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我自己上去!”秦珂抖了抖,心里直发毛,借着他的手一节一节楼梯往上跳。
姬云长阴沉着脸将她扶到床上坐下,嘴唇抿得死紧,二话不说就扒她的衣服,要看她伤口。秦珂下意识地拦住他的手:“我,我刚刚包扎过,刚刚上了药,没事儿,真的不碍事儿。”
姬云长叹了口气,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个核桃大小的瓷瓶,又道:“榕儿,怎么跟我还这般见外?”他医术极妙,忍不住把她当成患者,要亲自看她的伤口。
秦珂见他不罢休,只得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往他手里一送:“呶,就这么点儿伤,真没事儿,就是疼了点儿。”
姬云长默不作声地解开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看着那条蔓延她大半个小臂的伤口,心头一抽。给她抹完伤药,又道:“把裤子褪下来,我看看你腿上的伤。”
“这个,你把药给我就行,我自己涂涂就好。”秦珂心里犯难啊,他那么坚定地要看她的伤口,她真能拒绝得了吗?可是她跟他不熟哇,就这么在他面前脱裤子露大腿,真是……
姬云长见她不听话,上前半步,一手按住她的肩头,一手开始解她的腰带:“磨蹭个什么劲儿,从小一块儿长大,我甚至给你擦过屁股,你难道还害羞不成?”
秦珂抖了抖,欲哭无泪:跟你一块儿长大的是容榕好吧?天杀的,作孽哟,她真的不是容榕啊!连忙推开他的手,道:“好好好,我脱,我脱还不行吗?”
真是的,她做的什么孽啊,她干嘛好死不死地学人家剑法?难得耍耍又被他逮到,唉!她当初没否认自己是容榕,是因为碍于身份,怕他将她灭口。现在……唔,现在她安全了吗?他还能随随便便将她灭口吗?
“快点!”姬云长不耐烦她的磨蹭劲儿,她以前的利落干练呢?真恨不得两下扯开她的衣服。直到她动作明显加快,这才微微绽开眉梢。然而下一刻,看见她伤口的那一瞬间,眉头一下子拧成疙瘩:“是不是南柯?!”
秦珂心里一咯噔,连连摆手:“怎么能怪他呢?要怪就怪东亭王那老混蛋,哼,都是他把我逼成这样的!”秦然大叔说过,南柯卖身东亭王府十年,貌似快到期了。真要因为这事儿惹着姬云长而毕不了业,可就损失大了。虽然他很不仗义地对她又杀又砍,她却不能让老头儿断了香火,不由帮他说话。
姬云长点了点头,想到他昨天跪伏在他脚下祈求的那一幕,脸色更加阴沉。手下自动为她抹好伤药,看着她更加难看的脸色,瞅瞅窗外的日头,问道:“榕儿吃饭没有?”
“我不是什么榕儿,我是秦珂,秦珂!”若是没见着正版的容榕还好,她起码能催眠催眠自己,自己也许是她的转世什么之类,毕竟自己又是做梦又是穿越的很诡异。可是,容榕分明已经出现了,还是她一路带回平阳的,她实在没法顶着别人的名字过日子,良心一下子膨胀得充斥整个胸腔:“姬云长,我不是容榕,真的不是!”
姬云长看着她激烈固执的神情,手掌不由高高举起,想扇掉她的执拗:她从前不是最听他的话,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吗?怎么这一转世,居然敢这样跟他说话?然而见她漆黑冷硬的眸子闪过一丝惧意,不由挥不下去,放下手道:“走,吃饭去吧。”
秦珂直到他转过身,才敢伸出手揪住衣衫,嘘了口气:他方才真可怕,似乎真要打她一样!被他这一吓,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良心和勇气,跑了个干干净净。
她穿越得那么诡异,完全不敢保证自己是这场戏的主角。每个故事里,主角再大的灾难都死不掉,配角却每次每次被拉出来扔在前线当炮灰。这场戏里面,华升与容榕更有可能是主角,而她,搞不好就是阴司误操作下的炮灰。她可不想这样子,被狠狠压榨完剩余价值便凋零败落。她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小命儿,平安幸福健康长寿,儿孙绕膝安享晚年。
算了,骗人就骗人吧。嗯,她就做坏女人了。定了定神,跟在他身后也下了楼去。
两人在楼上折腾了不短的时间,再下来时楼下已经坐了不少人,打量一圈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了过去。
“小二,一碗米饭,一碟酱鸭肉,两份凉拌菠菜。”补血啊补血,吃两份菠菜好了。秦珂托腮看着小二走远,希望他能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咳咳。榕儿——”姬云长干咳两声,脸皮有点泛红,不自在地微微扭过头去:“我,我想到法子保你性命了。咳咳,那个,我跟他说要娶了你,然后,然后他答应我了。”
秦珂正喝茶漱口等着饭菜端上来,闻言差点呛着,眼睛瞪得溜圆:“你说什么?”
