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鬼面的男子从远处向着书房缓缓而来,他的每一步踏得极慢,腰更是微微下弯显得有些吃力,步履蹒跚犹如老者,可在场的每个人无人敢轻视。
“鬼……鬼王?!”几个侍卫觉得自己今日定是精神错乱了,否则这么平日里都不来皇宫的几日今日全部一股脑的来访?
“七弟!”六皇子墨启玉从地上一跃而起,两步上前走到鬼面男子身旁,抬手扶着他的身子,眼中是浓浓的关切之色,“就你这身子怎么也来了?”
“无碍。”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鬼面男口中而出,抬眸和迎面而来的墨启英相视,微一点头算是见礼,淡淡开口,“九弟。”
“七哥。”墨启英声音冷冽,只一眼便撇开,好像眼前之人于他来说是某个无关紧要之人。
对于两人的不和,墨启玉早已司空见惯,他比较关心的还是鬼面男子的身子,扶到门前不等侍卫通报,直接自己开口:“父皇,七弟也来了,无论有合适,先让我们进去吧——”
书房内的玄武帝闻声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那紧闭的房门。
老七?启泰也来了?!
可不是,没过久鬼王墨启泰的那沙哑暗沉的声线已传入屋内。
“儿臣启泰前来晋见——”
“都进来吧。”玄武帝视线犹疑的在肖舒月和肖舒柔身上徘徊少顷,终是松了口。一时间也不愿考虑屋内的的情况,总觉得怎么着都有些不对劲。
今日这几个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全部一起过来?平日可是半个人影都难见的主!当然有的是忙的,有的是闲的,还有的是身子太弱。
想到墨启泰的身子,玄武帝又特意吩咐道:“给启泰赐座!”
书房的门被侍从从外打开,墨启英第一个踏入房内,随后便是墨启玉扶着墨启泰的身影。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鬼王,肖舒月却有种异样的熟悉之感。
他很高,宽大的红袍加身显得空落落的,可见身形并不健硕,瞧着体弱多病连个路都走不好,可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却令人莫名的感到如山般沉静。从头至尾都是亮丽的火红,明明是那艳俗至极的色泽,在他的身上却无半点不和谐感,浑然天成,仿佛本该如此。屋外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更是罩上层微光,耀眼夺目。
如此之红,肖舒月的脑中不由显出一个身影,同样红得耀眼夺目,那个炙热如火的少年,现在可还安在?
“儿臣墨启泰(墨启玉/墨启英),见过父皇!”
“都起来吧。”
玄武帝大手微抬,几人纷纷起身,比较机灵的内侍立马上前扶着鬼王墨启泰坐到先前备好的椅子上。
“今日怎么一个个都想到来看朕了?所为何事?”
一段冗长的静默,本就对三人的突然来访心有疑虑的玄武帝愈发感到奇怪,眉间微蹙刚想质问,终于有人先一步开口。
“父皇,眨眼间十年已过,算算时日快到四国排位战的日子,不知可有准备?”
提起排位之战,墨启泰的眸光一暗,周身气势微变,身形颤动,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声音愈发沙哑暗沉。
“若可以,儿臣想再次参与!”
“七弟?!”墨启玉闻言一惊,也不等玄武帝的意思,第一个就持反对意见,“就你这身子,你是不要命了吗?!”
“不要命是小事,万一影响到排名又是谁担当得起?”墨启英冷眸相视,口气依旧不好,不过同样持反对态度。
“四国排位这等大事父皇心中定有安排,一切还是听父皇的吧。”墨启庆见状也淡淡开口,对着他们三不过一眼掠过,便转身恭敬的对着玄武帝一拜,“父皇,不知你的意思是……?”
“启泰,启玉和启英说的都不错,你……还是在府上好好养伤吧。”
微微一叹,玄武帝面露不忍。愧疚、无奈、惋惜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看着墨启泰面露痛色,自己的心仿佛也在隐隐作痛般难受。
“等到哪天你的身子大好,朕等着你再次上场,成为我玄武国的骄傲!”
只是……还有可能吗?这话作为安慰,连玄武帝本人都不能相信。
十年了,距上次四国排位战已过十年之久,可是……可是启泰的身子还是无多大进展,终日缠绵病榻!要知道曾经的他是自己最为得意钟爱的儿子,天赋绝佳,小小年纪便成功结丹,更是得到了护国圣兽玄武的亲睐,却怎知……
一想起十年前的四国之战,玄武帝眸中暗流涌动,滚滚杀意如决堤的水坝喷涌而出。大手紧握,“砰”得一声重响垂于桌面。
“十年前的债,朕一定帮你讨回!”
