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极淡然的模样,秦珂不由奇了:“福儿,安儿她,她——”安儿死得那么惨,她怎么也不哭两声儿?她们真的是相处许久的姐妹?秦珂忍不住唏嘘,连她都忍不住叹息了一番,为什么她跟康儿却无动于衷?
康儿闲闲倚在车厢壁上,抱着剑假寐,面上平静无波,睫毛都不带颤一下。这,这是刚才那个急红了眼,绞肉机似的将人碎尸的康儿?
“麻刀他们怎么死了?!”
“回,回将军,麻刀他们……”
“本将军不是说过,只娶那几个婢女的性命?!为什么对公主也下了手?!”
“回,回将军,这是,这是因为……”
“结巴什么?!有话就说!”康蹇浓眉一皱,极不耐烦。
“是,是,将军。”副将心中砰砰直跳,额上已冒出许多冷汗,“今天这些人,并不只是咱们自己的人。还有,还有大王子那边的人。”
“大王子?哼!”康蹇怒喝一声,大掌往桌上一拍,立时陷下去一个五指印。顿了顿,又道:“有没有拿到他们的证据?”
“回将军,没有,没有拿到。”副将心跳一顿,头皮发麻。这可怎么办,他这不知那不明,岂不要被罚?将军赏人时极大方,罚人时也毫不含糊。
果然,康蹇的眉头越皱越紧,直拧成一个铁疙瘩。他眸中满是沉思之色,好半晌不说话。就在副将骇得不行,马上就绷不住时,才展开眉头:“离焰城还有两个月的路程。既然大王子不听陛下的命令,执意妄为,你我日后就要多加小心了。”
顿了顿,又道:“麻刀他们都死了,狂刀队还剩下十三人。嗯……你去把他们都叫来吧,务必要保证公主的安全。”
“是。”副将一听康蹇没说处置他的事情,心头狂跳,“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你办事不力,赏你五十军棍。暂且先记着,回去再说。”
“是,将军。”副将一听,乐了,不降职就好。他皮糙肉厚,五十军棍才奈何不了他,休养半个月就能下床。拱手一拜:“天色已晚,末将就不打扰将军休息了,这就告退。”
夜色已深,山林里一片静谧。偶尔篝火轻微的噼啪爆鸣声,昆虫时有时无的啾唧声,还有鸟儿扑棱翅膀带来的风声。
帐篷里,秦珂翻来覆去睡不着。扭头看看躺得平稳的福儿与康儿,幽幽叹了口气。
她白天被骇着了,现在一闭上眼就是血腥场面,耳中还轰鸣着阵阵杀伐声。抓过火莲细细抚着,渐渐出了神。
如果,如果能再回到二十一世纪该多好啊。那里即便拥挤,即便风景没这么原生态,即便人们冷漠了许多,她还是怀念。因为那里和平,安全。除非看国际大片,否则绝对见不着这样的血腥场景,一辈子平平淡淡、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她摸着手中冰冷的剑鞘,心想,如果把它架在脖子上,用力一划……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最终摇摇头掀被起身,向外走去。
“公主?”帐篷外守着几个护卫,见她独自走了出来,请示道:“公主有何吩咐?”
“无事。”秦珂摇了摇头,“想四处走动走动而已。”
“要不要把将军叫来陪您?”
“不用,我就闲步走走,一会儿就回来睡了。”秦珂抬手阻止他,迈着碎步往前走着。
侍卫一回想今天白天的事情,心头划过一丝恍然,便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陪她四处走动。
秦珂微微抬头,看见天上稀疏的星光,闪闪烁烁,像乌发上的头皮屑。
头皮屑?呃……她被自己诡异的想象力雷得一哆嗦,眨眨眼睛不再去看。
侍卫见她打哆嗦,以为夜寒伤了她的身子,关切道:“公主若是冷了,回去穿件衣服可好?”
这北夏国的公主,就是跟他们火离的女人不一样,完全没有奴颜卑膝的样子。她身姿虽然柔弱,可是腰板挺直,像内里有什么在支撑着她一样。侍卫想起她身边那两个侍女的清冷、桀骜,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让人没法厌恶、抵触。
秦珂听出他的关切,觉得奇异得紧。她曾经碰到过一支嚣张的商队,所以对这个国家的人一直没有好感。加上一路的颠簸坎坷,更是生不了喜欢之情。康蹇的满脸真诚,她尚可以当做虚情假意。但是这侍卫的关切,却让她觉得,也许火离国人不是那么坏,因为他的关切没有动机。
“多谢你的关心,我不冷。”秦珂颔首道,忽然心中升起一丝暖意,觉得活着有盼头了。原来,一句关切便能让她心暖起来。她忍不住挠挠额头,心道她就这么好伺候,这么容易满足吗?
