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这里,傅恒不仅在心中骂吴当国白痴,更是将提议让活人当靶子的大将军萧胜冷冷的盯了几眼。
傅恒干拉着马,揣着九十支箭,在烈日之下眼睛眯得更小了。
在这当口,吴当国已经又连射出数十支箭,皆被顾长辰或躲开,或抓住箭放入自己的箭袋。吴当国他百忙之中还去远远的瞄了瞄远处傅丞相的脸色,只看见傅一鸣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吴当国心中便越来越虚,他现在只求快些射杀顾长辰了事。
这样想时,吴当国便出手更快,顾长辰在前策马疾奔,吴当国在后张弓追赶,场中的御林军和傅恒,竟成了闲人,都齐齐观看顾、吴两人纠缠。
萧胜脸上早已出现不耐烦的颜色,他想看的是杀人、死人、流血,不是两人比武,见两人越奔越远,顾长辰已经开始俯身去拾那些吴当国射落在地上的箭时,萧胜再也忍不住大吼道:“这是校场比武,你们两个在学女人跳舞呐?”
赵肃微微斜眼,睨了萧胜一眼,并不做声。他又遥望顾长辰和吴当国两人,目光从校场上所站士兵,到外围所坐官员,都一一阅过,最后停留在傅丞相的身上,举起手中酒杯,嘴角微扬,遥遥相敬。
吴当国听见萧胜的呵斥声,回头一望,正看见皇帝悠闲喝酒,傅丞相对着自己做了个杀的动作,吓了一跳,只道自己的那点两边不得罪的私心被傅丞相看穿,连忙从已经空了一半的箭袋中摸出羽箭,嗖嗖嗖连射三箭,一箭射向场中的一名赤膊御林军,另外两箭却还是向着顾长辰射去。
顾长辰已经奔到校场尽头,拍马折身返回,避过一箭,又得了一箭,再次张弓,亦是连发三箭,三箭皆射向赤膊的御林军。
顾长辰没有丝毫含糊,更没有像吴当国那样顾虑那么多,三箭射出,中了三名御林军,一个射中肩膀,另外两个伤了大腿。
赵肃依旧嘴角微笑,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攥得紧了些。傅一鸣朝赵肃遥遥举杯相敬,赵肃心中冷笑,面上微笑,饮尽杯中之酒。
萧胜见到射杀终于开始,兴奋的双眼放红光,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呻吟。
吴当国和顾长辰一开始射杀,傅恒也不再等待,他策马疾奔,拉满了弓,嗖的一声,朝着一名御林军射去。
吴当国与顾长辰都在往回奔,吴当国心中对傅一鸣是又敬又怕,知道傅一鸣对自己先前的表现不满,此刻再也不去顾及皇帝,只是要拼命表现,每次射箭,皆是连发,有的射向顾长辰,有的射向赤膊的御林军,被御林军躲开,或被御林军接住,或有御林军中箭。傅恒也加入战团,一时间校场箭矢乱飞,场外只听得鼓声震天,烈日当空,场上黄沙飞扬,御林军四处奔跑,扬起的黄沙,将校场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
顾长辰射中三名御林军之后,便不再向御林军射箭,他纵观另外两人,傅恒骑射一般,御林军皆可躲避,杀伤力有限,吴当国却是神射,力道准头都是上上,且又骑马,来如闪电,去如疾风,更加连发,难以躲闪。场上鼓声震天,黄沙满扬,是听也听得不清楚,看也看的不清楚,顾长辰只觑准吴当国,见他有箭射出,便亦射箭,瞄准准头,后发先至,将他射出的箭拦腰射断。吴当国三株连发,顾长辰便也是三株连发。吴当国五珠联发,顾长辰亦是五珠联发。
顾长辰原本无箭,是捡的对方的箭所用,此刻连发数箭之后,手中摸到箭袋只有三枚羽箭,吴当国却是五珠联发,无奈之下,只有去截断对方的三枚羽箭,这一场眼看是输了。
吴当国瞧见顾长辰箭袋中已经无箭,心中大喜,不用再去担心顾长辰背后偷袭自己。
他习惯性的朝顾长辰张弓搭箭,一转念却又想到自己此举说不定又是给敌人送武器的做法,便丢开顾长辰,去射杀御林军。
御林军中不乏好手,然而吴当国箭法力气又是更高,若非有此才能,傅一鸣也不会刻意去笼络他了。
吴当国又是连珠数箭,当场射中五六名御林军,再回头一摸,袋中也已经无箭。
