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山么?”灵霜的目光投向了下方,竹林旁那条股股而流的清泉:“太土了呢!嗯,你以后就叫林泉,如何?”
“是。”对于姓名,他并不在意,灵霜轻笑一声,抬了抬手,随着一阵淡淡的蓝光,一张黄纸就出现在了她雪白的手掌上:“这本激流诀,就当是我送于你的见面礼好咯”
西山有些尴尬:“这个,师傅,弟子已经有了。”
“有了。”灵霜轻轻皱了皱眉,又换了几套仙诀,西山只得苦笑,这些仙诀他不光早就有,甚至都已背的滚瓜烂熟了。
灵霜终于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这些可都是玄荒罕见的仙诀,你竟然都有了,谁给你的?”
“是明风师叔交与弟子的。”
“明风。”灵霜那一刻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但随即就淡淡笑道:“他都能于你数套仙诀,我自然不能小气了。”她轻轻摘下指间一枚闪着淡淡蓝光的戒指,套在了林泉的指间,他正欲问这是什么东西,脚下的蓝云却忽然放出了万道蓝华,瞬间加速,就如一道划过天际的蓝色流光,转眼就已离开了脱尘峰。
曾经的林西山,如今的林泉,还从未感受过这种感觉,两旁的云朵如电般后退,那诸天星辰仿佛也随着他们一起迅速移动了起来,那种感觉,就仿若乾坤逆转,阴阳颠倒了一般,巨风从前方猛吹而来,经过她们的身子,却带不起他们的一片衣角和头发,这,就是神仙的感觉么?自己在今日,终于真正成为了一名昆仑弟子,我踏上了这条漫长的仙路,以后的十年,甚至百年千年,就要和这位美丽神秘的师傅一起生活了吧!想到这里,他不由向身边的灵霜望去。
只见她侧躺在蓝云上,深邃飘渺的目光静静凝视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河,嘴边一丝淡淡的微笑似有几分凄冷落寞,天空中掠去的星光月华共同组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却也难掩饰住她那股纯净如月辉的美,不知道为什么,他望着这位新拜的师尊,心中总会忍不住升起一股孤寂感,让他的灵魂隐隐作痛。
“师傅,离开脱尘峰的时候不是应该从飘仙台起飞的么?”他有心打破沉默,心中却忍不住有点局促之感,只能低声问道。
灵霜并未回头,只懒懒笑道:“规矩是人定的,不过横竖也没人管着,随便点也无所谓。”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啊?”他略略镇定了一下心神,继续问道。
“到了。”随着灵霜清脆淡然的声音,蓝云缓缓降落了下来,林泉惊讶的望向四周,却只见水波茫茫,竟是一个大湖的中央,而他们所处的,正是那湖中央一座漂浮的小岛,此刻的东方天际已浮出了一抹晨光,他正欲将神念探测出去,却只觉一股莫名的力量逼来,生生的将他的神念逼回了体内。
灵霜有些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地方,还能找到点海的感觉,你用神念探测,那还剩下什么?”
林泉尴尬的笑了笑,这才知道刚刚是她逼回了自己探测的神念,心中暗暗惊叹师傅的修为,嘴中却疑惑道:“师傅,昆仑境内怎会有这么大的湖泊?”
“当然没有,以我们刚才的飞行速度,早就离昆仑不知多远了,这里是鄱阳湖。”
“可是师傅。”林泉越发的不解了:“我们为何要来这里?”
这次灵霜却未回答,轻轻一扬手,一把古琴便从面前的空气中凭空浮了出来,她玉手轻弹,拨动了第一根琴弦,随即,悠扬的乐声就如流水般倾泻了出去,风轻轻吹来,浮起她如云的秀发,一旁的林泉痴痴的凝视着那张澄静淡然的侧脸,耳旁萦绕着那低回婉转的仙乐,一股敬慕崇仰之意油然而升,能有这样的师尊,我又有何求?
琴声悠扬,被风带着飘向远方,竟在鄱阳湖上荡出了圈圈彩色的涟漪,而那水波,也同样荡漾在一旁专心听曲的林泉心中,曲如流水,淌过他的全身,让他仿如沐浴在那潭碧水中时般舒泰,更让他抛却了脑海中的一切思虑,神丝完全随着那琴曲拨动起来。
在朝阳的光辉中,无数鱼儿跃出水面,将一个个七彩色的泡泡吐向他们,更有漫天早起的飞禽,受琴声感召,围绕着他们盘旋飞舞,其中甚至能看到空中的灵鹤与水中的蛟龙,直到琴声散去,它们仍盘旋环绕久久不愿离去。
灵霜收起那把平平无奇的古琴,转头望向这个新收的弟子,却见他微闭双目,良久之后才缓缓张开。
“师傅,你的琴弹的真好啊!”林泉忍不住赞道,一方面是讨好,毕竟人家是自己未来的老师,拍点马屁也是情有可原的,另一方面,他也由衷赞叹。虽然,相比起遥情当年吹的一曲极乐仙曲来,此曲还要略差些,但若在凡间,定然能算的上极品了。
“师傅,不知可否将这乐礼之道传给弟子一些?”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自从那日遥情赠箫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学得乐礼,吹出那曲极乐曲,不辜负仙子姐姐的期望,只可惜实在找不到老师,如今正有一个好机会,他又岂能放过,两眼满是期盼的望着灵霜。
灵霜轻轻伸了一个懒腰,微笑道:“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徒儿,不教给你,教给谁呢?”
