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全忠答了一声是,捧着赵理明的圣旨,从宫门一径出来,众位在宫门口的太学生见皇帝答应按照司法程序审案,也都觉得心满意足斗争胜利,各自回去了,仅留下令狐春水,文善,胡业勤等贾涉的心腹和顾鹏飞在军中的朋友,跟在董全忠身后,一起朝着大理寺走去。
贾涉离董全忠最近,就走在董全忠身边,低声对董全忠道:“此次还要多谢董都知援手!”
董全忠目不斜视,小声道:“贾大人,顾将军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事情了!但是你要小心了,陛下对你非常的不满……”
贾涉沉默不语,董全忠低声道:“有人对你寄予厚望,多次维护。可你这次种种行为,真是辜负了那人一番苦心啊!”
贾涉猛然抬头,看着董全忠,董全忠也不在多说话,大理寺丞王铸已经被贾涉放了出来,此刻见到贾涉一众人等前来,双眼露出凶光,贾涉也不理会,径直走入牢房。
在进去之前,贾涉曾经在心中对自己说了无数遍的要冷静,要淡定,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露出有异的表情。
然而当他走进略微带着霉味的囚室,看见坐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顾鹏飞时,竟差点掉下泪来。
他站在门口,轻声的叫道:“鹏飞……”
顾鹏飞缓缓的回过头来,他身上穿着干净的囚服,头发也梳得整齐,脸却整整的廋了一圈,嘴唇毫无血色,两只眼睛甚至难以聚焦,只是朝着贾涉的方向空洞的看着,带着一丝不确定和不可置信:“阿涉?是你么?”
贾涉猛的扑上去,将顾鹏飞紧紧的抱住,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对方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更比他自己记忆中的瘦了不少。贾涉哽咽道:“鹏飞……你……我那天不该骂你……”
顾鹏飞却并未抬手,只是用着嘶哑的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阿涉,你……你也进来了?”
贾涉道:“不!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顾鹏飞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终于伸出手来,将贾涉抱住。
贾涉在顾鹏飞的对面坐下,拉着他的手,道:“我们走吧!再也不用呆在这种鬼地方了!”
然而顾鹏飞却一动不动,贾涉吃了一惊,抬起头,却见到顾鹏飞的嘴角微微抽搐:“我现在……动不了,你帮我一下!”顾鹏飞的嘴角微微抽搐:“我现在……动不了,你帮我一下!”
贾涉见到顾鹏飞露在外面的部分根本没有任何伤口,他更不知道顾鹏飞伤在何处,听见顾鹏飞这样说,恨不得现在就把对方的衣服扒光,仔细的看一看。但看着周围和囚室外的人,只能忍住。
贾涉弯腰,穿过顾鹏飞的胳膊,将他抱出牢房。
牢房外早有轿子等候,顾鹏飞很重,贾涉抱的有些吃力,正在他憋着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弄得半路把人跌倒地上的时候,忽然听见顾鹏飞问道:“什么东西飘我脸上了?”
贾涉低头,看见雪花还在不停的下落,顾鹏飞的双眼睁着,却见不到那漫天的飞雪。
贾涉颤声道:“鹏飞,你……看不见么?”
顾鹏飞的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放心,他们没动我的眼睛……我……大概是这些天吃的不好,有点眼花吧!”
贾涉的手臂忍不住的发抖,连跨出一步也困难,令狐春水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了,一把将顾鹏飞接过来,大跨步的朝着轿子走去。
众人一直将顾鹏飞送到贾涉的府上,到了门口才不太甘愿的离去。贾涉在城楼下自领看管顾鹏飞的任务,此刻也无人去跟他争抢。
贾涉跨入自己府中的时候,冷不丁的瞧见赵启竟也在这里,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贾涉吓了一跳,让令狐春水先将顾鹏飞送进房中,将赵启拉到自己的书房,跺脚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启在贾涉的书房中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贾涉桌上的一本《武经总要》上,道:“我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贾涉叹道:“这次官家肯定恨死我了,你还是离我远点的好!”
赵启也不说话,只是歪着头看贾涉:“制川,你这算是,过河拆桥么?若非我帮你,你一夜之间,怎能煽动太学?又怎能说动丁大佑和马天翼相帮?”
贾涉朝着赵启深深的鞠了一个躬,道:“殿下的恩德,在下没齿难忘!我只是担心……”
赵启抿着唇,在书房中走了两步,道:“你担心我会被你牵连?”
贾涉迟疑片刻,道:“是!”
赵启笑了笑,道:“我过来,是想找你借一个人。”
贾涉奇道:“找我借一个人?谁?”
赵启看着贾涉,过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道:“令狐春水!”
贾涉道:“这事我要问他,看他自己愿不愿意,殿下稍等片刻!”
赵启跟在贾涉身后:“我跟你一同前去好了,他会愿意的!”
两人一同朝着客房走去,顾鹏飞已经被令狐春水抱到了床上,听见脚步声,便问道:“是阿涉么?”
