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阻截……传令军中,五千擎龙骑赶往山口,拿下青军。”言柒对身旁禀告的将士吩咐。
“是。”
言柒一眼看向远处山坡,隐约能够看见铠甲反射出层层月光,少说也在三千左右吧。
“算了,不必了,你退下吧。”言柒挥手,示意他退下。
待小将退下,言柒招来莫断桥,“苻遗他们还有多久能到达目的地?”
“半个时辰,姐今天了。”
言柒点头,垂首看了一眼手心的纹路,抬头时,他轻轻一笑,“不如,我们先从青州下手怎样?”
“也好。”莫断桥点头同意。
“那不如……”顿了顿,言柒提声道,“一万兵马随本世子,前往青军大帐,余下人马,随莫断桥前往瑾军营中。”
“什么?!”莫断桥一惊,差一点从马背上跳下来。
“军令如山,如有违者,军法处置。”
随之一声轻喝,白马白衣已经随风荡起,再一眨眼,已经离开了一干人视线。
擎龙骑遂跟出一万大军,而独留莫断桥与剩余军队呆愣在原地。
至于瑾州,得到求援信息,越听风并没有率先派兵支援,反而只下了一句令,“带一万精兵,前往青州主帐,另派三千,去大路收拾青雍两军残余。”
“越听风!”
当瑾州帐帘再次被撩开,帐外进来的就不是求援军的人了,而是瑾王听禹。
越听风蹭的一下从坐上坐了起来,面对听禹的正视,他果真是有些承受不住。
“王……王……怎会……”
“调一千人去洼地支援我军,将山路上的大军调回,转至雍州驻地。”交代完,听禹直接绕过越听风,来到地形图前,指着地图上一点,“这里是雍州到驻地必经之处,也是青州收兵必经之处,派大军埋伏此地,来个一网打尽。”
“这……”越听风犹豫了一下,忽的耳边一阵寒风刺骨的刮过,他唰的一下转了嘴型,恭谨回道,“是。”
瑾州全军全数调回,要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一经瑾州撤军,便只剩下青州与雍州在山口大路上的奋战,而青军派出阻截的大军全数落了个空。
不得不说,青军顿时就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而主军中,夜满楼得知消息,只呵呵一笑,就不再言语,自在的躺在草地上欣赏着月色。
他不气愤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本就不打算跟瑾州打的太硬,或许吧,某人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期望,期望着能得到一个确切的回复,虽说几率很小。
听说瑾州撤军,言柒也是愣了一下,“从各处撤军,岂不是在打算攻我雍州驻地?”顿了顿,他提声道,“全速前进,天亮前务必到达我军驻地。”
本是要去山沟出攻打瑾州的一干队伍由言柒带领迅速穿过了一道小山口,从小路绕向了一条幽深的林径,从林子深处直接穿到驻地。
而这林子深处,早有人等候。
接近日出,那片深林开始上演了一出极好的戏。
强强对抗,决然是场好戏。即便是一边还要应付部分雍州大军的青军也按捺不住那颗看好戏的心,而夜满楼偏偏不是那种打仗打出经验的人,所以当即起了青雍战场下令青军撤兵赶往小树林。
不得不说,青军的撤兵,大大的帮助了雍州。
至于瑾雍会打起来,是任何人都没能想到的结果,而当青州加入时,这一场战才真正的成了一番乱战。
本来夜满楼完全是打算去看好戏的,可谁想到不知背后谁人朝雍州方向射了一箭,瞬间激起了雍州大军的愤怒,立刻将青军卷了进去。
所以,三军,三三对抗,无敌无友,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不出一个时辰,本是繁茂的树林就变成了一片潦倒,不是树歪就是人伤,不是树倒就是人死,翠色的树林、湿润的土地被鲜血侵染,在泥土中画出一朵又一朵红莲花。
当血液的腥甜透进人们的鼻尖,当杀戮渐渐成了习惯,当死亡在人眼中习以为常,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堪,手中铁器也被鲜血沁出锈来。
站在高坡之上的一个人俯视着树林中的一切,淡然,孤独。
高坡相对的一处高坡,也有一人,他的眼神不在树林,而是在对面的人身上。他静静地看着她,越听禹,她还是老样子,墨发三千、雪衣风华,就这样立在风中,就像天下都是静止的,只有她在动,只有她的墨发在飞舞。
这样真的好吗?
