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南卿依着车门微扬着头一直盯着她所在的窗口,有个把小时了吧?也不嫌脖子疼。叶明心收回目光,沉静面对两位老人:“我不会回静园,帮会也早与我无关。”
施二和赵庚生猜中般地相视点头。
“有两个人一直想见你,当初你要找的那两个人。”
赵庚生的话惹得叶明心眼睛跳了几跳,都得两个老头都笑了,叶明心愤愤,姜果然老的辣。
“把他帮我摆脱了。”叶明心眼角瞄向路对面的人。
几分钟后,叶明心看到施南卿掏出手机接电话,不一刻,他和随从迅速消失在已亮起灯的车河里。
施二进来:“你爸妈要见你。”
叶明心一口呛住,咳嗽停了还没有确定他们说的她爸妈是谁。
车在施宅停下时,叶明心丑媳妇见公婆的心理出来大大肆虐了一番。她还没有和施南卿解除婚约。也好,一并解决了吧。
施翔云看了几眼叶明心倒先说话了:“坐吧。”叶明心松口气,爸妈在两个字她实在喊不出口。终于称呼的麻烦了,迎向林玉美的目光,她又提起一口气。林玉美倒比以前对她沉默了些。
门口出现的人,叶明心不认得,待他们讲完多年前的事后,施翔云挥手让人带他们下去,齐放和梁九江还在对叶明心点头哈腰:“真的,叶小姐,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当时你男朋友把我们打得几个月都下不了床呢。要说,我们也是你们的媒人呢,你就原谅我们吧?”
两人被拽出去后,一室寂静无声。林玉美咳了一声开口了:“明心,当初我对你,的确是看了老爷子的面子上,现在,唉,我儿子又非你不可了?”
“我想解除婚约,你们也知道,施南卿他又多反对和我订婚。”叶明心不卑不亢。
“你敢!”林玉美站了起来,“你,这三年,你知道他怎么过的?”
施翔云对林玉美挥挥手:“明心,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应该对你是一见钟情了,后来,如果不是老爷子逼他,他也不会那么对你。但,后来的一些事,他对你的维护,连我们都不敢相信。你们一直没有好好相处过,给他个机会?”
头顶的灯打在玻璃杯上有些晃眼,叶明心哀叹:有谁给自己过机会?
“要不,我和你打个赌,他发现我们联手把你藏起来后,一定会打上门来。”
叶明心嘴角微扬,相见不相识,相忘于江湖的多了。
门拍得嘭啪作响。叶明心看向屋子四周,确定除了门,没有别处可以进出,安然闭上眼睛。
“叶明心,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让我看你一眼,我就走。叶明心,叶明心。”
外面终于没有声音了,叶明心睁开了眼,再次寄人篱下,一直寄人篱下,哪里可以让自己安眠?可以让自己不为一点声音惊醒?
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叶明心坐了起来,施南卿薄怒中带一些嘲笑,扬扬手中的钥匙:“这是我家。”
说着几个箭步过来,摁住要跳起来的叶明心:“你睡吧,我走。”
热气拂过面颊,他盈盈笑着,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搂着她调整个舒适的姿势:“这么费劲进来,搂一会儿再走。”
得寸进尺的样儿,叶明心靠着他肩头:“施南卿,再见。”
搂着她的人,肌肉僵了僵,迟久:“好。”
叶明心再次回到小镇,去医院续了假,回到家,换上平底鞋,背着干粮和水,和时妈妈打了个招呼,昂赳赳地朝南山进发。
乱岗与怪石,溪水和砂砾,荆棘与草丛,峭壁和悬崖,我全都不怕,我见过比你们更险恶的人心,我遇到比你们更难堪的往事。你们算什么,穿过你们,我就要和往事告别,原谅一切人和一切事,我要在山顶上喊出那句话。
叶明心给自己打着气,抬头在树枝间看遥远的山巅,外罩也脱了,系在背包上,腿已经走发热了,手心有被树枝拉过的口子,她用手背擦了擦汗。
没有被开发的旅游路线就是难走,那是终点,不迷路就好。
半躺在岩石上看自己爬过的山,怎么这都一个小时了,还看到山脚下的房屋,真是望山跑死马,她有些打退堂鼓了。
突然,石头后面出现一个人,看了她一眼,环顾四周:“小妞,往这个方向走对吗?”施南卿一指她背后的路,笑眯眯地欣赏她表情。
叶明心抓紧包,点点头。准备趁他不备往山下跑。施南卿挡在她面前:“小妞,咱做个伴吧?你看这山上,我一路走来就看到了你一个。”
威胁之意太过明显,叶明心松开包,放弃逃跑念头,站起来,拍拍屁股:“施南卿,你来做什么?”
