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欢歌一开始只是被省驿吓哭,当看到车向前疾驰,窗外的风景向后倒去,想回也回不去,想看也看不到,如时光里的美好一样,终究会一去不返,连回忆也会淡漠。心底的疼痛堵得难受,曾经和穆青音最美的回忆终究也会像窗外的风景一样远去消失不见吗?曾经认为的不需表白,不需承诺,不需猜心,是多么自以为是,曾理所当然认为彼此就是对方一生的守候又是多么想当然。路欢歌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她认为省驿是个好人如今也错了。她正被他带到她不知道的目的地。看他一声不吭阴冷的脸,被他卖了都有可能。她该怎么回来?身无分文,还穿着拖鞋,跑都跑不快路欢歌为自己的奇思妙想哭了一路。
她没有被卖到深山老林里,车来到一座楼的地下车库。路欢歌被省驿拉下车,她惊恐地看着周围,看着省驿,身子后退。省驿回身抱起她,感觉她在发抖。“去我办公室。”省驿抱着她进入电梯,感觉她的颤抖逐渐停止,但仍是一副刚被抓住关进笼子里的小鸟的模样。
路欢歌看到电梯上方的数字不停跳跃,到23,停了,电梯门开。路欢歌看到有人,首先想到的是彩铃给她讲的一个笑话:女浴室起火,里面人乱作一团,赤身往外跑,一老者大喊“快捂住”,众女手忙脚乱捂不过来。这时老者又大喊:“捂脸就行,下面都一样!”
路欢歌虽然穿着衣服,但如同没穿一样害羞,连耳朵都捂住,整张脸贴在省驿胸口,省驿被她的热热痒痒的鼻息撩拨,不由嘴角上扬,疾步走进办公室。身后众人收回眼珠,扶正下巴,相顾无言,都以为自己眼花了,说出来也没人信啊,他们的驿哥儿居然会笑?好像还抱着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是谁?是她让驿哥儿笑的吗?是拯救他们的天使吗?
省驿进里间冲澡。路欢歌站在门口,惊叹:对面的是一块一块的玻璃组成的墙,窗帘未掩,左侧一面,两扇门中间是个巨大的书柜,书柜前面是办公桌椅,路欢歌伸展双臂丈量了两下还有余剩,右侧是沙发茶几,角落摆着盆栽。地板,书柜,办公桌颜色一体,微带香气。路欢歌感慨:宽敞,明亮,大气,厚重。走在这里,只觉自己渺小无比。窗外高楼的玻璃上反射着夕阳的余晖。路欢歌脸贴在玻璃上,想入非非。
王倩,郭思成进来后,看到一个女孩,头发掩住背,背对他们,都微一愣神,女孩扭头,干净,纯静,眼睛红肿。郭思成一副猜中的欣喜。王倩惊异很快恢复庄重。路欢歌看到他们进来,略带惊讶并很快平静,并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只是一脸严肃地恭立。她继续看风景,冥想。王倩听到水声,想自己要不要进去,看女孩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只好转身进去了,郭思成暗叹:人到手了,心没到手。
不一会儿,省驿神清气爽地出来:“文件都送来了吗?”“正陆续送来,有些部门在加班,争取十点之前赶出来。”省驿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伸向郭思成:“用这个上面的做几样送来。”“王倩,你去拿些衣服,鞋,包,配饰,衣服”省驿看向路欢歌,“衣服M号的,鞋37的。对,还有睡衣。”路欢歌听到睡衣,终于扭头看着省驿面色羞红,欲说还休,又把视线投到郭思成和王倩脸上,两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路欢歌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门边,奋力开门。边拧边看省驿有没有追来。省驿没有追,他知道她开不开,这是指纹锁,就没存她指纹。
路欢歌拧不开就呜呜地哭,边哭边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何况郭思成和王倩,他们几乎也要潸然泪下。
王倩郭思成眼睛瞅着自己的脚尖,如站在针尖上,留也不敢留,怕某人身上膨胀的怒火爆炸上到自己,走也不敢走,怕女孩随他们出去,如果这个就是驿哥儿一脸喜气向他们炫耀的结婚对象,那为何会这样?两人更觉脚下的针尖是被火烤红的。
省驿站起来,绕过他俩,走到路欢歌身边,抓过她的手,轻轻抚摸揉搓,一句话也不说。路欢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回家。”省驿拥住她走向沙发,她顺从依着他,只是不停哭。郭思成和王倩趁此机会,撒腿就溜,走出门,呼口气,才发觉衣服湿透。
路欢歌低头抽抽搭搭地哭,省驿捧起她的脸:
“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你已经答应和我结婚吗?”
“嗯。我想回家。”
“为什么想回家?”
“我们还没有结婚。”
“结了婚你就不想回家了吗?”
路欢歌睁着泪眼眨巴,说不出话。
“你想回家,是你不敢接受我,不信任我。”
路欢歌止住哭,拽开她的手:“我除了姥姥家,没住过别的地方。我不适应。”
“我今晚会很忙,你就坐在这儿陪我,就今一晚,行吗?”