若非白虎、朱雀、青龙三国练手陷害,又怎么会害得启泰幻丹碎裂、经脉破碎,再无修炼的可能?!就连这条命,还是险之又险的用天火救回,但救回的结果却是容貌尽毁,整个人终日如烈火般,分分都是煎熬。而他,作为一个父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受苦,为了顾及四国局势,连报仇都做不到!
“启泰,你放心,只要找到千年玄冰,你的伤定有救!”
“呵,无碍,习惯了。”
得到答案的墨启泰反倒平静下来,话语轻描淡写,好像他所受的一切都不足为奇。视线淡淡扫过屋内的其余人,在肖舒月的身上一顿,眸中闪过丝疑惑。
“父皇,他们是谁?”
“肖丞相的一对儿女,肖舒月和肖舒柔。”
玄武帝对墨启泰总是有更多的包容和宠爱,即便如今的他依然是个废人,这份包容和宠爱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自己的愧疚越演越烈。对于他的问题,基本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天赋不错,性子也算好。朕正打算赐肖舒柔为启庆的王妃。”
“哦?”墨启泰有些意外的深深看了眼肖舒柔,再移向一旁的墨启庆,恭喜道,“二哥好福气,这姑娘看着的确不错。”
“皇上,请收回成命!”
肖舒月可不管这里有多少人,有些事不说清,后面就真的说不清了!
“姐姐能得皇上看中,是姐姐的荣幸。只可惜我们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庆澜王,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看来,似乎人家并不愿意啊。”墨启玉嘴角微勾,一双凤眼似嘲讽般瞅着一旁的墨启庆,悠悠开口,“二哥,不会是你看上了人家姑娘,姑娘不愿意,你就来父皇面前请旨想霸王硬上弓吧?”
“你……”
墨启庆气急,但不等他反驳,玄武帝已先一步厉声呵斥。
“启玉,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回父皇,儿臣只是好奇罢了。若真是如此,以后儿臣看中哪家姑娘,直接和父皇报备一声,岂不简单?”墨启玉理所当然的道。
“胡闹!皇室婚姻岂容儿戏?!”
玄武帝刚隐下的火再次上窜,脸色阴沉堪比乌云,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恐怖神情就连墨启庆和墨启英都收敛气息,大气不敢出一个。只可惜那“点火”的墨启玉倒是毫无所觉,打个哈欠伸个懒腰,那一脸的自我随性,神经大条的瞧得肖舒月都自叹不如。
“可是二哥不就是这样吗?”
“六哥!”
沙哑的声音淡淡而出,还别说就这一声轻唤,墨启玉是身子一僵立马住嘴,乖巧的走到墨启泰的身侧,连歪斜的身子都站直不少,当即对着玄武帝低头认错。
“父皇恕罪。”
“就你这脾气,罢了!”
玄武帝哪能不知自己儿子的性子,不过看在墨启泰的颜面,也不再追究。视线再次回到肖舒柔和肖舒月的身上,眸色一暗,冷声质问。
“肖舒柔,你当真不愿遵旨?!”
“回皇上,舒柔先前已经言明,皇上的旨意不敢不从。若能选择,我,不愿!”
纤细的背挺直而立,美眸直视,声音平和,肖舒柔回答的不卑不亢。
作为小人物,本就没有选择权,若连自己的心声都不敢表达,和没有灵魂的木偶有何区别?
“皇上如果心中已有决定,又何必相问呢?”
眼看着玄武帝脸色阴沉,再次接近暴怒边缘,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犹如良药般瞬间玄武帝的脸色好看很多。如沙皮摩挲刺耳的声音本该令人厌恶,但对玄武帝来说却如仙乐乐闻。不为其他,只因为墨启泰是玄武帝最爱的儿子,真正爱到心中的儿子!可以说他是唯一能对玄武帝的决策有所影响之人,要不是他如今已废,未来玄武国的继承者毋庸置疑。
“父皇,不知他们有何长处,令父皇如此看重?”自知自己的声音不动听,墨启泰每次开口都尽量放低音量,听着似乎轻若微风,却总能清晰的传入他想让听见的每一个人耳中,无一遗漏。
“算来,这位肖舒月的天赋和当年的你也可一比,不过他是个武师。先是独闯庆王府,之后更是和启英比斗一场,年纪轻轻实力不凡。”
玄武帝也不介意肖舒月两人在场,在他看来能进书房的只有两种人——死人或者自己人!“至于这位肖舒柔,同样天赋不错,身为幻师已经结丹,不亏是姐弟二人。”
“这么说来,父皇看中的是他二人的实力了。”
墨启泰轻笑,语气平和随意,好像跟他说话的并非是一国之皇,仅仅只是个普通的父亲。
“皇室总喜欢以联姻加深牵绊,其实人各有异,同一种方式所能达到的效果可不尽相同,有时换一种方式或许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