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鄙弃，一丝一毫也不能有。张月月苦笑起来，真是越来越脆弱了，竟然一点儿打击都受不得。
陶艺成叹口气，伸手抱住了她：“这里本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就算你心里有什么顾忌不愿意告诉我，也可以。”
被他抱着，张月月瞬间回到了情人节那天，午夜钟声响之前的最后一个拥抱。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却是伸手揽住了陶艺成的腰。
陶艺成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了那种很安静但是很幸福的笑容。
关系就此确立，每天的电话多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陶艺成更是喜怒形于色。张月月发现，他也是个黏人的小孩子。
想到李云思对她说过的话，以及他自己对童年的回忆，张月月第一次觉得他和自己一样，都是那种渴望温暖而又缺爱的人。
如果能这样走一辈子，那真是上天对她今生最大的眷顾了。
这天，李云思打来了电话：“艺成，你大哥有没有联系你？”
陶艺成一下子拉开了窗帘：“没有啊，怎么了？”
那边李云思很着急：“你大哥最近不知怎的，经常不回家吃饭睡觉，即使回来了也是不开口说话，问他是不是有事，他又笑着说没事。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陶艺成愣了愣，这种情况在大哥身上是第一次发生啊，难道……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他还是无法释怀？
他连忙给陶峰打电话：“大哥，你在哪儿呢？”
陶峰揉了揉工作了一天的眼睛：“公司里，有事找我？”
“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我想找你聊聊。”
陶峰看了一眼桌上的玩具数字表，“就今晚吧，我快下班了。”
陶艺成低笑起来：“大哥，辛苦你了。”
陶峰哼了哼：“你好意思跟我说出这句话？”
晚上兄弟俩在餐厅见了面，陶艺成打量着他说道：“大哥，你看你年纪轻轻的，眼底下的青黑眼袋堪比六十岁的老头子。”
“呵呵，倒是你春风满面，和月月好事将近了？”
陶艺成微微笑了一下，将以前带月月回去吃饭，其实并非真正男女朋友的事情说了一下：“所以，我们现在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陶峰点了一下头：“她是个善良憨实的姑娘，在一起应该会比较轻松。”
陶艺成摇了摇头：“我是觉得没什么，她倒是一点儿都不轻松。”
“嗯，这是什么话？”
陶艺成遂将过年去了张家的事情告诉了他，陶峰无语地摇头：“这事还不好办么？”
“没办法。”陶艺成摊了摊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在她还是我女朋友，我下不了手。”
陶峰勾勾嘴唇，没吭声。
“大哥你呢，妈妈给我打电话了，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只有我们两兄弟，可以说了吧？”
陶峰撇头看向了窗外，还能是什么事呢？心有芥蒂而无法平心静气地面对秦雨彤。在秦雨彤看来，陶峰对自己一直都是热情如火，所以稍稍一变化就能察觉到。
陶峰心里别扭，但也不想因此和秦雨彤分手，他只是需要时间让自己的内心沉淀一下。秦雨彤慌了，陶峰越是沉默，她就越是暴躁，跟着两人就开始吵架。
或者说，是秦雨彤自己在大吵大闹。陶峰的性格让他不屑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经商也是，很少浪费时间讲废话，都是直切正题。
对于感情，亦是如此。看着雨彤疯了似的冲自己喊叫，陶峰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悲哀和无力，人果然是有双面性，甚至是多面性的。
他人前谦谦君子，偶尔带点调皮，人后习惯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喝着红酒欣赏整个城市的夜景。
秦雨彤一直都是温柔活泼示人，他们之间从来没吵过架，真正吵了架才知道她也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陶峰忽然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认识过秦雨彤。
“我始终耿耿于怀的是，她一边应付你，一边来跟我谈感情。”
陶艺成愣住了，如今他身边已经有了张月月，所以没当初刚知道事实时那么难受了。可是大哥呢？
“艺成，还是那句话，我可以原谅她脚踏两只船，但是我无法原谅她踏的另一个人是你。”
陶艺成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是他唯一的弟弟，陶峰爱护还来不及，想到这其中的伤害有一半来自自己，陶峰便愧疚不已。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把事情戳穿？”陶艺成：“我始终认为，感情之间是不能有所隐瞒的，强大的信任便是被一点点冒出来的隐瞒给消磨掉的。”