路欢歌咬唇,怯怯看他。他看懂了,笑,附耳:“我不是色狼,况且你身体也不允许啊。”
路欢歌大窘,抓狂,在省驿身上又抓又掐。
省驿计划尽量抽时间工作,办结婚证,举行婚礼,给她做手术,在她开学之前养好她身体可这个人,心他感觉不到。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郭思成进来看到路欢歌已经不哭了,躺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书——《人生的智慧》。不明昨天为何突然让买这本书,看来已知晓答案。那这单子上列的豆类,肉类,禽蛋类,蔬菜类,谷类的食物也是为了她了?
路欢歌不明怎么突然把一个大箱子放到茶几旁,省驿走过来:“咱们吃饭。喊郭大哥。”路欢歌微笑:“郭大哥。”郭思成笑:“不敢当。”女孩如初见时一样羞怯,只是这一微笑更真诚灿然。郭思成打开箱子,路欢歌才看明白,这是个送餐的保温箱。餐盘摆满一茶几后,郭思成随即出去。
王倩在商场按省驿说的逐一带齐,已是拎得手指发紫了。她没有惊动商场主管,看省驿的样子,对女孩是极端重视,又强调低调,如惊动别人,难免会走漏风声。这可苦了她的手指了,这三倍工资她看到一个人,好像是魏六目。“六目。”那人一扭头,一张冷脸,果真是他。“帮我提一下。”魏六目接过:“新欢。”王倩一愣,不作声。两人无话。魏六目把她送到车上。
王倩进去,看到省驿正不避外人地喂女孩喝粥,女孩红着脸嚼两下刚咽下,下一勺又到嘴边,配合默契。女孩吃着盯着她,她把纸袋分两次拎进来。“挂衣柜里。”“是。”王倩又分两次拎到卧室,一一搭配好,挂起来。“等会进来整理。”“是。”王倩关上办公室的门,腿软得差点走不成路,原来她的坚强如此不堪一击。
路欢歌对省驿眨眼:“她喜欢你。”省驿从她眼睛里看出笑意,看不到酸意,不置一词。
路欢歌看着穿着工作装,整洁利落收拾桌子的王倩,微笑:“谢谢,姐姐。”王倩一愣,看看她,又看省驿,省驿抬头看一下没说什么,王倩笑:“我叫王倩。”“倩姐姐。我叫路欢歌。”女孩微笑的眼睛里有悲悯的光芒。王倩心惊:难道被她看出来了?“不打扰你看书了。”整理好茶几,落荒而逃。路欢歌视线从消失在门口的王倩身上移向省驿,省驿抬头看向路欢歌,两人无言对视,又各自低头。
路欢歌做梦:自己正低着头走路呢,又撞到了墙上,她生气了,要把墙撞破,看你以后还撞我的头。迷糊中连手也用上了,摸到了一堵墙,还是热乎乎的。再摸,还会动。
路欢歌坐起来,睁开眼,看到了人的胸膛和腹部,往上看到了省驿半躺着看着她。路欢歌惊呼,手脚发抖,低头看自己衣服,换了,内衣呢,就没穿。睡着前,她是在沙发上看书,穿着自己的衣服。她呼吸急促,瞪视他,泫然欲泣。
路欢歌不明明明是自己被他看光光,为何他还一脸忧虑沉重。
“起来,吃饭,一会儿去你家。”他的语气不容商量不容反抗。他昨晚替她换衣服,果然摸到了杜仁心所说的包块,想到他说的手术尽快做。
“去我家?”
“拿户口本,你身份证在哪?”
“我家,拿这些做什么?”
“办结婚证。”省驿说完自去洗漱。
路欢歌半天才迷过来,冲进卫生间要和省驿抗议,又捂着眼惊叫着出来。里面传来清晰的朗笑。省驿围着毛巾出来,不理蒙住头的路欢歌,自己找衣服穿,穿好,拉开窗帘,一把掀开被子,拖她进卫生间:“十分钟后出来。”
等路欢歌从卫生间出来,脸还是红红的,省驿指着床上的一套内衣,一身白裙子,床边的白色凉鞋:“穿这些。我在外面等你吃饭。”经过路欢歌身边,附耳轻笑:“咱们扯平了。”
路欢歌挽好头发,穿好衣服,一步一小心地走出来,她没穿过这么高的高跟鞋。正在摆饭的三人看她出来全都愣住了,她害羞,暗想:他们没见过大白鹅走路吧,就是她这样一扭一扭的,微笑:“鞋跟太高了。”省驿看她的皮肤想到了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整个人在那站住又想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王倩只觉我见犹怜。郭思成感慨: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但愿驿哥真心对人家才好。王倩首先回神,扯扯郭思成衣服,两人一块出去。
饭中,省驿进卧室给李旭打电话:“有异常吗?”“没有。”“你多带几个人在我的电梯口等着,我坐另一部电梯。”明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旭了然。省驿吃完饭,装好证件,看路欢歌已吃完,摁电话:“王倩进来。”王倩看着路欢歌真诚一笑:“恭喜。”省驿眼睛一亮:“你陪她坐三号电梯。”“是。”路欢歌不明白,怎么我回趟家他如临大敌一般。
省驿:“我先下去,一分钟后,你们再下。欢儿,数60个数,进电梯,然后电梯门开,你就可以看到我。”路欢歌觉得有些害怕,对他勉强一笑:“好的。”
省驿在电梯口等了一分钟,没有看到路欢歌,只看到倒在电梯里的王倩一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