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微微的刺痛,加上耳中清晰的“啪”声,姬云长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着秦珂面上的防备神情,不由有些心酸,唤道:“榕儿!”
“什么?”秦珂不明所以,被他缠着丝丝缕缕叹息的呼唤搅得直起鸡皮疙瘩,心道他是不是梦游呢?怎么这么奇怪?
“榕儿,你怎么不认我呢?你既然还愿意使那些我教你的剑招,又为何不愿认我?”
“哎,你在说什么呀?”秦珂愈想愈觉得不对劲,他的眼神透着伤愁,透着迷蒙,哪里是那个清冷少年?不由拿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看看他是不是在梦游。
姬云长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脸颊旁,拇指不时摩挲着她手腕内侧,薄唇一张一合:“榕儿,你在擂台上用的流影飞剑我都看到了,你还不承认?”
秦珂一颤,这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他,他是华升!他就是那个她梦到过的华升!照这架势,还是带着记忆转世的华升!
他所说的流影飞剑,正是他手把手教给容榕的一套剑法,她那时做梦做得很无聊,索性跟着学了些。哪知,她不过耍了耍,就被他误认成容榕?脸一沉,用力抽回手:“你认错了,我真的不是……啊——你干什么!”
“你,你……”姬云长恼她不肯承认,趁她不注意飞快掀去她面上的面具,待看到那张明媚而英气的面孔,不由看得呆了:“你,你,你竟是——”
他张着嘴巴,喉结不住地上下滑动,却一个音儿都发不出来。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你竟是东亭王扔掉的那个孩子?你,你没摔死?!”
他被抱去东亭王妃床上时,正正听见东亭王那句“我记得三十里外有个断崖,你把她丢下去吧。能活下来便是她的造化,死了,也怨不得任何人”。那时他刚刚转世,曾叹他心狠。到后来被他□了数年,每每回想此事却又笑他心软。现在看来,亏得他心软了,要不然……
“榕儿,你受了许多苦吧?”
“我说了,我不是容榕!你怎么不信呢?”
“你怎么不是?你若不是,怎么会使那流影飞剑?这世上,只有我与容榕会那套剑法!你若不是,当日在凤林镇看我的眼神为何那么怪异?又为何我一说自己叫华升,你便浑身一颤,差点将钟云溪的衣服撕烂?我那时不明所以,便未在意。现在想来,你早已认出我来!”
姬云长每说一句,便向前走一步,直逼得秦珂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床上:“我与上一世长相一模一样,未变半分,你认出我来很容易。可是,你既然认出我来,为何不认我呢?你可知,你死后我活得索然无味,便随你而去?你可知,在地府里我如何苦苦求阴司,与你生在一处?你可知,我一口孟婆汤也没喝,只为找到你?可是,你,你——”
姬云长的话说得很慢,似乎有钝刀子在割他的心一般。他眉峰拧得像一把刀,狭长的眼睛厉光外射,疼痛的神情潮水一般外泄。
秦珂被他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原来,容榕死后,他陪她一块儿去了!原来,容榕的爱不是没有回报,而是她自己走得早了!
她一向神经粗,又不懂情爱,总为这样那样的感情叹息。每每想起容榕,总为她遗憾,叹她一世辛劳却未得偿所愿。现在却舒坦多了,因为华升在她离开后随她去了,又为她苦求阴司,为她不喝孟婆汤。
容榕,并非一事无成。华升,心里是有她的!这样一想,眉梢不由挂了些许的笑意。
“榕儿,我找了你十几年,一点线索都没有,日日焦虑难耐。可是你见到我却不认我,委实让我伤心。”他定定凝视着她,忽地一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个。你这几年都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我……”她刚要说她不是容榕,忽然瞥见他挥舞的手中那块面具,脑际顿时划过一道白厉的闪电,震得她一抖——他知道她是东亭王的孩子!她的存在,就是他名不正言不顺的证据,就是东亭王耗尽心血却一无所成的威胁!若她不是容榕,他岂会放过她?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华升,他是姬云长。她那时没认出他就是华升,是因为他们两个并不相似——华升外冷心热,不爱笑,行医时遇到贫苦人家从不收诊费。他却是只笑面虎,笑里藏刀,面上总爱挂着温雅的笑意,眼睛里却冷冰冰一片。
华升换了生活环境,就变成了姬云长。
她不由怀疑,凤林镇他救下云溪,是行侠仗义,还是因为对方是火离国人?
她莫名觉得,若她坚持自己不是容榕,他极有可能立即杀掉她!转转眼珠,沉默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阴司说话好阴险,我虽真的投胎到你身边,却与你擦肩而过,十几年来未相逢!”姬云长感叹一声,轻轻将她拥进怀里:“榕儿,你回到我身边,真好!”他习惯了,一转身一扭头便能看到她。她就那么站在他身后,爱慕地看着他,不离不弃。
秦珂一把推开他,指着自己的脸,不怒不笑:“你看看我这张脸,我能待在你身边吗?”
姬云长犹如被戳破极力回避的事情般,面上恼怒之色尽现,恨意惧意夹杂着熊熊野心,将他一张如玉俊脸撕扯得狰狞:“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赶走,谁也拦不了,谁也挡不住!”
秦珂再次被他揽到怀里,却没推开他。他搂得那样紧,她根本推不开。更何况,他眼中满满的戾气与邪魅,吓得她不敢拂他的意,任由他抱着。
翌日清早。
“秦珂小弟,昨晚没睡好?怎么一个劲儿地打哈欠?”姬晟担忧地摸摸她额头,这样可不行啊,没有好的精神支持,如何打下来十场呢?今天是第三天,留下的人都是连胜二十场的剑之大家,可不是好应付的!
何止没睡好!秦珂摇了摇头,继续打着哈欠。幸好她带着面具,要不然,两只硕大的熊猫眼非被他笑死不可:昨天晚上姬云长走得很晚,抱着她说了好些话,要不是她装睡,估计他能待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