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漫漫。
孟漫漫的话能说给谁听?如果是你,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如果你愿意听,我们就是好朋友,我们拉钩钩吧,帮我分享我生活中的甜蜜或者辛酸,我也可以分享你的,这里面有我,也有你。
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十八九岁的年月。我从满目怆然中忽然找不到新的出路,就像在迷途。在这座日益光怪陆离的城市,已没有什么算新鲜。所以当我看到出轨公司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从那里寻找答案。
这家出轨公司很大,可里面却空荡荡的,想来该是下班了吧。我想,我来的真不巧,抑或是,很巧。
这家公司只剩下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我不知该如何开始讲我的故事。所以愣愣的坐在那里,只在自己走不出的思绪里哭泣。后来,我对男人说了我的故事,以及我的困惑。男人叫姜南,可能是这家公司值班的员工。他穿一件黑色的风衣,看起来有韩版的味道。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倾诉,把心里所有压抑的东西都讲出来,所以恍然间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了十八九岁的年月,有人倾听你的喜怒哀乐,然后帮你分析。他坐在我的对面,静静的听,然后记笔记。听完了我的事情,他开始坐在沙发里思考。
只是,他还未解决我的问题,便开始要我交定金了。
我只带了很少的现金,才想起,自己并没有打算到哪个消费场所,这里门面不小,该是可以刷卡的吧。
可是他却说,不可以。
有那么一阵子的尴尬,我本来只是想讲讲我的困惑,或者得到一些解答,却完全没有想过,没有带现金。但是男人却温和的笑了。
在我起身将要离开时,他说:“我送你吧。”
我就这样坐上了他的车,才忽然发现他至少也是这家公司的经理,他开的是奥迪TT,我坐在右边橙色宽敞的座位上,告诉他我回家的路。男人一直沉默着,像是在思考,他的侧脸很好看,棱角分明,很干净,那身黑色风衣穿在他身上像一个大侦探,又像是一个略带稚气的大孩子。
他的车开得很稳,不像我一样,开车如同开船。在我快要到家时,他忽然说,想听什么音乐?我想他该是为我的事情找到答案或者解决的方法了吧。一路过来,他都没有说要听些什么,或者打破这种陌生的尴尬。他该是一个喜欢静静思考的男人。
我看了看我们房子的窗户,然后说,不用了姜南,我的家,到了。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我径直的向家走,然后掏出钥匙打开楼门,回到家,开始为楚平准备晚饭。
我的心情忽然不再那么郁闷。甚至内心燃起了希望,原来一个人的心情有人承担,会那么快乐,至少轻松许多。
关键是有人在用心的为你想,哪怕是因为金钱或者利益也好,这世上总是等量交换,不是付出金钱就是其他,所以我宁愿付出我能看得到的东西。
早上,楚平上班刚刚走,我就开车出了门。把车泊在商场,然后再走不远就是他的公司。我带着鸭舌帽,帽檐低低的压住眉眼,看起来与周围那些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很像。
那家公司的人忽然多了起来,我进去时,大厅里已经有十几个人,分别有不同的标识、不同的分管。客户接待的那个格子间里,坐着的不再是姜南,而是一个年轻秀丽的女孩,有种90后美女的味道。刚一进来我便看见有人拉下窗帘,本来很好的光线可以顺着落地窗照进来,现在却是一个隐晦的空间。私密、阴暗。
可是姜南在哪呢?
终是在休息室见到了他,他好像睡得不是很好,有轻微的黑眼圈,他看见我却忽然有点慌,那慌乱里有种可爱。我冲他笑了,说,我是来交定金了。把钱递给接待的女孩,我想这样他就可以认真的为我想事情了。
出去喝一杯吧,我说。
仍旧是他送我,而我把我的车泊在商场,这样就不会有更多人看到。我想知道他对婚内的生活究竟了解多少,有多少能力可以为我办事,而我怎样才能放下心。
在他的车里,放着勃拉姆斯的曲子,我却在这样乐曲中聊些生活琐碎,听起来很不搭调,但他却能聊得津津有味,成全一个女子在生活里的低俗。
我们进了那家叫“幸福转角”的咖啡厅,离市区较远,他坐在我的对面,我本来想谈谈他对我问题的解决方案的,却忽然发现他那么的不自然,就像,一场别扭的相亲。如果时光把我匆匆的拉回到19岁,我会觉得这个男人真好,好到无可挑剔。
你见过一个将近30岁的大叔会害羞吗?那天我就见了某大叔在咖啡店里木讷的神情,不敢看我,看我的时候眼睛又陷得那么深。让我想起了某大作家笔下的阿呆,一如年少时木讷的男孩,学习很好,理论很多,但是有些事情连想想都会从脸红到脖子。
我只好谈婚姻,谈出轨,因为这样他便不会那么尴尬,有共同继续的话题。他是个理论性很强的男人,能够从生活中推理,或者可以说是个理智的男人,所以我信任他,信任一个理智型的男人远比信任一个冲动和凭感觉做事的男人要强。某人在滔滔不绝时,终于敢用眼睛看我,虽然还是怯怯的,略带一眼就移开。我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就努力捕捉他的目光,从里面寻找出什么。
我并不是个坏女人,发誓不想调戏谁谁谁,只不过人是多面性的,有时我会像四十岁的女人,有时,我会又回到年少时,我感觉这个叫姜南的男人还没结过婚吧,要不,怎么会对我这么的回避?
