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声轻响,那柄青剑瞬间偏离,一朝落向听禹身旁的柱子上,圆柱即刻被长剑贯穿。
听禹似是惊吓不小,腾地一下从椅上坐起,不可思议的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似乎也是惊吓过度,握着剑的手稍稍一松,便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皇甫凌冷峻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异,但马上就被他素日的威仪掩盖下去。他看了一眼黑衣人身旁三步远被吓得不轻的听禹,见她无事,便也稍稍松了口气。
“来人!把他给朕拿下。”皇甫凌提声冷言吩咐。
谁也未料到一场庆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宴会暂停,全数来审判抓住的刺客。
“说,谁派你来的?”皇甫凌表面还是一副君王应对时的泰然自若,心中却在盘算着一干事宜。
那人跪在众人面前,畏首畏尾的抬眼看了眼坐在主座上的人,颤巍巍的答道:“陛下,是灵州长世子叫我来配合他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说好的是……我的剑只是……他会挡下的,可谁知道……他竟然……竟然会……”
“齐天傲,可有此事?”皇甫凌冷声问道。
齐天傲一愣,顿时心生疑惑,上前跪下,抱拳俯身道:“陛下明察,此人我并不识得。”
“不识得?世子,你这话可不能瞎说,分明是你来找的我。”黑衣人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双手摸向腰间,“对了,这个玉佩,就是世子交给我的,说凭此信物就可进宫。”
齐天傲一惊,随即摸上自己腰间,不知何时腰上所挂的坠玉早已不在。
“呈上来。”皇甫凌朝内侍道。
内侍一揖,上前接过黑衣人手中玉佩递到皇甫凌面前。
皇甫凌冷扫一眼,扔回桌上,“齐天傲,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明察,这……我也不知道……人是天傲请来的,可是这些话绝不是天傲所说。”
“你还敢狡辩不成?!”啪的一声,皇甫凌愤然拍向桌案,震的一方桌子震了三震。
在座的所有人同时一惊,难得见皇甫凌如此火气,看来齐天傲必然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了。
“陛下,我……”
“来人,给朕拖下去!”皇甫凌指着齐天傲顿时怒不可遏。
“陛下!不是我!”
齐天傲被带下,皇甫凌稍稍缓了缓呼吸,靠进椅背,指尖揉了揉眉心,缓缓呼了口气。
“陛下,切莫气坏了身子。”白诗冉轻轻握住了皇甫凌的手,柔声道。
皇甫凌拍了拍白诗冉的手背,“无事,只是这庆宴……”
“无妨,就让几位年轻人多交流交流也好。”
皇甫凌点头,朝身旁侍人挥了手,示意为在座的一干人倒茶倒酒。
“陛下,会不会是冤枉了长世子?这是到他舞剑出的事,怎么可能会有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事毕,单王起身过来敬酒,这才小声问出了自己的疑虑。
“若他就是认定了这一点让我们无法怀疑他呢?”皇甫凌反问。
的确,皇甫凌说的也是有理,却让局面更加混乱。元凶的目的很明显,齐天沐,确实,齐天傲动机最大,可是一切才只是开始。
听禹牵强的抿了口茶,忽的眼前一黑,大片日光被遮住,一片红衣裙角浮动,听禹蓦地抬头,看向正站在自己眼前的那个人。
“瑾王,按理说,满楼还差瑾王一顿饭,怕是要延误了。”
听禹一笑起身,执起酒杯,“世子客气,不过是玩笑罢了,何必当真。”
“玩笑啊。”夜满楼有些意味深长的一笑,狭长的凤眸流转,从嘴边泛起一丝笑容,“那瑾王以后可不要再和满楼开这样的玩笑了。”
话里有话,听禹唇边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常态,温顺的应了一句,“那世子也千万不要和本王开这样的玩笑了。”
“必然。”夜满楼无害的一笑。
两人敬下一杯酒,夜满楼欠身一礼,同时也给坐在听禹身旁的言柒一礼,便退回了原位。
夜满楼,从最一开始进殿,那个人似乎就是与世隔绝,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做,就好像这次东雷前来跟他青州无关一般。
他仍然是那身红衣,不过换了一身偏深的红色,却是显得他有了一种往日没有的沉着。
这样一个人,似乎比言柒还要深。大概是她还不了解夜满楼的为人吧。
也或许是她和言柒认识久了造成的错觉,明明她身边这个丰言柒就已经够阴险的了。
叮咚~
不是别的声音,而是两道视线相撞,擦起一层水雾。
夜满楼几乎是笑着回过神,正巧对上听禹一双刺探的目光,他无所谓的对她点了下头,然后递上一个温和的笑意。
听禹收到,心想人家给她一礼,她总也要回上一礼吧。
“咳……咳咳……”
还不待她弯起唇角,轻微的咳声传来,听禹遂回头看去,身旁言柒以拳掩唇,面色有些不好,眉心浅皱,神情痛苦。
“世子可是累了?”听禹轻声问道。
言柒摇头。
听禹微一抿唇,给他递上一只香囊。
言柒接过,似是早知,将香囊放在鼻尖深吸一口,淡淡的清香透入鼻尖,咳嗽马上便缓和许多。“多谢瑾王关心了,不知这香囊瑾王是从何得来的?”
