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宸与徐友良买完书回来时,看到两个大木桶的周边里一圈外一圈的全是人,脸上的神色瞬间黑沉了起来,好像是暴风雨的前奏。他随手一扬,就把几个苦心等待着买羊奶绿豆沙的大汉被挥倒在地,徐大哥拉脸嬉笑着给别人赔礼道歉,用眼色不住的暗示欧阳宸快点赔礼道歉。这个时候的欧阳宸怎么还顾及得上是否有人被自己弄倒在地,他的一颗心就记挂着自家小妻子了。
“这一位兄台,我知道您急着买小吃,但是请先排队好吧,不要随便把他人挤开啊!”小家伙之后都在给美丽姐姐帮忙盛绿豆沙,沐浅云只是高兴的在一边借钱,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位身强体壮的男人扯开别人自己一个经的往里面挤,心里很是不高兴,急忙出言禁止。
欧阳宸疑惑的注视着这个不大的小孩儿,他这时正像个大人一般做着本来应该是他来做的事儿,站立在本来是他该站的地方。他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夫君!”沐浅云眼看着是自己的夫君回来了,连忙微笑着向他打招呼,但是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往她的手里面塞银子了,她的眼眸仅仅是一瞟,马上把目光从夫君的身上收了回来,高高兴兴的收下递过来的钱,根本没有注意到男子脸颊上的怒气。
欧阳宸看见自己的小妻子毫无损伤的站立在自个眼前,心底里的石头暂时落了地,刚刚看见外面这么多的人围绕着这里,他还以为自家娘子发生了什么事,再怎么说他与徐大哥离开时没有一个人过来光顾,所以没有往这个方面来想。可是看见自己的娘子和她制作出的小吃这么的有人气,心底又禁不住的吃起醋来。嘿嘿,欧阳家少爷纠结的小气心理又不合时宜的跑了出来!
小家伙听见美丽姐姐喊这位威武的男子夫君,这时才突然想起来,这是那一日和她一并去店铺里的男人,他咧开嘴傻傻的笑了笑,移动了一下脚步,给这个大男人让出了一个位置,以免他死盯着自己。
毕竟还是多双手多一份力,欧阳宸一过来就直接承担了装凉粉儿的事儿。刚刚只有两个人时,小家伙一个人根本做不来,一边要帮别人装羊奶绿豆沙,一边又要帮另一个人盛酸凉粉儿,有好几次差一点就给弄错了。如果是把酸凉粉儿装给了要买羊奶绿豆沙的人,那还好,吃亏的是人家,可是如果把羊奶绿豆沙装给了买酸凉粉儿的人,那么美丽姐姐岂不是亏本亏死了?但还算他机灵,重要时刻,他依旧没有犯晕弄错。
中午才刚过去,他们挑来的两大木桶小吃基本上全卖光了,几个人现下的心里都高兴得不行,特别是那小家伙,他跟随在掌柜的身旁也有两年了,啥样的情形没有见识过,每一年到年底时,他们商铺里的顾客慢慢一屋,但是大部分的都只是询问一下价位,并不会马上就买,接下来会再多看几家对比一下,之后才会下定结论。然而今日这个买卖那叫做得个心里舒畅,一个个的全往他们手中塞银子,就怕迟了一步买不到了。他今天总算见识到生意兴隆的场面了。
沐浅云看了一眼差点儿就要跳起来的小家伙,心底里的喜欢持续上涨,这也是个与她一般有着发财梦的小财迷啊!
沐浅云用手遮住嘴巴轻笑了一下,说道:“看你高兴的样儿,再这模样魂都没了!给,拿着,这里是三十文钱,算是给你的工钱了,感谢你今天的帮助,还有这些小吃你也都带回家去,分给家里人尝尝鲜!”
小家伙听见美丽姐姐说到了他的家里人,纯净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说实话他今天请假也就是去镇子外面拜祭自己的爹娘。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居住咋镇子里的,先祖全是读过书的人,虽然没有一个人考取过功名,但也算得上书香世家了。他儿时起就开始读书认字了,爹爹尚在人世的时候身子也不太好,就想把光宗耀祖的大任委托在他的身上,对待他也是极为严厉。奈何三年以前,爹爹因病去世,娘亲过于悲伤忧郁,还没半个月的日子也随着爹爹走了,就只留下了比他小三岁的一个妹妹。
沐浅云看见小家伙的脸颊上霎那间变得哀伤痛苦,根本不是嫌弃钱少的模样,她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夫君,欧阳宸也稍稍的皱起了眉头。
沐浅云抓起小家伙的手掌,把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轻柔的笑着说:“小伙子,你今天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还劳累了你上午,我们还不清楚你的名字呢?看你小小年纪的模样,应该还不到十岁吧?这么小就这样有能力,快让姐姐我羞死了!”
年幼的小脸上是不应该有悲伤的神情的,他们该存在于温暖的太阳光里,存在于轻柔的微风里。
小家伙感受到美丽姐姐诚挚的笑意,那一些早就应该消失的伤感瞬间流逝。脸颊不由自主的红晕,对着前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正规的礼,说道:“小姐姐,我姓高,叫渐离,子子羽,今年已经十岁了!”
三个人吃了一惊,正拿碗给小家伙装小吃的欧阳宸双手也跟着停顿了下来。
沐浅云惊诧不已的叫喊:“什么?你上过学?”
