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平平的听起来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怖。她缓缓地摊开了白皙的手掌冷声道:“太白如此看重你必有你的过人之处,你若潜心修炼他日定能成大器。我便不小看你,只是你若能从我这里过去出了城门,我就不追究你擅闯神界的罪过,你若无法通过就不要怪我将你捉去麝香山定罪。我只给三次机会。”
黄泉深吸一口气,摆出了战斗的架势。这个司月看上去似乎全身都是破绽,可偏偏他的直觉一直严厉地警告他要小心。有了岁星的那次经历,他便再也不小看这些神。
“既然如此,我就上了。”他沉声说道。
身影一闪,瞬间便冲到了司月的面前,却见司月竟忽然消失在黄泉掌下,如同不可捉摸的光。然后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黄泉的脖子上,耳边只听司月清冷的声音说道:“第一次。”
黄泉顿时骇然。
这个女人,当真是月光做的么?那种速度,那种灵敏,恐怕就连鬼魅也无法这般灵活!
司月收回手指,向后退了几步,也不得意也不高兴,面色依然沉静,就好像她不是要和一个有千年道行的妖战斗,而是要去赏花品茶一样轻松。
黄泉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将收敛起来的妖气统统释放了出来。如果他不用全力,只怕今天必要给她捉去麝香山。那里为神界圣地,水妖乃是低等妖,她的能力恐怕还没靠近麝香山就无法承受神的结界了。他缓缓抬起胳膊,袖子滑到了臂弯处。
至少,得让水妖安全离开。
黄泉修长的指甲在手指上狠力一搓,划破一道血口。汩汩而出的细红鲜血居然不落在地上,却围着他的手指上下盘旋,如蛇一般灵活。仔细看去,居然真是一条蛇!极小极细,如同一根小红线,却鳞片分明,两只芝麻粒大小的眼睛为金色,灼灼摄人。身体虽小,却诡异莫名,嘶嘶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那细小的身体如何发出这等声响。
司月微微挑起了眉毛,淡然道:“你竟然炼出了檀香蛇,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黄泉没有说话,任那条小小的红线一般的蛇在他手指上来回旋转,只是那蛇看上去似乎很焦急,总想窜出去,尖小的头颅不停地摇摆着,蓄势待发。
檀香蛇毒乃为天下第一奇毒,被咬中者无论人神,立即全身麻痹,窒息而亡,加之其速度极快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它的行动。往往在看清其位置时,就是被咬之时。黄泉在与狼王的战斗中所用的是最普通的檀香蛇,而这只,则是檀香之王,他炼了三百年才得到。只是一用上它,就要立即想好逃离的路线。只怕这蛇也无法镇住司月。
黄泉将檀香蛇一抛而出,只见那红色细小的光芒一闪,转瞬即逝竟如同突然消失了一般。黄泉将蛇抛出之后,也不向她那里看,双手飞快地拈了一个式,唤来无数沙尘,将城门附近笼罩了住,几乎是一瞬间,漫天沙尘飞舞,五步之内什么都看不清。黄泉身体一抖,立即现出原身一条巨大无比的银色蟒蛇。只见他一跃上天,如同御风而起的银龙,血盆大口里,四根尖利可怕的獠牙比城楼上的柱子还粗。他飞快地向空中窜去,然后身体忽然缩小,刹那之间便成了胳膊粗细的一条小小银蛇。风沙里,他银色的身体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闪电一般往城门后面窜去。
地上只听司月忽然轻笑一声,说道:“檀香蛇是第二次机会!”
黄泉正惊讶,低头一看,却见那条小小的红蛇在司月身体周围急速地飞窜着,几乎形成了一个血色的密网,司月哪怕生十双眼睛也看不过来它到底在什么地方。她缓缓扬起手来,做出要捉的动作。黄泉冷笑一声,这个司月,未免单纯得可笑,檀香蛇若能徒手捉住,却也白被人叫做蛇中之圣了!
冷笑声未绝,却见她的纤纤玉手飞快而且优雅地微微一摆,手指几乎拈成美丽的兰花状,指尖泛着皎洁的月光之色,明灭闪烁,点点萦绕。黄泉忽地倒抽一口气,她的动作优美的如同舞蹈一般,一只手伸了出去,另一只手还挽着宽大的袖子就那么如同捉蝴蝶一般轻巧地将檀香蛇用两根手指捏住了!
老天!
黄泉震撼得几乎僵在空中。忽地又听司月冷声道:“召唤风沙是第三次!”
