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早早的就醒了,又或者说应该是压根没怎么睡安稳过。
我轻悄悄的踩在地上,想去偷瞄一眼皇上还在不在。
他果然还未起床,宁静中仿佛还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正好可以趁这时离开,这样想着我便悄悄的溜走了。
在皇宫里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我才找到柳荫居,我进屋的时候阿娘也刚刚起床。
“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看见阿娘的下一秒我就忍不住的哇哇大哭,像跟孩儿闹别扭一样。
“怎么了这是?她还没来得及更衣,一把把我抱到怀里。”
“你昨天,为什么,把我丢下了。”
“昨天,昨天不是你自己非要溜出去的吗?怎么能怪阿娘把你丢了呢?”
“那,那你也要去救我啊!”
“救你做什么,不是被皇上带去玩了吗,有皇上在谁敢欺负你啊。”
我一时无语。
欺负我的就是皇上啊!
“哪有带我玩啊,根本就不是!”
“那干嘛呢?”
“他让我教他唱曲儿,学会了也不放我走,非要让我睡在承乾宫,我一个姑娘家家的……”
阿娘一听,把我放下站在地上便开始穿衣,我原本以为她要去皇上给我讨个公道,谁知她竟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当多大点事儿呢,不就是唱唱曲子吗,阿娘每次来都要教小皇上唱曲儿的啊,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显然阿娘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真正严重性在哪。
“阿娘,我可是一夜都没回来啊。”
“我知道啊,你这不刚回来吗。”
…………
我算是明白了,像清白这种事放在小孩子身上是不存在的,我无处伸冤。
生辰宴已经办完,我们该启程回去,丫鬟们收拾着行囊,轿子也候在了园外。
这时天才蒙蒙亮,柳树的上的露水湿气混在空气里很好闻,我第一次觉得这园子挺好。
阿娘抱着我上了轿,情景好似那日进宫的模样。
“无为姑娘等等。”
“无为姑娘等等!”
刚出宫门,轿外便传来一人的呼唤。
阿娘探出头问丫鬟:
“何人?”
“好像是李公公。”
丫鬟看了看后面正跑着的人影。
阿娘抱我一同下轿,这时李公公已经走进。
“公公有何事?”
阿娘笑着问道。
“这个。”他抱着一把琴,样子像昨夜我用过的那把。
“这个是皇上让我交给忘川姑娘的,请姑娘收下。”他说着把琴递到我眼前,我伸手接住。
“皇上有心了,还请公公代我谢过皇上。“阿娘替我客套着。
“自然会,那无为姑娘路上小心。”
说罢,我们便继续启程。
一路上我都抱着那把皇上赐的琴,那琴快有我高了,同我之前用过的一样,也是象牙白的颜色,上面立体雕刻着一支孔雀尾,没有上色,远看并不易察觉。
“很喜欢吗?”阿娘问我。
“也没有,只是这该算是我的第一把琴。”
“这样啊,看来川儿很喜欢乐理啊,只是不要像娘一样就好,一世只能做个青楼女子。”
我不接话,脑子的思绪一下子云游到了前世,那时的我也说过类似的话。
“娘,你知道六儿在哪吗?”
“六儿,你怎的认识他。”
“你别管我怎么认识的了,你知道他在哪吗?”
“不知,以前常在京城与他会面,算算到现在也有10年没他的消息了。”
“出事那日,就是你们说的另一个个忘川死的那日,六儿回去过吗?”
阿娘细想了一会,回答道:
“好像没有,我只记得那日是几个挑夫抬回了忘川已经断气的尸体,好似是没见到六儿。“
“我那时怀着你也不好在人多的地方露面,也是后来听丫鬟们说六儿失踪了。”
阿娘回忆着十年前的事。
我怀揣着满满的疑惑,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要找到六儿,找到那日害我的人。
一路顺畅,当天就回了仁悦门。
轿子抬到后院落下,我把琴抱回了厢房便下楼找三儿和四儿玩骰子。
老五娘不知又去忙什么了,好半天都没见到人影。
在我的大肆宣扬下,我在宫里教皇上唱曲儿的伟事就传遍了整个镇子。
我靠着这件事儿火了一阵子,从此老五娘便再不准我随阿娘进京。
我便在这座青楼里过起了大家闺秀的日子,整日除了练琴就是书画,阿娘还
在闲暇之余打开了我的一项新技能:绣花。
早在上一世我就对缝缝补补的东西不陌生,只是绣花是没碰过,所以学起来我倒觉得新鲜。
这日我拿着绣好的荷叶鲤鱼图给老五娘看。
“吴奶奶你看,怎么样?”
“学了三年了,绣成这样也好意思拿给我看?”
“这不挺好的吗,难得我对绣花感兴趣,你就不能夸我一次嘛。”
“再过两年就嫁人了,嫁的好你不愁没人绣花,有这时间你还是好好改改你那顽皮的脾性吧。”
“我不嫁,动不动就是嫁人。”
“你就嘴硬吧,再过两年看你还硬不硬。”
老五娘还在用心栽培园里的这片牡丹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今日也已13岁了。
就像老五娘说的,再过两年我可能就为人妇了,只是我这心境儿却怎也不痛快,总觉着少点什么。
我看着老五娘一头的银发,突然有一种好像前几日见她还不是这副模样的感觉。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轮回中她坐在我厢房失魂落魄的样子。
又想起那日她说的那番话:
“若不能在死之前了解了那件事,我是地狱无门。“
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呢?
“五奶奶,你有没有什么这辈子一定要做的事啊。”我试探着问。
她愣了一下,又摇摇头。
“曾经有过,现在想想做不做也无所谓了。”
“那是什么啊?为什么又不想做了。”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能干的动什么呢。”
“你可以让别人帮你做啊,比如我,我可以帮五奶奶做啊。”我继续试探着。
她放下手中的小铲子,转过身看我。
“谁都行,就你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想做了就是不想做了,你莫问太多,对你不好。”
这一世,老五娘是真疼我,把我当孙女对待的,我一早就知道这事是个危险的差事,她不愿我多问我也是理解的。
只是人都有一颗好事的心,我总是想把什么东西都一探究竟。
夜里我躺在阿娘的里侧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疑问。
我想知道老五娘的故事,想知道六儿在哪,想查查上世的死因,这些东西顷刻间都挤到了我脑袋里,胀的我头昏脑胀。
就在这一夜过后我的这些疑惑便都开始朝向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