曾听人说,一个人很重视另一个人时,就会注意他的看法,一个人很喜欢一个人、很在乎一个人时,就不敢直接看她,那是一见钟情的感觉吗?假如某天,某漫漫出了本书,书名叫《30岁的大叔会脸红》肯定会有不少读者吧。我一直看他,他讲故事时的可爱,那种干净的眼神如同四月下过雨的天。我甚至在眼睛里装了暧昧,看他如何表现。
终于,我看到他喝了眼前那杯没加糖的咖啡,那是巴西苦咖啡,被他一饮而尽,想来浪费,想来,有种作为女人的满足和虚荣。
老实说,我不丑,甚至有点小小的自恋,但你见到一个出轨公司的经理为你失神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种成就感?毕竟他们见过的人太多,多的是风月女子,多得是情人千金,但是,只一个回合下来,他就一败涂地溃不成军,30岁男人的稳重荡然无存。我真想回到19岁,如果是那时,就能与这个男人展开一段浪漫的恋情,或是在某个地点看他痴痴而又装作没有的等候,或在牵手时看他红得如苹果的脸。可是我想我不会爱上他,爱上一个傻傻的男人。
但很快我就发现他不傻。
在我心满意足,笑着说,咖啡还没有加糖呢时,他在短暂的一瞬为自己开脱,我本来想,他会说他喜欢喝纯咖啡之类俗套的话,但是他却说,你,没喝过苦丁茶吗?
苦丁茶?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茶?我心里有些期待。
我们坐在咖啡厅里很长时间,我从没有这样的休闲过,或者是心灵上的闲暇以及放松。把烦恼丢给一个男人,让他帮你解决,该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我忽然想起出轨公司的生意为什么会这么好,把自己不愿面对的事交给别人,在放心或者伤心的时候有一份可靠的寄托,那种心情是种释然和安稳。而生活中,这样的人太多。
我们走出咖啡屋,他送我回到那条街道,上次分别的地点。
我向他挥了挥手,实际上,这里离我的家依然还有一段路,因为在那里分开不会被熟人撞到,也就少了一些麻烦。我看着他的车消失,他并没有将我送到目的地,反而我还要乘坐公车去取我的车。
在公车上,我忽然想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我想周末的时候该回去在家里住两个晚上,找一找年轻时无忧无虑、对生活充满向往的感觉。
电话是妈妈接的。
她说漫漫,你有空也回家看看,要不就和楚平搬过来住吧,人多了,热闹。
从听筒里听到唱京剧的声音,爸爸退休后,就喜欢这东西,咿咿呀呀的,我从小就听不懂。
我对妈妈说,我周末可能要回来。
妈妈的语气就特别高兴。
我爸爸是个处级干部,退休在家就一直闲着。我想爸爸就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儿。我小的时候爸爸就经常和妈妈吵架,奇怪的是我妈妈就天生的一副好脾气,一直让着他,他吵,妈妈就默默的任他发脾气。但是他们对我都很好,后来我渐渐长大了,他们就不吵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幸福的过日子了。有时,人真是怪怪的,是不是熬尽了岁月就渐渐的懂得了生活?
转了两班公车,到了商场,我忽然看见楚平的别克停在离我车子不远的地方。心里猛然一紧,他怎么提前下班了?
我坐在我的车里等楚平出来,看来,在商场里他不找到我是不会出来的。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想法想到天黑,我的车不走,他没见到我就不回家。好吧,我去找他。
进了商场,在某家女装店旁见到他,他说,漫漫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几圈。
我说回家吧。在电梯上我骗他说,我去看了翡翠,听店员说,店里还有翡翠原石,我好奇,就跟着去看看。
楚平说,翡翠原石?
我说,听店员说,翡翠原石里全部都是翡翠,如果切开,里面是玻璃种、或者是满绿的话,要顶你上好几年的年薪呢。
楚平说,赌石的风险太大了。
我知道他是个不敢担风险的人,什么事情都喜欢安安稳稳的,所以不会深究。
他又说,你怎么什么都没买?
我随口说:“你赚钱不容易。”
他忽然揽住我,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漫漫别太拮据了,想买的就买。说完他又宠溺的笑了。
这么多人,他还吻我,我真感觉他和孩子差不多,甚至有些幼稚和讨厌。
我的车在前面开,他在我后面,说怕我开得不稳,顺便指导一下。那时我真恨不得立即到家。
终于到了家,准备给他做午饭,他平时都是在单位午餐的,今天却回家了。他从后面揽住我说,漫漫,我要出差了。
我一愣,他说,去上海,估计得一个月呢。
翌日清晨,我送楚平离开,回到家里在身心疲惫中睡去,到了中午,起身做了些饭菜,简单的打发自己的午餐,我的食量并不大,每一餐一小碗米饭足够。姜南呢?他该是没有结过婚吧,或许他尝不到这样烟火的气息,一个单身男子,一日三餐要流浪过多少家酒店。我环顾空洞得几乎无聊的房子,楚平今夜不回来,或许我该去父母家。
我还是去了姜南的公司,坐着公车,因为我知道他会送我回来,也省却了往返取车的麻烦,可是,我还是一个人坐着公车回来了,因为他的员工说,姜总出差了,原来这家公司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