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归,夜幕风吹。
带着那一脸憔悴,
看官场,到底谁是谁非。
沙场莫醉,帐下难睡,
带着那一道疲惫,
爱国情,霎时变得漆黑。
待秋晨与妻子入睡,慕容云独自饮酒,畅吟着上述他的感受。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感受?京城之内,除天子之外,谁家的田地胜过慕容家,谁的功绩又可比慕容云?那么,即不愁吃穿又可使家人都锦衣玉食的大将军为何有如此感慨哪?
妻子刚才并没有睡沉,当他听到慕容云起身的声音时,她便睁开了眼睛。从慕容云起身到庭院,然后饮酒。这每一个动作,慕容夫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见慕容云发出那从未有过的深情感慨后,她非常想知道这半年来在慕容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此次出征回来,并非像往常那样,像似实现了自己人生中一个重要的理想那么高兴,摆下酒宴来请沙场战将,讲述在沙场上那点滴经历。反而像一位败将似的,垂头丧气,还在夜深之时独自饮酒。
慕容云到底在想什么,在沙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他好象变了个人似的呢?从一位充满豪情壮志的大将军变成一个无可奈何像似堕落的酒鬼。
这时,妻子从亭后悄然走了出来,直立在大将军面前。月光淡淡,弯弯的悬在天边。一屡微微的光打在妻子的身上,拉长了她的影子。自然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可惟有两人的心,像刚烧开的沸水一样的沸腾。
“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慕容云放下手中的酒具,他仿佛知道妻子今夜此刻会来一样,一点儿诧异的神色都没有表现出来。
“大将军不也是吗?”
慕容云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对答。但妻子见他好象刻意的避开对话,于是接着又问道:“大将军此去塞外征战,定是一身疲惫,为何深夜还不睡呢?”
慕容云沉着脸,好象什么都不愿说。
妻子是最了解丈夫的,见丈夫的脸色,她知道慕容云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便随口又说了一句,道:“夫妻之间,本应无所隐瞒,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承担。”
说完,妻子回转过身,准备向屋内走去。步伐沉重,内心在痛。一阵夜风吹来,吹落了庭院里那几棵树上似落非落的树叶。沙沙……
中秋佳节尚未到来,为何会出现如此萧索的景象?门外街市吵闹,为何庭内死气沉沉?一墙之隔,却有着两个世界。昨夜闻慕容云绞平金人而要归来,内心的喜悦如花绽放。而丈夫归来却变的如此沉寂。一夜之间,为何如相隔万年的变迁?
这到底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上苍的愚弄?
慕容云见妻子那沉稳的步伐,苍悴的背影。他知道妻子现在已流出了眼泪。
“水盈,等等。”
慕容云不禁叫出她的名字。就如树叶不知不觉从树上脱落下来一样。
水盈立刻停稳了脚步,回转过身来。但她那苍悴的表情丝毫未退。
沉默半晌。
“此次回来不知是忧是喜?”
“忧如何,喜如何?”
“官场之上,尔虞我诈。纵然是战功累累,但伴君如伴虎,难免虎啸人……”
慕容云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但水盈已从慕容云的言语中感受到了什么不详预兆。但她还是又问了一句,道:“人怎么?”
“不说也罢。”慕容云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慕容云的情绪一下又调回那幸福而又欢悦的状态。脸上愀然的神色已不存在,似乎刚才说的那些悲伤的话语都不曾说过一样。他耸了耸肩,举起了酒杯对向水盈。
“难得今夜都无眠,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多喝上两杯。”
水盈硬憋回去那满脸的“心事”,淡淡的笑容铺显在脸上。微微的点了点头,走向了慕容云。
“见我们的晨儿如此伶俐可爱,真是我慕容家的福气呀!”
“看,天上的那颗星。”水盈指着那颗金星,又道:“咱们家的晨儿是金星转世,而且生来就面带笑容。更重要的是你大将军的儿子,又怎能不脱俗呢?”
