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道:“拓桑,你想做什么?”
拓桑没有理睬他,一掌抵在了他的背心,朱渝只觉得背心升起一股暖气,四肢百骸立刻舒畅无比。他一下明白了拓桑的意图,更加勃然大怒,猛烈挣扎起来:“该死的秃驴,快放手……”
拓桑修炼定心术后,功力较以前更为精进,朱渝即使完好时刻也远远不是对手,此刻受伤之下又哪里挣扎得了分毫?
拓桑见他挣扎得厉害,干脆封了他的穴道,塞了一粒药丸在他口里,直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才拍开了他的穴道。
朱渝站起身来,他恨拓桑入骨,宁死也不愿受他的恩惠,却偏偏在此情此景下被拓桑强行运功疗伤,心里又恨又怒,一掌就向拓桑攻去:“该死的秃驴,你为何如此?”
拓桑闪身避开了这掌,盯着他:“你不择手段行为卑鄙,自身并不值得拯救……”
朱渝也盯着他,冷笑一声:“拓桑,莫非你以为我会愧疚陷害于你?不,我一点也不愧疚,你身在佛门却六根不净,你违反清规戒律在先,你完全是罪有应得。”
拓桑点了点头,自己第一次的心跳早已触犯了天条:“我是罪有应得,早该受到佛祖的惩罚,在这件事情上,除了无辜的央金,朱渝,你并没做错什么。但是,你仍然不值得拯救,我并非圣人,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她“欠了你很大一份情,所以,我还给你!”
朱渝冷笑一声:“拓桑,你不必惺惺作态。她并没有欠我什么情,纵使她欠我什么情也轮不到你来偿还……”
“她欠的情就是我欠的情!雪崩时刻你随她跳下去,这份情义太重,所以我原谅你以前的一切作为,从此陌路相向,两不相干……”
“她欠的情就是我欠的情!”朱渝听得这话,脑海里嗡嗡作响,记起君玉和他从密室的秘道里手牵手跑出去时那种花开一般的笑声,那是她面对自己或其他任何人时都不曾有过的温存妩媚。一瞬间,朱渝只觉胸口堵塞,半句也反驳不得,刚刚被稳住的内伤似乎又在心口撕裂。
他看着拓桑,尽管拓桑身份被废,几成囚徒,可是当他说起“她欠的情就是我欠的情”这话时,神情却是那般的幸福和理所当然。
更加心如刀割,朱渝道:“拓桑,你这副虚伪圣人的模样实在令人讨厌,多看一眼都令我觉得恶心……”他又得意地笑了起来,“好在此生此世,你再也见不到她一面了!一想到这一点,我就痛快不已,你这秃驴……”
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曾经骂君玉“你这圣人模样令我十分讨厌”,心里疼痛,再也说不下去,转了身望着外面的夜色。
拓桑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连经也念不下去了。和朱渝罗嗦了一堆废话,只有这一句才是真的“此生此世你再也见不到她一面了!”
“她现在一定还好吧!但愿她永远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永远不要再陷入任何险境!”他心底长长地叹息一声,窗外的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这座破庙。
在约定的一处地点,孟元敬刚进去,石虹妮立刻亲自关上了房门,在她身后端坐的正是她的姐姐石岚妮。
三人坐定,石岚妮道:“哥,现在宫里谣言满天飞,都说君公子是女伴男装。尽管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谈论,但是私下里谣言是禁不住的,都说君公子怕身份暴露,所以才辞官归隐,只怕休假一年后再也不会回到朝中了。哥,你和君公子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孟元敬并不回答,却问道:“岚妮,是不是又有人为难你们姐妹了?”
石虹妮赶紧道:“这些日子以来,梅妃怀上了龙胎,现在皇后都要忌她三分。有消息说,她的父亲正在活动,只怕君公子不回来,他就要接替兵马大元帅一职,到时,只怕……”她想了想又道:“君公子两度救了姐姐,他若在朝中,肯定会帮助我们姐妹的。”
梅妃出自世勋贵族之家,父亲手握重兵,如果再生下儿子,又加上皇后,在这样的双重夹击之下,尽管石岚妮姐妹艳冠群芳,圣宠尚隆,只怕也会朝不保夕。
如今,姐妹二人自是一般心思,希望君玉和表哥都在朝中,二人兵权赫赫,对于其他妃嫔自是一个很大的威慑。
石岚妮道:“哥,你说君公子假期结束后,会不会返回朝中?”
孟元敬摇了摇头:“只怕,她不会再回来了。”
石岚妮花容黯了一下:“哥,难道君公子真的是女子?”