“爬山啊。听说这里风景优美,让某个人一下沉迷三年,至今还舍不得离开,我也来领略领略。”
“就你自己吗?”见惯了他被人前呼后拥围着,单兵作战的,倒是第一次见。
“有些事,人少了,好办。”
叶明心后悔问了,笑得跟偷腥的猫似的,能有什么事,这里除了她,没有别人,这事不要牵连她就好。
山越高,路越陡峭。走一个小时,歇十来分钟,山顶近在眼前时,施南卿即使握着叶明心的手不松开,她也没有力气瞪他了。施南卿背后是他自己的包,前面挂着她的包,脸不红气不喘地笑着看她,彼时,她正趴在一块石头上,垂下四肢,头也低垂,哎呦后悔到吐血。
“嗯,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后面再有一点尾巴,你和乌龟丞相的造形一模一样。海龟爬到沙滩上晒太阳就是这样的,嗯,这次你带我爬山,下次我带你看海。”
叶明心从石头上秃噜下来,看也不看他,反正爬到山顶,喊了那句话,大家就此别过了。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叶明心伸展手臂,转了一圈。树绿花红,葱郁居多,花色斑驳其间,小镇村庄虽渺小但可见。
施南卿憋着笑,可不敢再取笑。这山算山吗?
叶明心没忘来此的目的,可当着外人,她喊不出来。
“施南卿,捂住耳朵。”
好呀,小妞敢命令他了。但,他喜欢。顺从地用掌心紧紧贴着耳朵,待小妞背过脸,他又把掌心拱了起来。
“我会忘了一切,好好活!”叶明心喊完,对着远方摸摸脸,转身就走。
“叶明心我们重新开始!”
那个背影坚毅霸道,吼出的是陈述,是誓言,不是询问。叶明心才不管,他想重新开始,那是他的事。再说,那天不是说了再见他也说好了吗?难道自己当时因落寞不舍勾紧他胸膛,让他误会了?
她一口气奔到那块施南卿说她晒龟壳的巨石旁,撇了眼还不见人的身后,咒骂一句:“混蛋。”
“呦,没想到你倒发现我了?”
叶明心惊骇倒退,来人才知叶明心刚骂的不是他。登时大怒,掏出匕首逼近叶明心。
“你是谁?”
来人衣饰不像这镇上的人,既然认识她,肯定是她得罪过的人,这人有些印象,但面目有些奇怪,不似一般男性,并且还少了一只手。
“想起我是谁了吧?”
叶明心脑中闪过一道光:“你姓李?”
“哼哼,你的名字我可是天天念了几百遍,当初,你用刀让我变得不男不女,如今,我让你变得不女不男,才能对得起我对你的日夜思念。”
叶明心身上的汗干了又出,一步步后退:“你是罪有应得。”
李总看到她身后的人影,眸光一闪,一个箭步上前拽住她胳膊准备挟持她,谁知叶明心一个后摆,踢中他的肩。趁他后倒拼命往施南卿身边跑去。
躺在地上的李总笑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知道她学了防身术,她却不知他留有后手。他带着笑掏出了抢,终于可以手刃仇人了。
施南卿很欣慰她遇到危险跑向自己寻求庇护,即使为她死也心甘情愿,在看到地上的人手上的动作时,他跳到叶明心紧紧搂着她,回身。
叶明心听到了以前听过的声响,以为谁在山中打猎,可声音又是那么近。她在施南卿怀里拼命挣扎,可他死死抱着她往山上走,越过施南卿的肩头,叶明心看到了黑洞洞的圆孔。
她摸向他的背,液体温热。“施南卿,不要,不要再这样了。”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他的怀抱,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两人躲到岩石后。
施南卿笑了,她在担心他。死了,也值了。他以为这辈子,他不能被原谅,原来她也会替自己挡枪子。
“别哭,我不会死,我说过的,我一百零五岁的时候,还等着你为我拂我肩上的桃花呢?你会吗?”
施南卿嘴唇苍白,牙齿因失血而打颤,叶明心看他一背的血,他每次舍命救自己,把她紧紧护在怀里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浮在眼前。
“施南卿,别死,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活着,我知道你在那个地方,你死了,我到哪里想你。施南卿,睁开眼睛。求你了。”
叶明心泪流满面的看着施南卿,眼泪如瀑般落在施南卿的脸庞。
“别哭了,我喜欢你笑。”
施南卿沉沉的抬起自己的手,替叶明心擦拭流出来的泪水。
“还有,对不起。”施南卿的双眼沉沉的想要闭上,但却有因为自己眼前的人儿流出来的眼泪而勉勉强强的睁开,但也只是半睁着似有闭上的趋势。
“施南卿,你不要死,你别闭眼,不要睡!”叶明心哭喊着。
但最后施南卿的眼睛沉沉的闭上,抚上抬起替叶明心擦拭眼泪的手也无力最终垂下。
一个月后,叶明心带着施南卿的遗像步入婚礼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