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长跟着点点头,赞道:“所以我说,她是东亭王府最聪明的女人。”
“那,她跟老家伙关系怎么样?”那么聪明的女人,会让自己丈夫弄来那么多小妾?秦珂不信,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不喜欢他。可是,东亭王那样的人物,竟俘虏不了她的心么?
“什么怎么样?”姬云长一时没听明白她的话,转头瞧见她挤眉弄眼的模样,眉梢一跳,抿了抿唇:“挺好,相敬如宾。”
秦珂不满意他的答案,巴巴地仰起脸又问:“这个词也太笼统了些,你能不能回答得详细一点?比如说,他俩亲密不?经常同房不?”
姬云长一下子黑了脸,猛地撇过头去,眉头拧成了铁疙瘩:“你一个姑娘家,这话是你该说的?”
秦珂吐吐舌头,也觉得问得不合适,可是她又想知道,再度厚了脸皮问道:“好吧好吧,我这不是怕你听不明白么?你就告诉我吧,他俩关系到底咋样?”
“嗯,并不,并不亲密。”幸好天色暗,姬云长连呼庆幸,要是大白天的话她肯定能发现他面上的烧红。比较,跟一个曾经“爱慕”的女子一起谈论长辈的这方面问题,他难以接受。即便是跟男子,他也从未这般直白地说过话,他一直觉得只有市井流氓才会那样讲话。
秦珂得到答案,不由更加好奇,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竟连东亭王这般人物都看不上?她直觉,王妃也是个极漂亮的人儿,东亭王不见得不喜欢她。可是,这两人为什么不亲密呢?算了,既然姬云长都不愿看她了,那她就跳过这个问题,自己进去八卦好了,又道:“那,王妃对你怎么样?”
“不咸不淡。”
“哎?”这个女子,难道是天生无情么?对丈夫不亲密也就罢了,可是她对自己的孩子都这般不咸不淡,就很奇怪了!又问:“是一直不咸不淡,还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变了性子?”
姬云长深吸了一口气,道:“一直就不咸不淡。”好像还有些隐隐的疏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妃那样的性子,按说该是个心疼孩子的母亲,怎么对他不亲热呢?难道,她知道他不是她亲生的?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奈何一直无解。
“哦。”秦珂点点头,跟他随意聊着往前走。沐浴着月光,两人的背影一个跳脱,一个静雅,看起来莫名地和谐。
夜间漫步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座恢宏的大宅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到了。”姬云长淡淡地吐出两字。
秦珂深吸一口气,抬头瞅瞅大门上那块牌匾,瘪瘪嘴翻了个白眼儿,东亭王府也没啥了不起么?不就大门高一点,宽一点?嘁!
“无须紧张,他不会为难你的。”姬云长听她深吸一口气,以为她心里紧张不知为何想握握她的小手。然而手伸到半截,改去拍她的肩膀:“你自管进去,大大方方的,就当这是自己的地方。”
秦珂笑眯眯地反拍回去:“小看我,我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借他十个胆子敢为难我?”是,她刚才是有点小紧张,不过没关系,她胆子大得很。一马当先地跨过大门,顺便在门槛上狠狠踩了一脚。
虽然是夜,东亭王府依然明亮可视,不知点了多少灯笼,点点的光晕排布有秩,将大路照得通明一片。借着这光亮,秦珂隐约瞧见无数亭台楼阁,花草树木,端的是奢侈架子。不由冷冷一笑,真是有钱有权的贵胄啊!
她跟着姬云长身后左拐右绕,记不清经过了多少亭廊,最终停在一扇拱形院门前。抬头一看,韶华园!
秦珂跟在姬云长身后走着,不知绕过了多少亭廊,最终在一扇拱形门前停下,抬头一看,念出声儿来:“韶华园。”
“日后,你就住这里了。”月光下,秦珂瓷质般的面庞荡出一圈光晕,柔白细腻。两颗墨玉般的眼珠星光闪烁,亮晶晶的像极了误入凡间的小仙子。这一刹那,姬云长看得有些怔忪,心中暗叹一声都是月亮惹的祸,领着她进了院子。
厅前立着两个侍女,对着姬云长与秦珂福了福身子,姬云长顺手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一个侍女,道:“日后,这就是你们的主子了,好好伺候着。”说罢,又转身面向秦珂,安抚她道:“这个园子里的小厮侍女都是我安排的,你若用得惯就用着,不喜的话我得空再给你换。他还等着我的回禀,你且先喝杯茶休息下。”
“嗯。”秦珂乖乖点头应着,目送他离去。她实在没想到,他竟还愿意同她说话,愿意关心她、提点她,一时心头泛起圈圈涟漪。
侍女拎着包袱在前面走,秦珂跟在她身后一路打量,对满室的清幽朗然还算满意,闲闲问道:“叫什么名字?”