“朋友送的……”
言柒挑眉,“朋友?”
听禹点头,“对,朋友。”
“那……”
言柒的话还未说完,坐在龙座上的皇甫凌已经有些倦意,他仰身靠进了椅背,朝在座上的各州人士挥了挥手。
“今日的事,就先到这吧,和亲的事便由朕和单王再商议,都退下吧。”皇甫凌必是累了,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吾等告退,陛下万岁。”
殿内所有人齐齐退下,也都心事重重,听禹则走在言柒右侧头也不抬的深深思索。
下了高阶,人也散了开,言柒才放慢了脚步,掏出袖间香囊,“这香囊……”
“就送与世子罢。”听禹道。
“难道瑾雍两州就没有这种说法吗?”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两人回头看去,夜满楼已至两人面前,笑的无邪无毒,“瑾雍之地,女子送男子香囊是什么意思?”
“私定终身。”言柒思索道。
“确实如此。”听禹承认。
夜满楼勾唇一笑,“那两位这是?”
“就算这是定情信物,恐怕世子、也管不到这么宽吧?”言柒问道。
“话是如此。”夜满楼点头,转眼看向听禹,“瑾王,言柒世子所为,你可不能视而不见呀。今天这出戏,很精彩,夜满楼在此,不得不服。想必瑾王也该欣然。”
不等听禹答话,言柒笑道:“这个自然,为瑾王排的戏怎能平凡庸俗呢?世子准备的戏不是还没上演吗?不过也快了吧。”
夜满楼眼神有一瞬冰冷,皮笑肉不笑但还算优雅,“确实是快了,言柒世子要当心了。”
“多谢提醒。”言柒谢道。
“瑾王,不知明日可有空单独说说话?”夜满楼问向听禹。
听禹思索道:“明日若凌帝无事,孤王便无事。”
“甚好,明日申时宫心亭,若无凌帝旨意,瑾王定要赴约。”夜满楼抱拳道,待听禹点头,继续道,“满楼不打扰两位了,告辞。”
两人一揖送他。
人影消失在漫漫宫墙后,两人同时收回视线,落向身侧,视线相撞,同时收回。
良久,经过了漫长的思想挣扎,听禹缓声道:“世子,这次的事本王并非是想如此。”
“言柒知道。”言柒不以为意叹道,“好像在众人眼中,我丰言柒就是这么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倒是瑾王,一直都是纯洁无垢,众人岂会怀疑到瑾王身上。”
一时间听到这话,听禹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心中像极了被一双手胡乱揉搓,又痒又疼。
嗫喏了许久,听禹才试着讲出一句话:“世子,如是本王将瑾州托付于你,世子可愿意?”
她的声音极轻,很难听清,就像是故意不让人听清一般。她的声音本就不大,而今放得小之又小,又是风中,言柒此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泣。
“为什么要托付于言柒?”言柒垂眸看她,“瑾王是闲言柒不够累吗?”
这样啊……听禹心底叹道,到底还是她误解了。
“王。”远处,徵儿立在风中朝着两人挥着双臂。
听禹看她一眼,便扭头对言柒道:“世子,本王就先行一步了。”
言柒点头,目送听禹离去。
马车车轮声滚滚压过青石板,拐过转角消失不见。
言柒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看着手中一枚牙色的锦囊,不由自主的问着自己:“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呢?想要许我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