吴当国此刻骑射正在兴头上,早就将什么皇帝威严,大不敬抛到了脑后,见到箭袋中没箭,根本想都不想,便一只脚套在马镫一中,身子倒挂于马背上,学着顾长辰的样子纵马疾奔,手在地上捡箭,却不料射偏的插在地上的箭尚未捡起,座下的马猛然乱跳嘶鸣,他仅有一只脚套在马镫之中,当初侧身时怕被颠簸下马,套在马镫里的那只脚还特意的缠着挂马镫的绳子,此刻头下脚上,套在马镫中的脚又一时取不出来,想要返回马背更是来不及了,若是此刻他一掌击毙座下之马,也不失为好法子,可这匹马跟随他多年,一掌击毙心中有些不舍,只是微一犹豫,那马便若狂若疯,嘶鸣痛吼,四蹄乱蹬,不听控制,若是常人被马这样一拖,一条腿都能从身体上扯掉,幸亏吴当国多年习武,筋骨强健,才不至于如此,却也被拖拽于地,到了马蹄之下。
那马已经疯癫,根本不辨东西南北,更不辨主人,它一蹄子踩下,吴当国只得连忙闪避,却忘记了脚还被马镫缠着,闪避不及,咔嚓一下,小臂被马蹄踩断。吴当国忍着痛,另外一只手反手一掌,正击在马头上,马登时毙命,口吐白沫。
从吴当国俯身捡箭,到他被马甩开,断骨后又一掌击毙自己的马,总共才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众人不过一个眨眼,便看见校场之中形势陡然逆转,都吃了一惊,竟是谁也忘了说话,一片寂静之中,只听见御林军奔跑躲避的脚步声。
吴当国直到这时,才能用手解开被马镫缠住的脚,他一面解带子,一面看向自己死在地上的坐骑,只见那马的左眼中插着一枚羽箭,羽箭上的羽毛,还在微微颤抖,而殷红的鲜血,正突突的从马眼中流出。
原来是顾长辰趁他伏地捡箭,对自己放松警惕,将一直藏在背后的那只箭拔了出来,射中马眼,在关键时刻,扭转了局面。
吴当国既没了坐骑,又没了箭,自己还受了伤,比赛无法继续下去,赵肃在高台之上微微扬手,示意停止比试。
鼓声嘎然而止,萧胜面露不满,他原本想看的是血流成河的场面,此刻清点人数,两百御林军,竟无人死亡,仅有二十多人身上受伤,顾长辰伤了三个,傅恒也伤了三个,皆不是什么要害部位,包扎一下即可,吴当国伤了十多个,箭皆深入骨头,或离心脏不远,或伤在面上,有的要静心休养数月,有的便会落下终身残废。
萧胜对吴当国的表现十分满意,回头对赵肃道:“陛下,吴当国有万夫不当之勇,臣要他当副将!”
赵肃笑道:“朕亦觉得,吴卿家不错……”说毕,眉头微蹙:“只不过吴卿家这伤,朕看没三四个月,是无法养好的了,南越平叛,迫在眉睫,恐怕是等不到这么长时间,真是可惜……”
萧胜重重的哼了一声,甚为不满,赵肃也不去同他计较,只是看着场中剩下的两人,波澜不惊,淡淡的道:“两位卿家的本领,看起来似乎不分上下,再比一场吧!”
顾长辰于傅恒齐声答是,等着赵肃说下文。
赵肃微微一笑:“都是朕的臣子,虽说沙场无情,可这校场,毕竟不是沙场,这场比试,就不用活人当靶子来射箭,来个轻松点的,军中常有的娱乐。”
两人又齐声称是,顾长辰心中暗自狐疑,军中常有的娱乐?是什么?他在《天策》中驻守萧关多年,娱乐活动除了喝酒就是军妓,该不会……
却看见赵肃朝萧胜微笑道:“萧将军,你统领神策军多年,不如就在你军中挑选人手如何?”
萧胜微微一愣,刚刚他找赵肃要了御林军,原本也是想看看皇帝亲兵的实力,此刻皇帝开口,而且有了御林军的先例,不能拒绝,只得道:“陛下请随意!”
赵肃笑道:“就让此次随驾的神策军下场,跟他们两个,玩玩小球好了!”
萧胜面有难色:“陛下,这……”
赵肃依旧和颜悦色,微笑道:“二十万神策军中,难道连几十个球手都找不来??”
赵肃笑如春山,看着萧胜。
萧胜只得抱拳:“臣遵旨!”就陪他们两个,玩玩小球吧!
赵肃话音刚落,便即刻有四名小太监上前,两名来到顾长辰面前,两名走向傅恒。顾长辰在两名小太监的指引下走向校场西北角,傅恒则牵着马走向东南角。
萧胜亦转头,低声在自己亲信耳边上吩咐:“去把军中最懒散的一队人,给姓顾的。”
顾长辰牵着自己马走到西北角上,萧胜手下的神策军亦有三十名正稀稀落落的站在那里,给自己马的马尾编辫子。
顾长辰一看这阵势,心中更是一惊。只有在战场上,最精锐的骑兵,且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才需要给自己的马尾编辫子,因为马匹奔跑起来的速度极高,在来回冲锋的时候,有可能扬起来的马尾会缠住武器,造成不便,所以才需要将马尾编成辫子,束在马臀后。一般情况下,都极少干这个。就算是顾长辰在《天策》中,需要编马尾的次数,也仅有两次,一次是他孤身一人闯入上千人军中,擒拿敌方将领;另一次,则是他带领十三名亲兵,在数万敌人的围困之下,做困兽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