司月将檀香蛇头骨轻轻捏断,那条鲜红细小的红线—般的蛇立即化作了―滩血水,从她指缝中流了下去。
她也不在意,抄起手中的血就往天上撒了去,那些鲜艳的血滴顿时化作万丈光芒,如同天空突然多了无数轮圆满巨大的月亮。漫天风沙都给映得透明起来,黄泉银色的身影无所遁逃,给那光芒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司月抬头看向被困在光芒之中的黄泉,淡然道:“三次机会已过,你没能逃走,只好麻烦你和我去麝香山定罪了。”说着,她的五指猛地合拢,那些光芒立即将黄泉道道束缚了起来,从头到脚每一寸都不放过。眼看黄泉给裹得如同蚕茧一般从空中落了下来,司月一把将其拈在手中。
黄泉登时恢复了人形,一双火红的眼睛如同焚烧着的火焰,又是不甘又是愤怒地瞪着她。
司月轻哼一声,走上前去在黄泉身上轻轻一拍,黄泉化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被她一把收进袖子里。“难为了你千年的道行,倒也可以和我对上几招,也不枉太白如此愧疚器重于你。”她沉声说着转身便向落伽城内走去。
此时牡丹和司徒已经早早出了落伽城。
那日司徒摄走了清瓷族人的魂魄之后,立即带着牡丹出了客栈,背着她化成了微风,很快便出了西边的城门。
“狐狸,我们走得这么快,可不知能不能和黄泉他们碰面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比我们快了还是慢了。”
牡丹让司徒背在背上贴着他的耳朵问着。司徒在野地里奔跑得极快,宽大的袖子让风拂在了身后如同两只雪白的翅膀。跑得虽然快,却极稳,牡丹靠在他身上连半点颠簸也感觉不到。
牡丹将脸贴在司徒的背上,看着司徒两只宽大的袖子在风中飘动着,说不出的美。她又抬头伸了伸脖子,微微可以看到一点司徒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因跑动而一颤一颤的,牡丹仔细的看着那颤动的睫毛,胸口忽然一阵窒息,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如刷子般修长的睫毛给刷进了心里。面颊上不免有些燥热起来,微微侧头,只觉凉风扑面,还夹杂着水汽和泥土的些许腥味。
原来竟是下雨了。
司徒一个转弯,飞快地停在一棵巨大的榆树下,那树冠如同碧绿的大伞,将绵绵细雨尽数遮挡住了。雨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打在叶片上沙沙作响。地面很快就潮湿起来,眼见着泛起了泥泞,只怕等会上路时会染上一脚的泥。
司徒将牡丹放了下来,一边掐着手指算黄泉他们的方位,一边柔声道:“我们要先走也是没办法的,我想现在神界一定已经闹开了清瓷的族人魂魄忽然被摄走的事情。若是其他的人或许也罢了,却偏偏是神界最敏感的那个女子,恐怕现在一定已经有五曜行动起来了。我们不能等,必须得赶快到达西方王城找到非嫣才是。”
牡丹没见过五曜,也不知他们到底怎么个厉害法,但是提到神她就立即本能地想到鹰王翼那张冷酷狰狞的嘴脸,不由—个寒颤,叹道:“真是奇了怪了,怎的现在的世道,神比妖还像妖……虽然是叛神,却也可怕……我可不想再遇到什么么古怪的神了。”
司徒忽然咦了一声,显然极其惊讶,他拈着手指忽地又重新算了一遍,只见五根手指舞动得花样百出,变幻莫测,然后猛地又停在那一处却好似身不由己一般。司徒不禁皱起了眉头,神色顿时凝重起来。牡丹急忙问道:“怎么了?是黄泉他们出了什么事情么?”
司徒顿了顿,半晌才轻道:“牡丹,我们要改路线了。”
牡丹立即一惊,捉着他急切道:“莫非真是黄泉和水妖出了事!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别急。”司徒拍了拍牡丹激动的脸“他们现在在麝香山。估计是让去捉我们的神强行带去的。我想那些神一时半会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我们现在需要马上动身去麝香山。”
“那就快去吧!谁知道那些变态的神会怎么对付水妖他们啊!”牡丹一想起鹰王翼曾经对她做的事情就胆寒,好在司徒给她下了封印没受什么伤害,但水妖可不一样!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牡丹战栗了一下,顿时悲伤起来。如果温柔的水妖出了事情,她会很伤心的。
司徒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似乎有大雨的趋势。细雨连绵不绝,将周围万物都染上了朦胧之色,那细雨似有变成里迷离朦胧,司徒忽地回头看着牡丹,笑了笑“我也知道你是一定要跟去的,我不劝你,只是希望你可以一直跟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离开,好么?”
到了麝香山,等于把自己往虎口里送,神界一直对转世成人的镇魂玉虎视眈眈,怕是到了那里镇明就会过来抢夺了……
司徒伸手摸了摸牡丹的脸,轻声道:“你若不离开我,让我怎样都行。”
牡丹点了点头,“我自然不离开你,你放心。”
司徒看了牡丹半晌,没有说话。她显然不懂,她什么都不懂……司徒默默地将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把衣服披上,不要被雨淋湿了。”司徒将牡丹一把背了起来,飞快地往麝香山的方向奔去。
一连奔波了三日,路过的城镇都张贴着他们两人的通缉令,看来这次神界算是上了心思,非要捉住他们才行,只是那些神恐怕想不到,他们自己现在跑去自投罗网,只为了救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