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赵晗一听,险些栽倒。
他的姑奶奶也,这太后明显是怀着不怀好意的心思要拿她过去兴师问罪的,她怎的还敢自投罗网呢?
偏偏宫羸墨又没说什么,赵晗犹豫了下,正要叫宫人去给她拿套干净的衣物来,却听得殿里头忽地传来了宫羸墨的声音:“给她拿宫装。”
宫装?
赵晗默了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
不多时,一套繁复古美的宫装就呈现在了鱼浅浅的面前。
黑沉着一张俏脸,鱼浅浅捧着婢女呈给她的衣物,神色冷然地横了宫羸墨一眼,“什么意思?”
让她穿嫔妃才穿的衣服?
这是要向众人宣誓,她是他的女人?
开什么玩笑!
“这是朕的寝殿。”好整以暇地睨着她,宫羸墨轻盈起身,缓缓张开了双臂,任由几个婢女给他换龙袍,继而给他洗漱。
“然后呢?”鱼浅浅眯了眯眼,等着他的下文。
“你与朕同塌而眠,在朕的寝宫过了一晚。”英挺俊朗的睫羽轻颤,翩跹似蝶,蛊魅人心,宫羸墨整装完毕,负手身后地淡然浅笑。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就只能说明她鱼浅浅蠢了!
怎么,被迫跟他睡了一晚,就成他的女人了?
将手里的衣物掷到地下,鱼浅浅挺直了背脊看他,水眸尽是谧沉郁晦暗,“爷要让小的去做那个被当枪使的炮灰,问过小的意见了嘛?”
尼玛,让她穿着这衣服去给太后那厮叼吗?
他当她傻,还是她蠢?
“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了?”挑眉睇了她一眼,宫羸墨眼里的郁色深了深。
没好气地脱口而出,鱼浅浅凝着眉头,一字一句地道:“不愿意!”
“即是如此,那末你以后就以大宫女的名讳,近身伺候朕吧。”像是小人得志一般,宫羸墨勾了勾薄唇,漾出一缕小贱小贱的笑意来。
额?
鱼浅浅默了。
敢情,她是被人耍了?
给她抛出高枝说要让她当他的妃子,她不当他就降了她的级别,让她做近身大宫女?
再没有比他更坑的了!
好阴险!
嘴角抽了抽,鱼浅浅拧巴着一张脸看他。
之后,婢女又给她拿了一套衣服,她看着是宫女装,这才肯去屏风后面换上。
霓红烟纱勾成的碧霞罗裳,粉色的水仙裙旖旎逶地,腰间挽着一条薄烟青纱,清丽的五官不施粉黛却也明艳动人,一头青丝盈盈,翩跹垂落在纤细腰间,说不出的悦心别致,纯洁无暇。
不过是一身最常见的宫女装,但是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韵味。
好似天生的骨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凝向她的目光深了深,宫羸墨微不可察地轻轻抿了抿唇。
“你不去?”
穿完衣服检查无误后,鱼浅浅才堪堪地瞥了他一眼。
“你以为爷很清闲,不用上早朝?”薄唇微动,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略显得低沉了些,宫羸墨黑眸微摄,神色淡漠道。
鼓了股腮帮子,鱼浅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浑然不觉地吐出一句:“也是,看你这样也跟昏君划不上等钩。”
是个淫邪变态君!
在心里腹诽,鱼浅浅哼了哼。
昏君二字一出,殿内的一干婢女太监全都变了脸色,人人自危地低垂着头颅,生怕一个不慎就惹祸上身,丢了脑袋。
就连赵晗都不自觉地替她擦了擦冷汗。
普天之下,敢说皇帝是昏君的人,可还未曾有过,妃卿雪真是个不怕死的!
然,皇帝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大怒,反而心平气和,和颜悦色地说道:“如果你这时夸奖,爷收下了。”
漠然地白他一眼,鱼浅浅一脸的不置可否。
昨晚被掐的仇还没报,就又要去赶赴另一场无硝烟的战事了,也不知道那个太后是不是个好说话,容易对付的货色。
都怪这个宫羸墨,要不是他把自己掳到了这哥鸟地方,她哪里需要去赴这场鸿门宴?
抱怨归抱怨,但她在东陵无权无势无地位,小命还时刻受到宫羸墨这厮的威胁,还没本事敢不去赴宴。
**
当鱼浅浅在太后的近身内侍领路下,带着几个宫婢赶到太后的乾坤宫的时候,正巧在殿外撞上了宫羸墨的两个妃嫔——慧嫔与华妃。
“呀,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冲撞了本宫,真是不要命了?”
