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陈府。
距陈骁离家已有两个来月,宋家提过让两个孩子多见几面,省的贸贸然成婚后两人生分,陈夫人表示陈骁被他哥派去外地出差了,恐怕见不成,宋家有些疑惑,也没往深了想,眼看着这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陈夫人坐不住了。
“儿子,你赶紧去把那兔崽子接回来吧,要不然宋家那边我可顶不住了。”陈夫人苦恼地对陈韬说。
陈韬倒是稳稳当当地喝着茶:“顶不住怪谁,还不是您把人逼跑的。”
“怎么说你娘呢!”陈夫人柳眉倒竖,斥责道。
陈韬推推眼镜:“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把那兔崽子抓回来。”
陈夫人狠狠点头,想了想,又说:“你把龙威带去吧,你自己去妈不放心。”
陈韬懒懒地:“我知道了,带保镖去。”
“不是保镖,”陈夫人纠正,“是带龙威。”
“干嘛非带他去,再说人家现在也不在咱们家工作了。”陈韬不乐意。
“带别人去妈不放心,龙威他身手好,带他去,陈骁那小兔崽子打不过,乖儿子乖儿子!”
“……我知道了。”陈韬嫌弃地站起身,“我先去洋行了,把工作安排一下就动身。”
“好,注意安全。”
……
陈氏洋行的办公室里,陈韬慵懒地靠在老板椅上,望着电话,心里合计着怎么把龙威带去,人家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岂是说带走溜达一趟就能带走溜达一趟的。
“当当当”,谨慎的敲门声响了三下,陈韬抽回精神:“进。”
秘书推开门,欠了个身:“陈总,龙先生来了,他没有预约,您现在见他么?”
陈韬一挑眉,呦呵!想什么来什么!“请他进来。”
“是。”秘书带上门,没一会儿,龙威带着股奔波的风尘味进来了,手里提着个不大的精致食盒。
“坐。”陈韬和颜悦色,龙威没坐,把食盒放到陈韬的桌子上,注视着他,视线灼热得像是要把人穿个窟窿:“去出差,刚回来,给你带了点心。”
陈韬打开食盒,糕饼十分精致,放进嘴里尝一口,果然是自己喜欢的重甜,估计是定做的,不然没有哪家糕点铺子会做这么甜的口味。咂咂嘴,陈韬有点儿不好意思开口了,人家刚回来,总得让人喘口气儿吧。
“有事?”龙威熟络地把外衣脱了扔到沙发上,自己倒了杯水两口干了,看陈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有事相求。
“嗯……”陈韬组织着语言,“有件事,想让你陪我去办。”
“好。”龙威点头。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什么事都好。”
陈韬一阵无语,这二愣子,还当自己是无业游民呢!“你不用调整一下日程吗?”
龙威刚坐下,听他这话“刷”地起身:“我这就去。”
“……你给我坐下!”陈韬站起来,每次一跟这人说话,就脑仁儿疼,“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走。”
龙威深深地注视着陈韬,那双隐藏在镜片下漂亮清冷的眼眸,终于为他泛起涟漪,情不自禁地想要拥抱。
“……你弄疼我了。”陈韬拉着脸,在龙威怀里冷冷的说。
为了让龙威休息一天,于是当天晚上,陈夫人一个劲儿地追问大儿子为什么还不动身婚期将至要抓紧时间云云,陈韬冷淡地回了一句:“有很要紧的事,再啰嗦你自己去抓人。”陈夫人迫于儿子的淫威噤声,在背后偷骂人家“小不死的”。
……
北平最近很不太平,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死人,还总有不知是哪方的战机低低地盘旋,闹得人心惶惶。有人想搬家,但到处都在打仗,往哪搬?只好作罢,世道不好,死也要死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省的做了孤魂野鬼,不好托生。
陈骁正在厨房里摆弄着新学的菜式,他最近拜了个师父,三天两头往师父家跑,学做菜。秦思白趴在窗边,手里摆弄着小泥人儿,冷了好一会儿神,嘴里念念叨叨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二黑趴在火盆边,静静地打着呼噜。
陈骁端了碗汤出来,今儿晚上能不能开荤,可就看它的了。硬朗威武的大男人,精劲的腰间系条围裙,宽大的手掌里端着汤碗,与屋外的动荡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得秦思白心口都烫起来。
美滋滋儿地喝了口陈骁递过来汤,秦思白的大眼睛闪着光:“陈骁,你知道不,明天是元旦了。”
陈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是吗。”
“啊,”秦思白哥俩好地勾过陈骁的脖子,笑么滋儿地说,“老让你做饭好像多欺负你似的,明天哥给你和儿子包顿饺子怎么样?”
陈骁似笑非笑:“你会包饺子?”
“啊,不信?”
陈骁硬朗的唇边带着邪笑:“先不说你会不会包饺子,你先告诉我,这碗汤好不好喝?”
“不好喝!”
“不好喝?”
“嗯!”小嘴微微撅着的样子看得陈骁一阵心痒。
于是低头啃上去,没一会儿,“啊……他娘的……陈骁你个牲口……”
……
第二天很早秦思白就醒了,没有什么声音吵,也没做噩梦,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醒了。
没由来地心神不宁。
陈骁拿下巴上的胡茬蹭了蹭秦思白的耳朵:“再睡会儿。”
秦思白不自在地抱紧了陈骁,只有这样才能心底那股没由来的恐慌平静一点。
陈骁微皱了下眉,吻吻秦思白的额头:“怎么了?”
“不知道,心慌。”秦思白心情有点糟。
陈骁拍拍他的脸蛋:“别胡思乱想,睡不着咱就起床了,不是说今儿给我和儿子包饺子么。”
强压下心里那股不安,秦思白勉强笑了笑:“好。”摸摸秦思白的头发,陈骁暗忖,媳妇儿又心情不好了。
草草洗漱一下,俩人进了厨房,陈骁切菜,秦思白和面,二黑悄无声息地跟进了厨房,秦思白转身拿碗,没注意绊在二黑身上,手里的碗摔成了碎片,声音清脆。
原本就心烦,秦思白暴躁地低吼了一句:“你跟进来干嘛!”二黑低着头出去了。
拍了拍手里的面粉,秦思白赌气地说:“不做了!”
陈骁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秦思白的后背,哄道:“乖,别生气,碎碎平安啊。”
秦思白烦躁地躲开陈骁:“别碰我。”
陈骁也来了气,哄你还哄出毛病来了,三天不打你还要反了天了!还敢躲我!“啪”地一声拍在后背上,皱眉沉声斥责道:“你他妈今儿撞什么邪了!”
秦思白心里顿时难受得跟什么似的,他也不知道今儿怎么了,就是心慌,就是烦躁,陈骁却这么数落他,还敢打他!不高兴了!
回身默默地拌馅儿,其实秦思白也不是气陈骁,也不是气二黑,就是心里发慌,那股不安越来越疯狂。陈骁也没说话,打那一下也没使劲儿,心里想着生会儿气就生会儿气吧,过会儿也就好了。
拌着馅儿,秦思白发现没有盐了,于是拍拍手要出门,刚走两步就被陈骁拉住:“哪儿去?”
“没盐了,我去买。”闷闷的。
看他这样,陈骁叹口气,解了围裙:“我去吧。”说着出了门。
元旦,新年的第一天,北平的街上却冷冷清清,几乎没什么人在外面逗留,连玩闹的孩子都没有。
而秦思白心里的那种不安,却随着陈骁出门而越来越大,甚至让他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