贾涉上前,握住顾鹏飞的手,坐在床边,道:“是我!”
顾鹏飞问道:“还有一个,是谁?”
贾涉道:“是普安王,这次你能够从大理寺出来,殿下出了不少力,更有很多事情,是他亲自策划的!”
顾鹏飞听了,便想要向赵启行礼,正挣扎着准备起来,却听到赵启的声音响起:“顾将军不必多礼,本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将军在大理寺多日,受苦了!”
顾鹏飞轻轻的摇了摇头,贾涉再也难以忍耐,对顾鹏飞道:“鹏飞,我看看!”
顾鹏飞道:“没什么好看的……”
赵启朝令狐春水招手,对他低声道:“春水,去把府中的蜡烛都找来,把房间点亮!”
令狐春水有些不满的看着赵启,道:“你怎么不动?”
赵启一笑:“一起吧!”
两人走出房中,留下贾涉和顾鹏飞。
贾涉伸手,想要解开顾鹏飞的衣衫,却猛然被顾鹏飞抓住双手:“不要看!”
贾涉笑道:“你都看过我了,我看一下你又有什么关系?”
顾鹏飞缓缓的松开自己的手,贾涉拉开顾鹏飞的衣带,将他的上衣脱了下来。
房中烛火昏暗,将一切照的不是那么明晰,贾涉却看得清楚,顾鹏飞身上,竟无一处完好的地方,鞭痕,烙痕,甚至还有陈年的刀疤伤痕,颇为健硕的身体和宽厚的胸膛上,还有着尚未擦去的血迹。狰狞可怖,又触目惊心。
顾鹏飞忽然问道:“是什么东西落在我身上?”
贾涉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拳头,哽咽道:“是雪……”
顾鹏飞轻轻的摇头:“不是在房里么?哪里来的雪?”
贾涉泣不成声:“是雨水……”
顾鹏飞伸出手,用着颤抖的手指摸着贾涉的脸,低声道:“是烫的,你哭了?”
贾涉连忙拭泪:“不……没有!”
顾鹏飞轻轻的笑了笑,摸了摸贾涉的头,用着略微沙哑的声音道:“你不要难过……不疼的……我没事。”
贾涉点了点头,用房中的毛巾沾了热水,擦拭顾鹏飞的身体,他一面擦,一面去看顾鹏飞的神色,当看到顾鹏飞眉头微蹙的时候,手就更轻了。
顾鹏飞一句话也不说,贾涉也默默的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鹏飞忽然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贾涉摇头,顾鹏飞却根本看不见,只是带着一丝叹息:“我那天晚上,不是有意的。我不知该怎么解释,但是我……”
贾涉猛然伸手,按住顾鹏飞的唇,低声道:“你不用再说了,我没有生气。”
顾鹏飞的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干枯的唇却微微上扬。
贾涉道:“鹏飞,你不介意,我看看你的下面吧……”
顾鹏飞的脸猛然变得惨白,一把按住摸向自己裤带的贾涉的手。
贾涉低声道:“鹏飞,让我看看……”
顾鹏飞的喉咙沙哑:“我自己能处理,我自己来就行了!”
贾涉缓缓的将顾鹏飞的手拉开,慢慢的褪下他的裤子。尽管贾涉心中早有准备,可是当看到顾鹏飞下身的血迹的时候,还是几乎窒息。
顾鹏飞的上面带着血迹,下身上还有细细的伤痕。
贾涉的手瑟瑟发抖,他说不出话来,热泪一滴滴的落下,滴在上面,却化不去血迹。
大理寺中,最可怕的刑罚,不仅摧残人的身体,更摧残人的精神。
顾鹏飞的语气平淡:“我已经两天没有小解了,不知道坏了没有……”
贾涉将泪擦干,道:“大概是尿道堵住了,我……我帮你弄……”
顾鹏飞反问道:“你会吗?”
贾涉不知所措,他的大脑都被愤怒和难过充满,根本难以思考,更不知该怎么办。
却在此事,外面传来敲门声:“制川,你出来一下!”
贾涉将被子拉起,盖在顾鹏飞的身上,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难以说出来。
赵启的声音再次在外面响起:“制川,出来一下!”
贾涉紧紧的握了一下顾鹏飞的手,拉开门,只见令狐春水怀里抱了一堆的拉住,赵启站在令狐春水的旁边。
赵启一把将贾涉拉出门去,低声问道:“顾将军身上的上,你都检查过了?”
贾涉点了点头,赵启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大理寺对付不肯开口的犯人,会有特别的酷刑。顾将军他……他……”说道这里,赵启没再往下说。
贾涉道:“你往下说!”
赵启道:“他们会用铁丝,顺着尿道插进去,犯人疼痛难忍,又遭受精神的折磨。很多人但是一听,就会立刻招认,根本用不着上刑。我是担心顾将军是不是也被上了这种……”
贾涉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双腿一软,脚下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