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不说话,一路分花拂柳,径直往桃花林深处走去。他走得飞快,鹰王翼有些恼怒却不敢大声呵斥,只得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耐着性子低声问道,“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那人停了下来,怪笑一声,“鹰王,你就是性子太急太躁。很多事情,何必要问得那么清楚?就是对的也看成了错的。我现在不说,难道以后不会告诉你么?”
鹰王翼也不在意那人的古怪的语气,立即喜道:“你看出来了?”现在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想知道这个小丫头身上的秘密以及她为什么不惧怕神火。
却见那人摇头,“看来我说的你根本没有听进去。也罢,跟我来吧,我去用龙骨命盘来排算她的命。”
鹰王翼微微一惊,龙骨命盘,那不是五曜镇明的……
那人淡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要我还活一天,麝香山的人就不敢不尊重我的意志,这样说,你还不明白吗?”
鹰王翼抿紧了唇没有说话,跟着他疾步走着。越往里走,越觉得满眼桃花乱窜,一时间入目之处尽是粉色桃花,重重叠叠,如同粉色的锦缎。鹰王翼有些眼花,迷蒙着,突然不认得路,只知道跟着那个黑色的身影飞快地向前走。
印象中依稀走过了桃花林,穿过一个小小的用竹子编搭而成的桥。桥下河水清澈,数片狭长的竹叶飘在上面打转,却不动,像是就这么固定在那里一样。鹰王翼也不奇怪,就这么迷糊着和那个人走,踩着“吱呀”直响的竹子桥来到一个山洞前。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轻声道:“鹰王请进,舍下杂乱,还望海涵。”
鹰王翼忽然清醒过来,急忙打量起四周。不过是普通的小桥流水,那些树叶早被水冲得不见踪影,桃花林就在不远的地方,依然繁华如锦开的灿烂无比。一切都很平常,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鹰王翼却只觉自己似乎被骗了一般,一股怒气冲上了头顶,“你对我施了什么幻觉!”他就知道这个人有古怪!似乎什么事情都给他看破却又卖起关子什么都不说,如果不是看在他身份特殊,自己又有求于他,他早就扯下他那层故作神秘地披风将他踩到脚底下了!
那人也不气也不恼,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半响才淡然道:“鹰王,请进寒舍一坐。”
鹰王翼阴森森的看了他半晌,忽然露出一丝冷笑,“五曜尊重你又怎样?四方神兽不敢骚扰你又怎样?谁都知道你不过是一个……”他没有说下去,只得意地瞥了那人一眼。却懊恼地发现他根本连手指头都没有抖动一下。顿时有种出力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觉,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那人转身进了山洞,步伐平稳安逸。鹰王翼一咬牙想再说些狠话挫挫他的傲气,却觉得自己再说什么也不过是自贬身价而已,只好兀自恼怒地跟着他进了山洞。
刚踏进去便感觉一阵清香之意扑面而来,夹杂着书卷的淡雅墨香。洞中幽深,墙壁上每隔五步便镶嵌一枚晕黄色的明珠,为室内里的布置镀上一层朦胧的色泽。靠着墙壁安置着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放着满满的书,都是蓝底白线,异常干净清爽。在书架对面放着一张简陋的床,白色的被褥叠得极整齐。地上虽然不能说光可鉴别人,却也干净没有积尘。只是除此之外,洞内除了一面极大的布帘罩在书架正左边之外,连把椅子也没有。
鹰王翼皱了皱眉头,这成什么体统?这难道是要坐在床上商讨事情吗?他刚要说话,却听那人哑着声音轻道:“舍下简陋,还请鹰王包含。”
那人说完便直直的向那面巨大的布帘走了过去,伸手一扯便将布帘拉了下来。后面竟然还有深深的一个洞口!里面黑暗异常,什么光线都没有。那人站在洞口,“这是我的排算房,鹰王不要嫌麻烦再走一段,马上就到了。”
声音虽然轻可是却通过洞口反射回来,带着嗡嗡声响,有着神秘不可侵犯的感觉。那洞仿佛极深,一眼忘不到底,壁上同样安置明珠做照明。鹰王翼愣了一下,却见那人也不等他,抱着牡丹径直向洞内走去。他急忙跟了上去,“你……当真可以看出她的命?”
那人轻笑了一声,“鹰王,你何苦如此急切?莫非,你想从小丫头身上得到一些什么吗?”