“岚妮,你们不用担心,即使君玉不在,还有我和汪均在,谁也不敢欺负你们的。”
姐妹二人见表哥并不正面回答,也追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
孟元敬和表妹一席谈话后,心里也觉得闷闷的,顶了一头的艳阳回到家里。
尚书府的花园里,百花齐放,衣袂飘香。来来往往的女眷,将这片花园点缀得更是争奇斗艳。
这是孟母筹划已久的一个花会,宴请了京城许多名门千金,尤其是媒人送上画卷的那些她看好的“重点对象”,更是一个也没有遗漏。
这些日子以来,她忙着为儿子的婚事奔走,尽管候选人中有不少自己觉得中意的,可是儿子却一个也不肯多看一眼。
儿子虽然让她做主,但是,她想到自己的弟弟正是因为婚姻不如意,二十几年来一直郁郁寡欢,最后盛年之下无疾而终。正因为如此,她更非常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婚姻美满。
她自己最中意的是王翰林的千金,也曾屡次向儿子提起,无奈儿子每次都是心不在焉。因此,她特意举办了这个花会,以赏花为名,让儿子亲自见见各家千金,希望能让他自己挑一个中意的。
今天,来为她做参谋的,还有她的弟媳方格格。
方格格尽管只在花园惊鸿一瞥露了一面,却立刻震慑了全场。这众京城佳丽,原本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个个都自认美若天仙,可是,一见到这位中年妇人露面,却或多或少都有了自惭形秽之意。
但是,她只露了一面,立刻进了里间。
孟母笑道:“格格,你若多来几次,那些千金只怕再不敢登尚书府的大门了。”
方格格却无心玩笑,道:“大姐,我今天来是有事想问你。现在,宫里盛传元敬那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君玉是女伴男装,你可知道此事?”
孟母大惊失色:“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元敬提起过?君玉若是女子,怎么会做到兵马大元帅?”
方格格冷笑一声:“当年兰茜思是何等声势,大姐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她的女儿若易钗而弁做到元帅,我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孟母一时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不会吧?”
“大姐,我亲眼见过君玉,想必你也见过。就算我容貌最盛之时只怕也要逊她三分。她的父亲君生我也见过,那已经是男子中的绝顶人物了,可君玉还胜她父亲一筹,若是男子,怎生有这般相貌?”
孟母怔住,她也亲眼见过君玉,当时的感觉除了震撼还是震撼,不由得道:“实不相瞒,格格,我第一眼见到君玉时,真以为是见到了神仙……”
她忽然想起儿子刚升任兵部尚书就不惜告长假跑到大西北军营,只说是要亲自问君玉一件事情,若弄不清楚“只怕终生难安”。她又记起君玉第一次到尚书府来的那天,儿子是何等的失魂落魄,如今细细想来,这哪里是对朋友的态度?完全是对心仪的女子才会有的态度。
她越想越是惊讶,许久才吁出一口长气:“难怪元敬总是拖延着不肯成家,我说要他赶快找个女主人替我分担家务,他却叫我找个能干的管家……”
方格格道:“大姐,有一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君玉若真为女子,只怕对元敬也并无男女之情,否则,怎会一直坚持自己的男子身份?大姐不如赶紧为元敬定下亲事,让他早日娶妻成家,免得胡思乱想,最后受到伤害。”
孟母点了点头,虽然不解弟媳为何如此,但让儿子尽快娶妻生子的提议却深合己意。
刚刚送别弟媳,孟母老远就看到儿子回来,众多佳丽的目光也一起看了过来。距离最近的一个女子,眉眼如烟,神情楚楚,看起来有点面熟。
孟元敬站住,孟母笑着走了过来,低声道:“元敬,那位就是王大人的千金,知书识礼,精于刺绣……”
孟元敬忽然想起,这个女子正是君玉从一堆画像里挑选出来的那个,便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那女子见到孟元敬的目光,面上一红,低了头,转过身,娇羞不语地看着身边的一朵花儿。
孟元敬道:“娘,我有事情跟您说。”
孟母见儿子行色匆匆,便吩咐了一众丫鬟仆人好好伺候客人,随了儿子来到里间。
孟元敬道:“娘,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孟母讶然道:“你有公务在身,又要去哪里?”
“正是因为公务,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那,你看到王大人的千金了,你觉得如何?你年龄也不小了,如果觉得合适,娘就要找个吉日下聘,先定下这门亲事……”
“随便,这事情娘做主就可以了。”
孟母见儿子似乎对王千金还算中意,自己也松下一口气来,笑道:“那娘就做主了,我先在家准备好一切,等你完成公务回来后,就立刻下聘……”
孟元敬心不在焉地道:“到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