,在重新雕刻自己的墓碑了!”
项辰曾经听母亲讲过,有些死去的人,可能会嫌弃自己的墓碑雕刻的不好,在深夜无人的时候,会从坟里钻出来,重新雕刻自己喜欢的墓碑。这种事项辰以前也就是听听,从来没信过,但是眼前这位,无疑就应该是其中的一个了。
项辰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眼眸死死的盯着那白袍的“死人”,只盼望他别发现自己,快些雕刻好,快些回坟安息。今天如果能安全回家,项辰以后再也不敢晚上来这乱葬岗了。
“咯吱…咯吱……咯吱……”
那白袍人不像在雕刻什么,倒像是想把墓碑挖出个洞似的,手中的匕首每一次用力,就能深深的刺入墓碑,好象那墓碑不是石头做的,倒是木头做的,可见那匕首的锋利。
项辰观察了一会之后,不再像起初那么害怕了。他可以肯定,眼前的这白袍中年人绝对不是鬼,因为在他身后,幽白的月光铺撒下,一个影子始终存在,随着他的身躯移动而移动着。鬼魂是没有影子的!那么眼前这人,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嘴角还在淌着血丝,脸色如此惨白。
“如此重伤的一个人,不赶紧给自己疗伤,却在这挖个墓碑干什么呢?”项辰慢慢的放下了心头的恐惧,心中却开始疑惑这个问题。
白袍中年用匕首挖刻了一会之后,竟然从墓碑上挖出了一个三寸见方的小洞,他把挖出来的石块一端削去了大半,把削下的大半石块远远的扔了出去,然后颤微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两寸左右的红色小锦盒,眯着眼深情的端详了起来。
“哎,如果这次能保住你,我欧阳跋今后或许就能纵横四海了!”白袍中年抱着锦盒喃喃自语着。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项辰离的原本就不远,完全听在了耳中,项辰知道了,眼前这人叫欧阳跋,而那锦盒中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顷刻之后,那欧阳跋停止了端详,枯干修长的手指夹着锦盒,塞进了墓碑中的小洞中。随后,欧阳跋又把剩下的那小半块石块堵回了墓碑,用墓碑下的黑泥把痕迹糊好,重新把墓碑立在了坟前。先用干土覆盖好翻动的痕迹,又把周围的一些枯草掩饰在上面,让人看不出有丝毫翻动过的迹象。做好了一切,欧阳跋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起身站立了起来。
项辰的心顿时又紧张了起来,项辰看到了他藏锦盒的全过程,如果被他发现,绝对是个不死不休的场面,但是如果他发现不了项辰,那么是不是说,这个秘密除了欧阳跋之外,就只有项辰一个人知道了?
“里面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项辰在心底琢磨着。
“他们也快到了吧?”欧阳跋抬头对着茫茫夜空喃喃自语着。
正在项辰又紧张又兴奋的时候,他却见到了让他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那欧阳跋长身而立,缓缓的抬起了干枯的右手,手中还握着那把散发着寒光的匕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扎进了自己心脏。匕首透体而出,穿透了欧阳跋的身体,从后背露出了尖,鲜血开始在白袍上蔓延,顷刻便在欧阳跋的胸口浸红了一大片,而欧阳跋也轻轻的放开右手,直挺挺的躺在了墓碑之前。
项辰差点惊呼出声,眼前的这一幕实在让他不可思议,明明东西都藏好了,这欧阳跋为什么要自杀呢?匕首都把心脏扎透了,这人是绝对活不了了。既然要自杀,你还藏东西干嘛呀?项辰直接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