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街已不是京城中最繁华的了,
因为慕容家已不复存在。
那条街已不是贵族常走的了,
因为大宋即将灭亡。
集市过后,冷清的街面上已空无一人。街上的落叶,菜叶也无人整理。一阵风吹来,刮起了一屡尘埃。慕容秋晨独自在这条街上走着。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停在了两座石狮前。曾经的将军府到了,现如今门已落满灰尘。门上的封条依旧在,只是在十几年的风吹之下,有的地方已经开了。秋晨慢慢走上前,揭开封条,推门便进去了。
还保持着原来那些凌乱的样子,只不过花已凋零树已枯。阴暗的地方布满青苔。在阳光的照耀下,蜘蛛网若隐若现。地上的血迹虽已模糊不清,但依旧存在。
秋晨为何又到这里,这里到底藏有什么?除了这十六年的仇恨外,什么也不复存在了。
“当,当。”只听脚步声由远至近。秋晨猛地回头,看到一位比自己年长一些,身高略比自己矮一些,手上拿着一把很精致的宝剑像是江湖人士。
慕容秋晨感到有些惊疑,不知到底是什么人竟来到了慕容家。他并没有开口,只是紧紧地盯住那个朝自己缓缓走来的人。那个人走近了秋晨,他立刻停住了脚步,打量了一下秋晨,心道:“此人是谁?为何一脸煞气,他与慕容家到底有什么关系?”种种的疑问,不禁使那人先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到这里?”
言语里没有一丝恶意,也没带一点儿惊奇,而是脸上略带微笑,和询问陌生人一样。
秋晨脑中忽然想起柳无音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到了江湖,千万不要说你自己是慕容云的儿子。”秋晨理解此话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到了江湖后隐姓埋名。因为慕容云曾在官场,身居权贵,自然结了不少的仇家。更何况慕容家是诛灭九族,本是不应该有活口的,如果到了江湖再说自己是慕容云的儿子,肯定会招惹是非,有可能性命都不保,这样还谈何报仇呀。
秋晨依旧保持那孤傲,冷漠的表情,道:“我应该问你。”
那人见秋晨反问,显然不想先说自己是谁。于是,他又笑着道:“那我说完,你会告诉我吗?”
秋晨没心情听这种讨价还价的话,转身急着要走。
那人也真是奇怪,像是偏偏要知道秋晨是谁似的。于是问道:“话还没有说完,为何急着要走?行走江湖这些年,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
秋晨听后,跟是没有听到一样,还是继续向外走。那人追着不放,连忙凌空翻了过去,落地停在了秋晨的面前。
“我还有要事在身,请不要拦我的路。”秋晨显然有些愤怒了。
那人道:“见你孤身来到慕容府,想必是与慕容家有什么关系。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和慕容家有什么关系?”
秋晨不知对方到底是何来历,武功如何。因此,此事能不动干戈就不动干戈。他突然开口道:“听闻慕容将军一生功勋显赫,但却遭小人毒手。我仅是对此人崇拜,特到此祭拜。”
那人侧过身去,笑道:“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秋晨初来江湖,何况这十几年来一直与花祈和柳无音在一起。对江湖上的一些人情世故不甚了解。只是简单的听说过每个江湖人都会说的,江湖险恶,所以秋晨对此人很是好奇,何况他也是在慕容府出现的,口中还问自己自己与慕容家有什么关系。或许可以通过此人,给报仇提供一些线索。
想到此,秋晨忙问:“你为何而来,为何要问我如此问题?”
那人不假思索,笑道:“我也是仰慕大将军为人,所以在此等候。看看慕容将军是否有后人,想与他交个朋友。”
秋晨此刻显得略有些激动,真想有个朋友。他好想说我就是慕容将军的后人,但冥冥之中,他仿佛又想起十六年前慕容云曾说的一句话:“今后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朋友。”想到这,秋晨一下把刚才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秋晨于是朝门外走去,那人并没有拦。那人仿佛是欢欣后的沮丧,也向门口走去。
那人边走边想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对秋晨疑虑重重,心道:“为何刚才那个人如此冷漠,浑身杀气重重。莫非他真与慕容家有极大的渊源,或是有不方便吐露的秘密。看来此人非同小可,应该会会他才好。”
那人显然是江湖老手,对某件事必须要洞察彻底。无论对人对事都会谨饬处理,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随着官场上一些达官贵人的没落,那些豪华的酒馆也接连倒闭。但那个叫狄凤来的酒家一切如故。那里整日还是一些粗布麻衣或是一些江湖人士聚集的地方。
秋晨那冷漠的表情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无论是喧嚣的江湖地带,还是独处在荒山僻径之中,他都没有转变过他的表情。似乎从他目睹双亲死在他眼下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忘记了世间有一种叫微笑的表情,或者更确切地来讲,他已经不会微笑了。
踏入了狄凤来酒家,如似一个面无表情的僵尸走了进去。只不过僵尸是人们所不敢去看的,而秋晨是人们不敢去感受的。整个的酒家充满了阴森的气息,或许一个人的谈吐表情,真的会改变目前的环境。
每个人都想去看他,但每个人都不敢正视他。正如他自己的身世一样,多么想对一个人倾诉,减轻一下内心的痛苦。但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猎人”,在盯着与慕容家有关所有的人或事,尤其是十六年前被人所救走的慕容家唯一的后人——慕容秋晨。
“二斤酒来。”冷漠的话语压住了刚才酒馆中沸反盈天的嘈杂声。
无论是谁,只要是进这家酒馆的人,老板都会一视同仁的。
小二笑着走近秋晨,打扫了一下他身旁的桌子。问道:“还要小店什么菜吗?”