冷不丁就在殿外跟华妃给迎面撞上,鱼浅浅顿时满头的黑线,森寒的目光横向身后的一个婢女。
那婢女名唤慎儿,貌似是太后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与内侍邓扣子一起颇得太后的喜爱,在后宫里倒也有点地位。
这会儿那慎儿被鱼浅浅一瞥,倒也不慌不忙,竟是瞪圆了眼睛与之直视,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干己的娴静样子,好似刚刚那个在背地里推了鱼浅浅一把的人不是她一样。
“喂,说你呢,你这宫女怎么回事?冲撞了本宫竟然还不下跪,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嘛?”冷不丁地就被鱼浅浅给踩了一脚,华妃的脸色顿时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最近一直被淑妃抢风头,已经很久没被皇帝翻牌子了,本来心情就不好,偏生还被一个宫女给踩了一脚,顿时就火冒三丈。
“不好意思啊,被人推了一把,你要怪就怪她去吧。”无辜地耸耸肩,鱼浅浅往旁侧退开一步,将身后的慎儿给暴露在了华妃的面前。
秀美攒起,慎儿眉目微垂,竟是满面的隐忍,好似受到了多大的委屈般,咽着声音道:“妃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慎儿故意推您,蓄意迫害华妃娘娘吗?”
妃姑娘?
乍一听到慎儿的称呼,华妃的眉头遂皱了起来。
慎儿在太后跟前是什么样的地位,她自然晓得,只是这个妃姑娘……
打量揣度的目光狐疑地鱼浅浅的身上转了一圈,华妃的眼里尽是不解。
印象中,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宫女,是新进来的吗?
哟,跟她玩宫心计呢?
论装可怜扮委屈博同情,她鱼浅浅何曾输过?
嘴角勾出一道玩味的弧度,鱼浅浅眼睛一红,嘴巴一瘪,顿时就难过地往后推开了一大步,满面的泫然欲泣,声色低咽道:“难道不是你吗?难道是我看错了,莫非刚刚推我的不是人,是什么孤魂野鬼?那也太可怕了!”
“你……”冷不丁地就被指桑骂槐说成了孤魂野鬼,慎儿的眼底露出了怒意,但明面上又不好发作,心思转了几转,遂说道:“妃姑娘又何必在这里危言耸听呢?姑娘有皇上罩着,又在皇上的寝宫里过了一夜,身上沾染着皇上的阳刚之气,又有什么牛鬼蛇蛇敢近你的身去作怪呢?”
闻言,鱼浅浅眼底的神色深了深。
不愧是太后的人,这魍魉心思倒是不错呀?
这么快就找到了给她制造祸端的闲话了?
反击的手法,倒是快很准,半点不给她留情面的呀!
在皇帝的寝殿里过了一夜?
一下就抓了慎儿话语里的重点,华妃与慧嫔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皇上,竟然宠幸了这个宫女?
猛地想起了什么,慧嫔小声地在华妃的耳边道了两句,华妃面色一沉,已经是哼哧出了声,看向鱼浅浅的眼神都带了几分薄怒与鄙夷,“你就是那个被皇上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触及华妃那端得造作的神色,鱼浅浅满面的愁容,半点都不想被卷入这后宫女人的战场里,遂然笑笑道:“当然,我不是女子,难不成你是?”
“你说什么?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宫女,竟敢对本宫无礼,出言不逊?若不给你点教训,你还敢反上天了?”被鱼浅浅不敬的话语给惹怒了,华妃扬手朝着鱼浅浅就是一个老实不客气的巴掌招呼过去。
这么容易就被惹怒,看来华妃的智商还有待考察,倒是她身边的慧嫔,懂得煽动华妃来找她麻烦,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倒是个伶俐的主。
不过,她对这后宫的争斗可没兴趣,有的只是想赶紧摆脱宫羸墨那厮,赶紧回大泱。
君如钰已经失忆了,照他那个样子,短期之内是不可能恢复记忆的,若他被大泱皇帝找到了还好,若是被夏侯连敦找到,只怕他是活不久的。
还有舒岚,也不知道那丫头在恭亲王府里过得怎么样了,她与君如钰双双遭难,这时候的恭亲王府定然很是混乱……
心思百转了千回,鱼浅浅红唇微抿,便牵出了一缕嫣然的笑靥来,语气娇柔如兰道:“娘娘可知这一巴掌落下来,遭殃的会是谁?”
扬手的动作陡然一滞,华妃的身形僵了僵。
“且不说我刚从皇上那儿过来,这会儿还要去觐见太后娘娘呢,娘娘却因个人私欲就要拦了我的去路,在太后娘娘的地盘上作威作福,也太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了吧?即便我真犯了错,那也轮不到你僭越来替太后娘娘执行宫规吧?”
眨巴着眼睛,鱼浅浅一脸的善意,无形之中却是透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生生就压了华妃的气势,让众人一怔。
想不到她会这般伶牙俐齿,华妃怒极,却又不敢真的下手,生怕一会儿她在太后的跟前一告,自己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只能愤愤地垂下手来,狠狠地剜了鱼浅浅一眼。
“既然已经到了,就都进来说话吧。”
殿内,一道苍老却浑雄有力的声音透了出来,带着一股凛人的雍容气度,让众人心下皆是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