鹰王翼大惊,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心底那些最最隐秘最深处的东西都给这个人看的一清二楚。他……都知道了?仿佛这个时候才想起,无瞳之眼是可以看透任何人的秘密,他的秘密自然也能给这个人看的明白。
那人不再说话,步伐走的飞快,一边走一边用手指捻住牡丹的头发一寸一寸的摸索着,似乎在找着什么。鹰王翼终于不再开口,脸色阴沉不定的跟在后面,眼睛四处观望着动静却什么也看不到。
走了半晌,只见四周只有雪白的纱帐,层层叠叠,自洞顶垂下,将这里的一切都遮掩住了。朦胧中,那人熟练地拨开纱帐走了进去。鹰王翼疾步向前跟着拨开纱帐,却见这哪里是什么山洞?分明是一间古朴的书房!
一张青石做成的案放在书房的正中间,以其为中心,地面展开一个八卦图样。那八卦图样刻的地方隐隐发出清幽的光泽,竟然是龙骨!鹰王翼惊讶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早已听说过龙骨命盘的威力和力量,一直以为是可以拿到手上排算的八卦,却没想到居然巨大到可以做一间屋子!
屋子里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只有一面镶嵌在墙壁中的柜子。柜子上面堆放着杂乱的器皿,是铁碗、玉尺之类的,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房间四周全部都用雪白的纱帐笼罩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有风吹过,居然还在款款飘动。房顶嵌了一颗极其明亮的珠子,白的发亮。房间里清冷异常,隐隐漂浮着古怪的香味。
那人将牡丹放在案上,手指沿着她身体的轮廓在案上细细的画了一圈,手指游走过的地方立刻有清幽的光随之出现,将牡丹整个人都束在那光圈之中。
“鹰王。”那人站直了身子,忽然轻轻唤了一声鹰王翼,“虽然我用无瞳眼也无法看透这人,但是却可以用这龙骨命盘将她身上的封印解除,只是需要些时日,你可以等待么?”
鹰王翼皱了皱眉头,“你且先不要说时日的问题,我只问你是否真的能解除?你的无瞳之眼在她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吗?”
那人慢悠悠的走上嵌在墙内的柜子,从上面取出一个玄黑色铁碗和一把几乎透明的极小的刀子,然后他走到牡丹身边用玉尺量着她的胳膊和肩膀,“如果说什么都没看到,那也不是真话。只是看到了什么,我却说不出来。”
“怎么说不出来?大体的影像总会有的吧!你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鹰王翼有些恼怒,这人真是太可恶了!仗着自己什么都能看出却要故作神秘。
“我看到了神火,真正的神火,就什么多。”鹰王翼到抽了一口凉气,正要说话,却听那人低语:“目前我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解除她身上的封印,只是……怕是结束之后,小丫头就活不成了。”
鹰王翼瞥了一眼昏迷中的牡丹,语气极其冷漠,“先别管她能不能活,我只要你能确定的告诉我她不惧神火的原因,之后她便是活着,我也要她死。”
那人怪笑了起来,“果然是冷血冷心的鹰王!也罢,这就是小姑娘的命劫。”他按动了青石案下的一个机关,鹰王翼只觉得脚下忽然震动起来,惊的急忙跳到一边,低吼道:“你要做什么?”
“鹰王何必如此紧张?我能做什么?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村人罢了,要破除她的封印,需要小姑娘心口的新鲜血液,每天两铁碗分量,用来浸泡着龙骨命盘。我量了她的骨骼,不过是要调整一下这命盘的大小,以便排算,鹰王多心了。”
“心口之血?”鹰王翼骇然的看着那个人手上拿的巨大的玄铁碗,一天两碗……这个丫头只怕不出十天便没命了,“需要多少时日可以解除封印?”
“七日整。”那人用手上的透明薄片割开牡丹身上的衣服,“既然鹰王没有意见,那我便开始了。请站到命盘后面。”
鹰王翼退了两步,皱眉盯着他看。只见那人先用刀片将自己的手腕轻轻划破,将血滴在命盘之上。龙骨命盘忽的青光一闪,顿时六十四位全部闪烁出清幽的光泽。
模模糊糊的只听那人口中喃喃念着什么,而后陡然睁开双眼,那双可以透彻天地的无瞳眼竟发出凌冽的寒光,直直的射向牡丹。他手中的刀片忽然优雅一划,牡丹的心口顿时出现一条血痕。
血痕慢慢扩大,渐渐呈现流动状,一滴一滴地淌下来。那人也不知做了什么古怪的手势,流出来的血竟然像长了眼睛似地有意识般的飞向命盘上的铁环里,一滴不漏。
长舒了口气,那人将手拢进了宽大的袖子里,回头看了看鹰王翼,“鹰王,我需要在这里呆上七日做法,要麻烦您在舍下盘踞七日了。”
“无妨,只要七日之后可以得知这个丫头的秘密。”
那人将盖在头上的披风取了下来,一双清光幽然的无瞳眼灼灼的看着鹰王翼,“这引血之法若是还无法看透她的本相,我便不是司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