不知是他的自问,还是她的自问。
时间不容人,还不等他们得出各自的答案,树林间一道青光闪出,瞬间朝天空涌了上来。
坡顶两人同时一惊,暗道不对,亦是同时飞身朝下,几个越步迈去林间。
只见林中一瑾州将士手握一把长剑,汇气于剑,长剑所指一端,一名雍州将士长枪戳地,借着长枪堪堪能站起身子,看样子该是受了重伤。
那位将士仔细看去大致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比听禹小不到哪里去。
许是见他那般坚强,就算伤重也不肯向对手低头的骨气,听禹竟会有些许心疼。
聚气而起,听禹脚尖轻点,借着身侧一人肩膀纵身一跃,白衣翻飞,飞落到了那人面前。
身后赶来的言柒面色一凛,随即抽剑飞身而去。
那名瑾州将士长剑已经腾起,一朝落向那孩子的脖颈。
而言柒可见,那孩子掌心已经聚气,就准备等着最后时机,给瑾州那位将士一个重击。
长剑落下,离他近了。
十寸,五寸,三寸,他的掌心之力越来越浓、越来越劲,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位瑾州将士,只等他来给自己陪葬。
下一刻,忽的一阵清风扫过,牵起清淡淡的檀香,将战场上浓重的血腥气息掩盖,如同春日最动人的微风,暖且亲。
长剑还差一寸时,他的身子忽的被抱起拉到了另一个方向或者说是某人怀里。
听禹就这样护着他,单手握着他还算瘦小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了瑾州将士的长剑。
她的指缝似乎是有鲜血低落下来,可她似乎丝毫不觉得疼一般,只是拥着那孩子,护着他。
他们看不清,被血染红了的双眼已经辨不清颜色,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那日的瑾王到底是何神情。
“王!”那位将士一声惊呼,啪嚓一声丢掉了手中的长剑,扑通跪倒在了听禹眼下。
听禹笑看着他,想跟那位将士道一句无事,可她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有一根神经牵制着她,让她如何也动弹不得。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疼呢?
她顺着自己的领口向下看去,待至胸前一点青光,她不禁醒悟过来。
哦,是把剑呀。怎么这么像引泉剑?那不是他的剑吗?
听禹回头,望向身后。剑的另一端,剑柄之上,修长的素手紧握着剑柄。
手很美,美到让人窒息。可为什么,会是一席白衣?
“丰……丰言柒,你…真…是……从小……就……不招人喜……喜欢……”
短短的一句话,被她分成了数段,最后像是终于用完了所有气力,她再无法多说一个字。
脚尖稍稍移动,她向前一迈,她要逃脱那柄长剑的禁锢。
随着一个刺耳的声音,她的身体得到自由,她却忍不住喉间腥甜,一口鲜血喷洒而出,随着脚下瘫软,她再也无法撑住自己的身体,倒向地面。
可她身后的人不许。
见她身影歪了,言柒立刻丢了手里的长剑。
“听禹,”他上前拥过她的身子,将她禁锢在他的怀里,“听……听禹……我不是……我……”
“算我……还……你的。”
言柒表情僵住,她这是要和自己撇清了吗?这是要和他切断所有的线了吗?可她明明还欠自己那么多,他也明明欠了她那么多啊。
他还没跟她解释,也没跟她说对不起。
不过,这样子,怕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吧?
“快!都他娘的给老子快点!”大概是真的急了,越听风头一次爆出一句粗口。
随着帐中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端出,甚至都有一盆比一盆多的趋势,帐外的人简直就已经濒临了崩溃的边缘。
“将军!任公子来了。”
“什么?任公子?”越听风急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想到任汐是谁,立刻提声大喊,“快把任汐叫过来!快点!”
“是、是!”
那小兵刚回头,脸侧突然一阵刺骨的劲风刮过,瑾王帐帘已被人大力掀开,在空中抖了几抖才落下。
任汐的进入,为几位军医增了不少信心。
“听禹,你还醒着对不对?”任汐轻声问,声音中还有着浓重的喘息声。他温柔地握着听禹的指尖,似是想要用他的温度温暖她冰冷的手指。
床上的人听到唤声,艰难的点了下头。
任汐放心,起身。“怎样了?”任汐问向身后一位随行女军医。
“没有伤及要害,只是血如何都止不住。”
当然止不住,也不看看人家丰言柒用的什么剑。任汐暗自冷笑,他丰言柒到底是负了听禹,看来他当初所做的决定果真是错的。
“你先下去吧。”任汐淡淡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