侍女将她的包袱搁在小几上,转身扑通跪倒在她脚下,伏得低低的:“请新主子赐名。”
哦?秦珂一皱眉,摸摸下巴。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特有意思:若有人主动让你为他取名,则说明他愿意跟随你,一生一世忠诚不悔。她若真给这个侍女取了名儿,那她就是她的人了。
嗯,她初到此地,培养个贴心的丫头还是很划算的。想到这里,开始满室地踱步,哎呀她书念得少,无甚才华,给人家取个什么样儿的名字好呢?踱了两圈蹲在她身前,道:“抬起头,给我瞧瞧。”
“是。”小侍女直立起身,缓缓抬起头,只是依旧垂着眼皮。
秦珂摸着下巴,赞了一声:“模样不错。”她说的是实话,这姑娘的眼线流畅婉约,不娇媚不死板,鼻尖微翘,挑出一抹天真俏皮。唇瓣粉嫩有点肉感,下巴略尖,整体看来一派清丽之姿,倒是个容易合人眼缘的长相。
“嗯,就叫问青吧。”秦珂眯眯眼,打量她的神色。见她俏丽亮泽的小脸儿上并无不豫之意,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道:“喜欢就心领吧,不喜欢也忍着,小爷讨厌费这些脑筋。”
问青很乖巧地拜了拜,脆声道:“问青多谢主子赐名。”
“行了,起吧。给我打盆水来,小爷要净面。”待会儿就要跟老家伙交手了,她得好好收拾一番。秦珂搓了搓手,心里兴奋得不行,暗道老狐狸呀老狐狸,你赠与我的恩惠我早就记在心里了,绝对会加倍奉还的。嘻嘻,她可是个有良心滴人哟。
嗯,待会见他的时候,她要男装还是女装呢?怎么才能给予他最大的震撼,最深的打击呢?她一定要让他知道,当年那样对她是个多么错误的抉择!
可是,她是打扮得邋遢流氓一点好呢,还是装作一个无敌淑女好呢?怎么样,才能让他难受得不行呢?美丽的外表,她有;动人的气质,她没有;充满智慧的深邃的谈吐,她没有;教养,她没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她顶足了;坏心眼儿,卑劣的小手段,她满脑子都是。
嗯,总结一下,她是好的没有坏的富足。这样的话,若是她硬装成那样气质动人的美女,反倒不伦不类徒惹他笑话。哼哼,索性她就把最真实的一面摆出来,她就卑劣了,怎么地吧?
就让他以为,她这些年吃了很多苦,整日与流氓地痞为伍,整个儿一棵歪脖子树吧!秦珂打定主意,坏笑着从包袱里抽出条亮紫色的外袍,粗粗往身上一裹。继而又翻出条同色的发带,以指代梳巴拉巴拉头发,草草绑上。脚丫子么,嗯,那双鞋子沾着的泥土很给力哇!行,还不错。秦珂笑了笑,自始至终花了不到半刻钟。
里面没动静儿了,问青很准时地端着盆水走进来:“主子,您要的水打来了。”
“放那儿吧。”秦珂撸撸袖子,借着昏黄的灯光往水中看去,里面是一张勾勒得邪气的少年脸孔,眼角眉梢带着丝蔫坏的笑意。嗯,很不错。她掬了捧水泼了泼脸,从问青手中接过毛巾随意抹了抹。转头见她垂着眼睑,不由奇道:“问青,是小爷长相吓人还是怎么地?为何不正眼瞧我?”
问青从来没被“男子”这般接近过,面皮上涌出一层粉红,呼吸都细微谨慎起来。然而她又是个被调|教得极好的侍女,忍着没有往后退步,压着嗓音道:“问青,问青不敢冒犯主子。”
秦珂咂咂嘴,正眼看她就是冒犯她吗?谁的规矩?不能吧,若是奴才全都这样不敢看主子,她知道自己主子长什么样儿吗?难道要偷看?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问青,你是害羞呢,还是心虚?”
问青被她一触,脸唰地红了个透,连耳根子都变了颜色。颤着睫毛睁开眼睑,听话地看向她,下一刻眼睛瞪得圆杏一般:这,这个主子,怎的生成这般模样?
轻薄她的主子,是个身量高挑的少年,额头光洁饱满,眉形秀气挺直,鼻梁有一个优雅的坡度,唇瓣厚度适中,下巴略略有些尖,一双眼睛漆黑幽深,泛着点点笑意。竟是与她见过的任何男子都不同。他比他们多了份艳丽,多了份明亮,即便他动作轻佻,气质却依旧干净温和,一点都不骇人。
然而这并不是她所惊讶的,她真正惊讶的,却是他带给她的熟悉感!这样雌雄莫辩,美得似画中人一般,可不就是东亭王府的正主,东亭王的小号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