陶峰沉默着没说话。
听说小儿子与女朋友确立了恋爱关系，李云思高兴地不得了，把这件事告诉了陶跃然。陶跃然看着她乐滋滋的模样，与几年前的安静完全不同，心想大概这个张月月真的蛮不错的，于是主动说道，让四个孩子周末一起来吃饭。
李云思听了丈夫的提议，心里乐开了花，老公能这么说，就证明他是接受小儿子的恋情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呢？
周末，李云思让厨房的阿姨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陶跃然锦上添花，将自己珍藏的几瓶红酒拿了出来，与两个儿子喝尽了。
看着陶跃然整个成了红脸，明明扛不住了，还非得靠着椅子，李云思是又气又笑。陶峰的酒量是练出来的，维持了五分清醒。陶艺成记挂着女友还在这里，不管喝了多少酒，都保持了七分清醒。
他提议道：“坐椅子不舒服，先把爸爸扶到沙发上去吧？”
陶峰刚要点头，李云思说道：“他这个样子，坐到那里也说不了几句话，直接把他扶到楼上去吧。”
于是陶峰和陶艺成把老头子给扶到了卧室里，帮着换了睡衣，盖上了被子。
李云思一脸的满足：“十几年啦，大概今天才是老头子最欢喜的时候。”
陶峰点头称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艺成，是为了你。”
陶艺成的脸微微一热，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刚进门的时候，陶跃然的眼神儿在他和张月月的身上瞟来瞟去，却毫无一丝厌恶或者反感，吃饭的时候还夸月月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当时陶艺成和张月月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接着陶跃然开了酒，强硬地要求三个男人好好地喝上几杯。
陶跃然醉了之后，嘴特别碎，扯东扯西的，扯到他年轻时候的辛苦打拼，和李云思的相濡以沫、相扶而来，又扯到两个儿子的成长和成就。
陶峰另外保持的五分清醒，也被他老爹给弄得迷糊了不少。而陶艺成的心里满是震惊，看着父亲半头的银丝，他突然满怀愧疚，感到无比抱歉。
他想不到在爸爸的心里，自己并没有那么顽劣，不管自己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他对自己都时时关怀着，不断地通过母亲来询问。
陶艺成愧疚地低下了头，喝酒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张月月看着父子俩冰释前嫌，也为他感到高兴。
“妈妈，大哥，你们先出去吧。”他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几年没回来了，最近几次回来吃饭，也从来没上来二楼看一看。
李云思的眼睛里闪出了泪花，陶峰微微一笑，揽着母亲的肩膀出去了。
陶艺成调暗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灯光，在床对面的躺椅上坐了下来，听着父亲平稳的呼吸声，他觉得很安心。想着如今也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陶艺成的嘴角挂起了笑意。
“妈妈，看到艺成和爸爸这样，你也该放心了吧？”
李云思点点头：“这种时候我盼了好多年啦，还以为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陶峰呵呵笑着，陪着母亲下了楼。张月月和秦雨彤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两人下来，张月月站了起来：“阿姨，叔叔睡下了？”
“嗯，艺成在楼上陪着哪！”李云思的语气里，毫不掩饰满足和快乐。
张月月想了一下说道：“宿醉之后，一早醒来头会特别痛。我们餐厅最近出了一种汤，饭后喝的还能解酒劲儿，要不我去弄一点儿给叔叔喝？”
李云思本来不想麻烦她，但想到老头子年纪大了，喝了那么多酒，明早起来，没准儿身体比想象地还要糟糕，就点了点头。
张月月遂去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陶艺成下楼来了，李云思就拉着两个儿子瞎喷。秦雨彤坐在短沙发上看电视，偶尔拿出手机上一会儿网，看那母子三人聊得热火朝天，她回头往厨房里看了看。
陶家做饭的阿姨常年住在一楼，除了打扫和做饭，她都喜欢呆在屋子里。几人都以为她出来是一起聊天，或看电视的。
谁聊那阿姨神色匆匆地跑到茶几旁，手里还拿着电话：“夫人，我、我儿子出事了！”
李云思大惊，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陶峰也说道：“是啊，你慢慢说，我们听着呢。”
“我儿子出了车祸，刚才医院打来了电话，怎么办，这下子怎么办？”她急得要死，又显得六神无主。
李云思这个时候倒是无比冷静：“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立刻赶到医院去，你就这么一个儿子！”
陶峰当即道：“妈，我开车送你们过去。”他知道母亲与阿姨感情好，这一去是义不容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