姬云长见她只惊不喜,微微蹙眉:“我说,我要娶你,你不用再担心被追杀了!”
“哐当!”秦珂浑身失了力,滑坐在地下,不敢置信:这,这唱得哪出?
姬云长的脸彻底拉下来,揪着她趴在她耳边低吼:“没错,你没听错,就是我要娶你!”他更加不解,她曾经那么喜欢他,听到这个消息不是应该喜极而泣吗?怎么震惊成这样?
秦珂干笑两声,往旁边指了指:“我的饭菜上来了,你让让空儿。”终于,她要忙起来了:白白的米饭,红红的鸭肉,绿油油的菠菜,赏心悦目呀赏心悦目,可不得赶紧吃?
她忙不迭地往嘴里塞饭,眼睛直勾勾地只看着桌上的吃食,耳朵虽然支楞着却早装了过滤网,不该听见的一律不听。姬云长以为她害羞了,终于绽开眉眼,露出一丝笑意,伸指抹去她颊上沾的米粒,柔声道:“吃慢点儿,我会陪着你的。”
秦珂噎了一下,不明白他前后两句有什么关联,索性过滤掉,继续啃饭。
“等你嫁给我之后,一定得找几个侍女看着你,再不能让你睡懒觉不吃饭。”
嫁给你?想得美!秦珂撇撇嘴,继续装作听不见。
“不过,老家伙虽然答应我娶你,然而要给你一个正室的名份,少不得要重新安个身份给你。最近事务挺多,我尽量早早解决这些琐事,尽快把你接进来。”
秦珂微一皱眉,老混蛋怎么就答应他娶她了?他不怕她会坏他的事儿吗?看着身前俊秀的少年,忽地想起阿晟的一句话:东亭王府,只得姬云长一个孩子!嗯,老混蛋年近四十,怕是担心无法再生养孩子,索性答应了他,这样他俩的孩子仍旧是他东亭王一脉的骨血。哼哼,算盘打得真响!秦珂冷冷一勾唇,把她当什么了?想丢就丢,想召回便召回,这会儿甚至把她当生养孩子的机器了?
“哎,想什么呢?”姬云长见她咬着筷子不动嘴了,伸手去推她的额头:“想什么呢?”
“啊,哦,没什么。”秦珂垂下头继续吃,不妨手被他按住了,抬头一瞧,他眸色深沉,内有火焰隐隐燃烧,“怎么了?”
“榕儿,你什么时候有话不同我说了?”
秦珂一听,怒气噌地窜上来,索性把筷子拍到桌上:“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叫秦珂,我不是容榕!”
姬云长被她的怒气惊了一跳,手劲儿一松被她抽回手,不由笑了:“怎么了,被马蜂蛰了似的?”
秦珂这才惊觉动作太大,抿了抿嘴低头继续吃,话说米饭才吃了一小半,菠菜只干掉一盘,有待努力。
姬云长摸摸鼻子,顿觉有点尴尬,开始不自在地左顾右盼。许久后,那颗脑袋依旧低垂着,腮帮子鼓鼓的,面前的饭菜已去了大半。眼瞧着她吃两口便拿袖子抹抹嘴,眉头一拧,抽出条帕子递给她:“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这么粗鲁?”
“唔?”秦珂顺着他的视线往袖子上一瞧,果真一片污渍,耸耸肩道:“干净的,我刚换上的干净衣服。”她昨天穿的那件破了,加上沾满片片血渍,根本不能穿了,索性扔了。
姬云长心里直抽抽,一张俊脸挤得像颗肉包子,看鬼似的盯着她瞧:从前的榕儿最爱一身青衣,袖中从来塞着两条帕子,怎么……她现在成这样了?她这些年到底过得什么日子,怎么变化这样大?见她攥着帕子随意乱抹,颊侧有颗米粒沾得较远没擦掉,伸指为她弹掉:“榕儿,多久没吃饭了?”
秦珂眨了眨眼睛,脸上有点烧,被他温柔地注视着,蓦地心头一颤,似有什么荡漾开去。然而她毕竟不是他的榕儿,狠狠心,硬掐掉那份悸动,埋头继续消灭饭菜。
一顿饭就那么多,秦珂扒拉着最后几颗米粒,一脸淡然地坐着,瞧瞧这里瞧瞧那里,就是不看面前托腮望着她笑的俊秀少年。
唉,真是憋闷,找点什么话题说好呢?秦珂的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憋了半天也没想出要跟他说些什么,索性道:“我累了,去睡觉了,你也回吧。”这话说的她自己都底气不足,说到半截短了气。
姬云长差点喷笑出声儿,站起来稍稍伸了伸懒腰,敲敲她额头道:“走吧,带你上街转转。”勾了勾唇,又道:“睡饱就吃,吃饱再睡,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