高渐离用清脆纯真的声音淡然的说:“我父亲曾经教过我,认真学习过三年,但是这两年里因为跟随掌柜的学做买卖,只不过空闲的时候稍微看了一下罢了。”
沐浅云紧跟追问道:“既然已经努力学习过三年了,还有爹爹亲身教诲,那你为什么又不学了呢?还去跟随别人做伙计?”
沐浅云来到这里三年了,真正意识到这里的级别等次之分到底有多么恐怖。在这样的古代,无论是有一点远见的,或是思想古板的,只要是能够支付得起自家孩子上学的,就算是用尽家产也无所谓。
高渐离垂下了头,忧伤的小脸上好像是在回想着某一些伤痛的事儿:“我爹爹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娘亲整日忧郁,心念爹爹,没过半个月就因为过于伤心追随爹爹去了,现在,就留下我与小妹渐彤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高渐离讲到这儿的时候,被眼泪朦胧的眼睛伤感不已,沐浅云疼爱的抚摸了一下小男孩儿的头,期望可以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高渐离可爱的吸吸鼻子,顽强的想要憋住即将掉落下来的眼泪,接着说道:“那个时候我们家里还留有一点财产,但是却不是很多,我年纪小不懂事,总是想着爹娘不在人世了,自己必须照料好小妹才行。娘亲在人世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进过灶膛,想着给小妹烧一些美味的,但是每一次捣腾了半天都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兄妹两个人时常因为没有食物半夜里饿得醒来。有一回,小妹患病了,我跑了几条大街请了一个郎中来家里诊病,那个郎中说小妹身体虚弱,必须时常吃点补身子的东西才行,要不然的话会有些危险,我那时候不知道危险代表着什么,但是也清楚绝对不是好话。我着急的很,担心这个唯一的小妹也离我而去,就不断的扯着郎中的衣袖哭喊着请求他救救我的小妹。正好在这个时候,一个远方的婶子来到了我家里,说是看我们兄妹两个人年纪太小,没有人养活,就保证说是要照料我们,只不过必须把家中的地产给她,不然的话她就无剩余的粮食养活我们的吃穿。我自然是不清楚他们是想贪图我家的财产来的,认为无论怎样他可以照料我和小妹就是好人,当时就把娘亲临终前留下来的木盒交给了她。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她居然拿过木盒后就再也不理我和小妹了。”
哽咽着讲到这里,高渐离早已忍不住痛哭了起来,本来应该纯真可爱的小脸上此时却满是悲伤、怨恨。沐浅云在一边帮他擦拭着泪水,眼中充满了疼惜和愤恨,这个可恶的远方亲戚,居然比她那个贪婪小气的父亲还可气,这么年幼的两个小孩子,能够活下来就已经不容易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背地里阴人,都说恶人杀人不眨眼,他们简直比那恶人更恶毒。
徐大哥本就心地善良,听到这等行径,早就握紧了双拳,这孩子三年前差不多与他家阳儿一般大,阳儿因为村庄里的妇女八卦心智成熟,就已经让他心痛得不得了了,想不到这个小孩儿居然更是命运凄苦,那么小的个子连自个都养活不了的,居然还要照料一个小妹妹。他此刻的恼怒足够捶死一头牛了,幸亏那个狠毒的人不在面前。
欧阳宸慢步走到他身旁,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高渐离的肩头,用一个男人的姿态给这个小孩子独特的抚慰与激励,他非常的清楚遭受家庭事故的孩子想要的并不是他人的同情心,而是能够支持他努力生活下去的信念与勇气。
高渐离的心智成熟恐怕是老天爷早就注定了的,犹如穆小雨从信息科技发达的现代穿越到这个穷困封闭的小村庄一样,她能够变成沐浅云,能够嫁给深山里宠爱自己的男子,这一些也不过是上天注定好的命运。
沐浅云的双眼微微发红,疼惜的看向面前的高渐离,她根本就不懂得怎样抚慰人,特别是花小孩子,这么一个招人疼惜的小孩子。
高渐离放纵自己哭了好久,又回到了之前众人所见到的开朗活泼的小家伙,他挺起了还没有发育起来的小胸膛,故意表现出坚强的神情,说道:“没事了,我如今过得也不错啊,布庄里的掌柜对我非常好,有什么好吃好喝的还给我带回家去给小妹吃呢!他还告诉我说,日后让我当东家呢!”
沐浅云更加不忍心看高渐离隐藏悲伤的模样,在她的眼中,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碰到不开心的事儿想哭就哭,憋屈了的话要出气就出气。他这个样子把自己伪装在一个如乌龟般的硬壳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样去照顾自己的亲人,可是他不知道,像他这个样子的小孩子应该受到他人的照顾吗?
沐浅云也伤心的哭得讲不了话,只是持续的抚摸着高渐离的头顶,欧阳宸静默了一会儿才说:“只要是人活着原本没有层次之分,学士也好,商人也罢,只要你真心努力去做了,等到适当时机的时候,你才可以拥有所有你想要的!”
高渐离不是很明白这一句话的意义,但是仍真诚的点头。
之后沐浅云又扯着他聊了一会儿,例如他和妹妹如今居住在什么地方啊,为什么自己又去布庄当伙计,还有那个恶毒的远方亲戚是否又欺负他们,高渐离全都微笑着解答。
沐浅云他们即将回家时,告知他自己的名字是沐浅云,今后能够喊她姐姐,高渐离高兴的点点头。她还许下诺言下回有集市时还会过来,那时候一定要把小妹带过来吃羊奶绿豆沙,都是免费的。高渐离开心的看着他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