秋晨看了看墙上的菜单,拿出了一支筷子。用力向墙上一扔,筷子一下子插入了菜单上的那堵墙,旁人震惊。
一个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喝道:“此人是谁,为何有如此高的内力?”
秋晨一眼瞟去,并未做声。然后又看了看那小二道:“就要那道菜。”
小二也略显慌张,因为此酒家向来是江湖人士常来常往的地方。但能有如此好的身手,秋晨恐怕是头一人了。
“好,好,这就到。”
刚才那人见秋晨没有回答他的话,又道:“阁下何人,能否切磋一下。”
秋晨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武功不是用来比试的,是用来杀人的。”
冷冷的面孔,犀利的语言,仿佛藐视着这世上的一切。或许真该如此,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关心他了,从小养成的那种独立而又充满仇恨的性格是很难再改变的。
那人笑了笑道:“既然同是江湖中人,为何还未结识就口出如此伤和气的话?”
秋晨道:“只不过是事实而已。”
那人不禁对秋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问道:“不知这位大侠是从哪来?”
秋晨似乎有些轻视,是对自己的轻视。他说道:“哼,大侠?不知在这个如仇似海的世界里,又有谁可称得上侠?”
那人摇头,道:“此言差矣。凡是能为民请命,惩奸除恶,善待朋友的都可称得上是侠客。”
秋晨道:“为民请命,试问,若没有一己之私,谁还会为民请命?惩奸除恶,官官之争都是那般血淋淋的,更何况我们这些布衣草民。善待朋友?哪怕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有时也会翻脸。你说,这个世界还存在侠与义吗?”
那人道:“想必你有什么不幸的往事。你又为什么把这个世界看得如此丑恶?倘若一个孤儿,那么一个同他非亲非故的人将他抚养成人,难道那个人不值得称为侠吗?”那人似乎很了解秋晨。
秋晨听后无语,默默沉思。因为那个人刚才所言的也许自己可以体会的更深刻。他蓦地想起了花祈和柳无音,因为就是他们与秋晨非亲非故,而且还冒死救回了他,并授他武功,抚养他长大。想此这些,不由得一团热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并没有流下来。
良久,那人见秋晨一言未语,又说道:“见你如此冷漠孤傲,想必是无亲无故。人在江湖是最无奈之举。无非就是为名为利。今日能在此相识,为何不成为朋友?”
秋晨思索,并没有急于回答。
见此,那人又道:“江湖中人,多个朋友就少个敌人,就少了一道血光。常言所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此话无论在哪,都可适用。”
秋晨静心一听,再次思索此人之言,觉得并非不对。
秋晨道:“我愿交你这个朋友。”
说完,他并非把自己的真实姓名说出,而是说道:“在下凌秋晨。”
“在下宁乘风。”说完他便长声一笑。
秋晨这时走到了宁乘风的桌旁,坐了下去。宁乘风这时把身边的那三位介绍给了秋晨:“王尘,许长海,何游漫。”
秋晨拱手一辑,依次见过,但并非露出半点儿笑容。
宁乘风出于好奇,道:“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已相识,就是朋友。既是朋友,又何顾忌?”
“见老兄刚一进门,就一脸煞气。不知所因何事,莫非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并非向往江湖,若非仇怨,我不会持剑而行。”
“如若相信,可否细言。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我初出江湖,难有四兄弟与在下如此投缘。今日我只想饮酒,不想谈论往事。”
几人尊重秋晨的意思。
宁乘风道:“秋晨兄说得有理。来日方长,我们可以互讲经历。难得今日有缘相识,我们就喝他个痛快。”
谈话饮酒之时,酒店来来回回的客人已经好几波了。然而秋晨与他们谈天说地,说古畅今越来越起兴。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几坛陈年老酒已尽,各自身上散发出的酒气弥漫在这酒馆的每一个角落。
“痛快,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呀!”
宁乘风似乎有些醉了,酒气横冲,站起来略带摇摆。
“今日能与大家相识,真是我凌秋晨的福气。”
尽管他喝了很多酒,也略有些醉意。但说起话来并不糊涂,并没把自己的真实名字说出来。
“不知秋晨兄可否赏脸,到我那一叙。”
初到江湖,难免有些不适应这种热忱的邀请,于是便推脱道:“现如今,我只想单独游走,它日定会登门拜访。”
宁乘风点了点头说道:“月灵山庄,随时欢迎武林同道来访,尤其是我宁乘风的兄弟。”
秋晨点了点头,先告辞,持着手中那写满仇恨的剑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