听了水盈的话,慕容云甚是兴奋。望着闪闪发亮的金星,随之慕容云在心中埋下一个深深的愿望。
静坐着,谈论着,所有的忧郁都抛到了脑霄。
快黎明时,慕容云蓦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某一天我回不来了,你一定要把晨儿抚养成人。记住,千万不要让晨儿涉入官场半步。”
水盈听后,疲惫一宿,睡眼惺忪的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虽不在官场为官,但作为大将军的妻子,她从丈夫的眉宇间,眼神中,多多少少也可以感悟到官场的黑暗,为官的无奈,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更何况这在晚宋,风雨如晦的时代。
水盈理解慕容云,也从他回来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能够感受到慕容云此次回来必有大难,有可能是有关生与死。想到这里,不禁忧从中来。问:
“什么叫回不来?”
“我是说如果。”
“如果?”
水盈见慕容云垂着脑袋,不想将他所有的无奈都从心中挖出来,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但可以看出她内心的痛苦忧虑并不亚于慕容云。
慕容云的苦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抗,不言语,不吐露。就如千吨巨石压在他的心里,喘不过气来。
水盈的苦则是想替慕容云分忧而却无力去帮他,是对慕容云的担心与牵挂。心跳的剧烈,落的沉痛。内心在流泪却不能完全写在脸上,因为她怕慕容云看到会更加的担忧。

一宿的时间如此漫长,但再漫长的夜晚都会过去。夜幕随着两人的对话渐渐的悄然离去。亭中的两个老酒坛也直不起腰来,懒散的躺在桌上。一夜两坛老酒,却叫两人没有丝毫的醉意。
天边金星一闪,伴随着晨雾的到来,最后一颗星也逐渐消逝。
“爹,娘。”稚嫩的语音从房中传出,启明星的离去唤醒了秋晨。
秋晨自己从房中跑了出来。见到秋晨,一夜沉浸在忧愁,有话难讲的慕容夫妇一下子清醒过来。
“爹,娘早呀。”
慕容云整理整理衣冠,对水盈轻道:“一会儿我还要赴朝见圣。”
说完这句话,慕容云犹豫了一下,随后伴着那长长的叹息声。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家丁通报道:“大将军,萧悟左将军到。”
“快请到大堂。”
慕容云整理好了衣冠,连忙赶到了大堂。
将军府的大堂气派敞亮。晨光赶走了堂外的一团雾气。桑榆垂柳陈列在大堂外两侧,像似对每一位来慕容府的人表示欢迎。
慕容云赶到大堂时,萧悟左已经到了。慕容云昨夜一宿没睡的疲惫丝毫没有显现在脸上。笑道:“萧副将军,伤势如何?”
萧悟左也笑道:“常跟随慕容将军在外领兵打仗,怎么会被那区区小伤打跨呢?”
说完后,他的脸立刻又拉了下来,从剑鞘中抽出一把断剑。慕容云见到这柄断剑根本就不惊奇,因为他在沙场亲眼目睹了这把剑在与强敌对垒时折断了。因此还险些夺走了萧悟左的性命。慕容云也深知此事令他耿耿于怀,今日到来,绝非善事。
但慕容云还是装出了一脸的惊讶,萧悟左此刻见慕容云顿了一下,于是道:“认得这把断剑吗?”
慕容云接过剑,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这是你征战时所用之物,刀房总兵卢霄所铸,怎么?”
“卢霄所铸之剑,好称无坚不摧。怎么这次我对敌还不过两个回合,它就断了呢?是不是你与你的好兄弟一起谋害于我?”