以前经常看心灵鸡汤,从那里学会了好些道理。譬如,容易满足才容易得到幸福与安定。好吧,即便再艰难困苦,她也愿意因为一个真心的笑容而快乐。
这一想通,她嘴角不禁扯出抹笑意。正待转身往回走,忽然一只大手搭在她肩膀上,捏得很紧。
一阵冷风吹来,秦珂浑身一哆嗦,莫名地不敢动了。捏她的,是人还是鬼?那侍卫自始至终离她一米远,从不近她身侧……那,这个……
不能是鬼吧?狼人?吸血鬼?她脑子里乱七八糟,身子被按得死死得,一动也动不了。忽然间,眼前一闪,继而整个世界黑暗下来——她眼睛被捂住了。继而钳制在她肩膀上的手也消失了,转而掐在她脖子上,来回游移。
秦珂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咕咚咽了咽口水,开始腿软。脖子上那只冰冷的手来回搓动,在她左动脉上按按,又在她右动脉上压压。她只觉得全身的神经末梢都死透了,只脖子上冰凉一片。
她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耳朵眼被人吹了一口气。那气息是热的。
是人么?秦珂脑子里开始纷乱起来,他想干什么?她长得这么漂亮,他会直接把她杀掉还是会把她先奸后杀?如果他真剥开她的衣服,把她OOXX掉,她是该咬舌自尽,还是求他收了她做小,留她一条性命?
脑子里两个小人开始打架,一个两眼圆睁愤然说“士可杀,不可辱”,一个抠着鼻孔只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好汉,饶命……”秦珂这回不用刻意装,说出口的话已经颤巍巍,惹人怜惜。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闷笑,旋即松开她脖子、眼睛上的手。
秦珂转身一瞧,手指抖啊抖,差点没戳他鼻子上去:“你,你,你——”
“你,你,你——”
吼,她怒了!秦珂一转身就看见双笑得眯成缝的眼睛,手指抖啊抖,直往他鼻子上戳去:“你——唔唔唔!”
南柯伸手搂过她的肩膀,紧紧捂住她的嘴,憋笑道:“小姑奶奶,你可别喊,招来人怎么办?”
秦珂恨得直踩他脚丫子,踩着踩着觉得硌脚,张口喀唔咬在他手上。
南柯疼得直吸气,眉眼间却还是满满的笑意,颤着声儿告饶道:“好汉,饶命……”
他学得惟妙惟肖,秦珂不由更恼,作弄她很好玩是吧?她刚才都快被吓死了!几日来积攒下的惊吓与委屈全涌了出来,掐、咬、挠、抓、踢、揪等十八般武艺全使上,像炸了毛的猫。
南柯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才不怕她这些小伎俩,站在那里任由她发泄。待她揍不动了,便按着她坐下来:“怎么还这么大气性?我瞧你在人家康将军面前挺文静的呀?”
秦珂狰狞着脸,五指变爪,朝他胸前直直划了五道印子:“我能不文静吗?我要是不文静,一路上谁护着我?早死翘翘翘翘了!”说着,脑中忽然白光一闪,抓着他的肩膀晃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文静的?难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看着?说,你跟了我多久了?!今天那样凶险的境况,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南柯被她晃得无奈,后仰的脑袋一摆又一摆,哼了两声只道:“这不是为了培养你们俩的感情吗?”
“呸!”秦珂恨恨地把他推倒在地,翻身骑在他腰上,两手掐着他脖子使劲儿晃:“借口,借口,都是借口!说,你到底为什么不来救我?”
她不信,她就是不信,他肯定是不心疼她这个妹子了,所以才不来救她!
南柯翻了翻白眼儿,又道:“哥那会儿尿急嘛。”
尿急?哈,他尿急得真是时候!秦珂心头腾地窜起怒火,一烧三丈高:“我叫你尿急,我叫你尿急!”她右手往背后一伸,势要把他尿急的某东东揍烂。
南柯识破她的意图,快速劫回她的手,两眼一瞪:“你干什么!”
秦珂被他吼得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暴躁了。被他拧眉怒视着,理智开始一点一点回归。这才发现,自己此时的动作有多暧昧。
冷汗啊,淹死她吧……饶是她脸皮甚厚,也不禁生出一丝羞赧。讪讪地翻下身,扑倒地上把脸埋起来。神呐,她刚才被谁附身了?那不是她的本xing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南柯瞧出她的羞窘,眉眼一展,笑得温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唤道:“地上寒气重,赶紧起来,过来坐我旁边。”
秦珂默默爬起来,双手抱膝,眼睛盯着脚丫子,不敢看他,咕哝道:“刚才……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肯陪我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