虽然对师傅莫名奇妙的带自己来这鄱阳湖仍是颇为奇怪,但他已无心情去想了,连忙侧耳倾听师尊的教诲。
不过,灵霜的传授方法却与正常的方式颇为不同,当然要更轻松容易了几分,她只轻轻伸出一根玉指,点在了他的额头,有关乐礼的诸多信息就这样狂涌入了他的脑内,林泉此刻的神念已很强了,记忆下它们并非难事。
“凡乐只需背得乐谱,会弄乐器就可奏出来了,但修仙者奏曲却需要神曲合一,你有怎么样的心,就能吹出怎样的乐曲,刚刚那一曲的曲谱我已经全部灌进你的脑子里了,你就来试试看,会吹成什么样。”朝阳的光辉照的鄱阳湖一片波光粼粼,在无数鸟的鸣叫声中,她微笑望着弟子:“你想用哪种乐器呢?”
“弟子想用箫。”林泉取出那把名为天鸣的碧玉箫,一股异香随即扩散了开去,使得刚欲散去的鸟儿再次聚拢了过来。
灵霜的目光再一次变得深邃复杂无比,惊讶的盯着他道:“你是从哪得来的?”
林泉有些惊讶师傅的反映:“是一名前辈赠于弟子的。”
灵霜从他手里接过箫来,晶莹的指尖轻轻浮过箫身:“竟是一把仙器,谁会这么大方呢?”
林泉支吾了一会儿,终究没把遥情的事情说出来,好在灵霜也并未深究,将玉箫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又递还到了他手里,
“嗯!的确是一件仙器没错,不过仙器普上定然没有,那我会在哪里见过呢?”她的目光不由射向了水天一色的远方,眼神再度变得复杂之极。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但此刻,在一道激扬高亢的箫声中,鄱阳湖上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同样是一曲水之吟,他吹来时却与灵霜弹时完全不同,一股股的巨潮直掀起数十米高,遮蔽了天空与晨光,轰隆隆的猛扑向他们所立的小岛。
灵霜轻轻弹动指尖,便有一阵阵无形的力量扩散开去,将那巨潮逼回湖里,望着立在一块巨石上衣袂飘飘的弟子,她不由一笑,轻轻浮了浮被吹乱的头发,“还真是一个不露馅的小家伙呢!未来怕是能将玄荒闹的天翻地覆吧。”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渐渐变得迷离飘渺起来,多少年前的明月下,也是在这鄱阳湖上,他用一管竹笛,也闹的这鄱阳湖里的鱼虾不得安宁,只是,当时的浪比如今的还要猛上数倍罢了,不过,他还小啊!
林泉自然不可能洞察到师尊的想法,此刻他的全副心神都已融到了仙曲中,融到了咆哮奔腾的巨潮里,当夜一气呵成使出那怒海狂潮时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一往无前,即使明知会在礁石上撞的粉身碎骨,也要向前猛扑,这就是巨潮,也是他的心。
“啊!”他猛的仰天长啸,声浪滚滚,竟盖过了雷鸣般的潮声,随即猛然打出一个印诀,蓝光大盛,巨浪在一瞬间的停滞后,瞬间冲起数百丈高,轰隆隆的闷响直冲长空,一阵又一阵的猛冲向前,几乎要将整个鄱阳湖都掀翻过来。
灵霜白了空中仍在长笑的弟子一眼,低骂一声:“还真会得寸进尺,这也太过分了。”她正欲打出手中的定海诀,耳边却忽传入了一阵轻柔的琴声,琴音似很低,在这巨浪腾空,雷鸣滚滚的时刻更不足一提,但偏偏却能让人听的一清二楚,且还远远飘出,传遍十里。
琴声就如一阵轻柔的风,慢慢抚平了林泉心中那翻滚的巨潮,让他的豪情缓缓退去,慢慢沉入了宁静与祥和中。
灵霜望了渐渐平静下来的鄱阳湖一眼,随即目光便望向了远方天际中一朵美丽的五彩祥云,其上盘坐着一名白衣少女,眼帘垂落,正弹动着面前一把五弦琴,银发飞舞中,宛如神人下凡。
灵霜纤手一扬,刚刚那把古琴就出现在她面前,此回的琴音却与刚刚不同,如金铁交鸣,腾腾杀气直逼霄汉,两股琴音在空中相触,迥然两异下,自然互不相让,灵霜十指如飞,琴音越发的激扬,如雷鸣滚滚,万马奔腾,而那白衣女子的琴声却越发的轻柔悦耳,如徐徐清风吹过心田,这可苦了林泉,一会儿,安宁平静如沐浴在阳光清风里,一会儿却又豪情万丈,他隐隐知道自己已成为了师尊与另一人琴声交锋的战场,本能的想要偏向师尊,但那柔和的琴音却变得越发的轻缓自然,如清风过境,从那滚滚杀气的缝隙中透过,灵霜本能的想要守住心神,却也难挡住那无孔不入的春风,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这一下,那琴音也就变得柔和了几分,再没有先前那股直冲霄汉的气势,支持一弱,林泉的神念当下就被拉了过去,处在了一片天蓝草绿的春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