那恶狠狠的目光直视着慕容云,像针一样,扫遍了慕容云的全身。
慕容云深知萧悟左的来意,但依旧对萧悟左微笑着。把剑回递给他,客客气气的请他坐下,并叫下人端来两杯茶。
即便如此,萧悟左怒气丝毫未退。喝完茶之后,把茶具狠很地摔到在地上。“啪”的一声,瓷片弹了起来。萧悟左右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左手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握紧了拳头。手腕上的条条青筋绽出,充满杀气的眼神依然在同慕容云对视。犹如一把尖刀利刃直冲慕容云眼中,再钻入他的心里。
顷刻,萧悟左转身离去。他的手紧紧握住那把断剑,铠甲被那熹微的晨光映的发亮,直射入慕容云的眼中。
慕容云望着萧悟左离去的那匆匆的步伐,眼中顿时爬出了无数条血丝,生出别样的恨,也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具顿时蹦了起来,倒在桌上,像似被他所击溃的败兵一样,毫无秩序的散乱在桌上。
随着萧悟左的离去,慕容云的心也慢慢平和许多。如似一个毫无知觉的人“噗”的一声,坐到了椅子上。水盈此刻也赶了过来。见慕容云那怒色尚未全退的脸,她也意识到萧悟左此番前来,绝非善事。
水盈也在慕容云口中听闻过此人。这人是慕容云的一个副将,曾跟慕容云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十五六次。但此人神出鬼没,野心勃勃,一直惦记着大将军的位子。在战场上,慕容云屡次下令,他却多次阻挠。可他统领兵马众多,又与朝中张太傅沾亲带故,阿谀皇上左右。所以慕容云不得不忍气吞声,对他是一忍再忍。
现在,水盈见慕容云如此表情。心中发出从未有过的怒,而且表情里充满了一份不知名的恐惧。一时间,耳边又萦绕起昨夜慕容云所说的那么一句“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了,一定要将晨儿……”想着想着,自己像疯了一样,面如土色,默念几遍:“回不来,回不来……”
这时,仿佛瘫痪在椅上的慕容云一挥手,把桌上的茶具一下都碰掉了地上。“铛”的一声,仿佛把水盈从梦中惊醒一样,猛然一惊,那直钩钩的眼睛一下子回转过神来。惊恐的神色也随着那一响声在逐渐消退。连忙凑到了慕容云的身前,脱口而出了一句:“他来干什么?”
慕容云起身,看了看四周的陈设,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刀房总兵卢大人到。”
正在两人凝视对方之时,家丁突然通报。
一听是卢大人,慕容云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立刻亲自出门去迎。
刀房总兵卢霄,二十八岁,年龄与慕容云相仿,也是慕容云的结拜义弟。卢家世代铸剑,所铸之剑,剑锋锐利,舞起得心应手。每次朝廷要作战,刀剑斧枪都是从他刀房去取。将军,御前侍卫等的佩剑都是他一手所铸。那剑锋冷煞,被人赞为无坚不摧。现在他已为将军们及御前侍卫铸剑十二把,并把其十二把剑命名为:红剑、橙剑、黄剑、绿剑、青剑、蓝剑、紫剑这七色剑及圆舞剑、逍遥剑、追命剑、乱世剑和雪花剑。
其中萧悟左所佩之剑,也就是那柄断剑为七色剑中的紫剑,慕容云所佩乱世剑,家藏一把圆舞剑,卢霄所持追命剑。
卢霄一见慕容云便高兴地恭喝道:“听说你击退金人,又立一功,真是恭喜恭喜。”还未等慕容云说话,卢霄赶忙又道:“我这一路,到处都听百姓们称赞你的事迹那,还说,国有慕容将,大宋好景长。”慕容云听后,笑着摇了摇头,客气道:“哪里有,哪里有,承蒙贤弟背后支持,为我铸这么一把无坚不摧的绝世好剑。”
这时水盈缓步走来,对慕容云道:“你去沙场征战这半年来,卢贤弟没少到咱府第,对我和晨儿问寒问暖,为我们出了不少力呢。”
“哪里话呀,都是兄弟,又何必客气。”
慕容云拍了拍卢霄的肩,道:“咱们后堂一叙。”
水盈这时又大声叫道:“晨儿,看谁来了?”
秋晨听后,立刻跑了出来,看了看慕容云,有把目光转到了卢霄的身上。于是变得心花怒放,跑到了卢霄的身前,道:“原来是卢叔叔呀!您上次教我如何磨剑,我现在每天都在抓紧练习呢。”
卢霄听后,笑了笑,轻拍着这小家伙的头部,对慕容云道:“晨儿果真是天资过人,如有一天,我定会收他为徒,教他如何铸剑。”
慕容云笑道:“若真能受到刀房总兵的指点,真是我晨儿的幸运。”
“慕容兄说笑了,大将军的排兵布阵才真是晨儿所要学的呢。”
“好了。”水盈见两人唠起了没完,马上插口道:“好了,好了,快带卢贤弟到后堂。”
说完,几人边走边笑着。
到了后堂。
后堂并非与前面所言的大堂那么气派,但后堂陈列典雅,给人以家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