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沐浅云逐渐清醒。她顺手就去抱自家的夫君,才刚刚翻过了身子,就感觉到自个儿身边是空的。她伸着小手在床的另一边摸来摸去,一次又一次,还是空荡荡的。她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突然发生的灾难,猛的腥来,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心里很害怕,突然从床上挑了下来。她大声喊叫的打开门,一阵冷风立刻吹进了屋里,她失去理智,大声叫喊着:“夫君!夫君!夫君!”
她的嘶喊声先是传遍了整个重新盖起来的房子,之后是穿透过结实的墙壁传到庭院里,然后在透过院子围墙,穿过层层白雪,好像飞传很久很久,直至传进某人的心底里。
沐浅云顾及不了向平时一样一件又一件的穿着完整之后再出去。她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光着一双脚就跑到了庭院的雪地上,刚刚才下过一场雪的春节,是从来没有过的凄凉,完全没有过年的喜庆。她着急的站立在庭院里面一遍一遍的叫着夫君,夫君,可是没有人回答她。脚底的冰雪从脚心一直延伸到心里,冬天的冷风更加的寒冷刺骨,冻结了她的双手,她的脸颊,她的心。
她祈祷夫君这时候会坐在公公的屋子里面。他们俩儿时父子,老人在家,儿子即将离开家乡,肯定是要跟爹爹道个别的。
欧阳老父亲“哐嘡”一下子推开了房门,早就已经穿着完整的老人家看起来好像一晚上都没有睡觉,神态有一些疲惫,有一些担忧。
沐浅云愣怔的看着欧阳霆锋,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消失了大半。沐浅云想要开口询问,欧阳老父亲却先开口说着:“云儿,宸儿早已离开了!”
沐浅云心下悲痛不已,失神的后退了两步,差点儿摔倒。她神志模糊,自言自语的说:“离开了?怎么这样就离开了?我们不是讲好了要我送送的吗?我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没有嘱咐,他怎么就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我居然连一样他要传=穿的衣服都没有准备,多么寒冷的天气啊,他有没有穿上那一件新缝制的棉袄赶路?我……我……都是我的错,我怎么就那么贪睡,耽误了时间,夫君!你怎么就不叫醒我呢?”
欧阳老父亲也是不忍心,儿子远离家门去当兵,他心里的舍不得哪里会比她的少?
“云儿,你小心着凉啊!”
沐浅云好像没有听到欧阳老父亲的话一样,身子一倒,瘫软在了雪地里。任由寒冷的雪水渗入她悲伤的心里。欧阳老父亲的双眼早就瞎了,这样的一个场景,他肯定是看不见的。
沐浅云微微张开了被冻得紫红的嘴巴,用那不敢相信的语气接着说:“公公?真的离开了吗?”
欧阳霆锋清楚小儿媳心里的舍不得,由于自个儿年少的时候也离开过家里,曾经也体会过那种依依不舍的感情。但是他并不是他的儿子,无法减轻她的悲痛。
欧阳老父亲长叹了一口气,嘴里吐出来的雾气又一次证实了气候的严寒,慢慢的说:“云儿,你不要太伤心了!宸儿肯定可以全胜归来的,我们一定要信任他!”
两行悲伤的眼泪从沐浅云的小脸上流了下来,还没到下巴就已经冰凉不已。她吸着鼻子说:“我不管他是不是全胜!我只是想每时每刻都陪在他的身旁,为他烧火做饭,观山看水。如果这样不行,我也只期盼他在他乡可以平安健康,吃好穿暖,再也不能像刚见面时那样,喝的是凉水,吃的是隔天的烧饼!”她缓缓的抬起了头,盯着公公:“公公,你告诉我,他会过得好的!”
“嗯,一定会的,他是我的儿子,我信任他!”欧阳老父亲心里泛酸的呢喃道。
大门口的小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三个小孩子一个个的走了进来。他们是刚刚送走欧阳宸回来的,映入眼帘的是沐浅云瘫软在地面上的场景,全都惊讶的张大了小嘴。
小渐彤大哭了一早上的双眼有红了起来,抬起小粗腿儿就跑上前来:“云姐姐,你怎么连一件棉衣棉鞋也不穿,还坐在着冰冷的雪地上啊!欧阳哥哥如果知道了,肯定会责骂我们没有照料好你的!”
欧阳霆锋与小儿媳在庭院里说了半天的话了,并不知道她是没有穿上棉袄就跑出门的,居然还连一双棉鞋也没穿,这么严寒的冬天,如果感染上了风寒,说不定会要了性命的。他低沉着声音嘱咐渐离与天穹:“你们两个快点将云儿给扶到屋子里,渐离去生火煮一些姜汤,天穹你去把刘郎中请过来,快!”
话音还没落地,两个人就一人一个手臂扶起沐浅云拉拉扯扯的将她拖进了屋子。高渐离急忙拿过被褥帮他盖上。程天穹居然首次没有再乱耍他那小少爷的性子,在床头找出了一双棉袜给她穿起来,这个时候,这一个女子当真可以引起每个人心里的怜悯之意。
三个小孩子,一个爬上高凳子给沐浅云倒热水,一个在厨房里给她煮姜汤,还有一个冒着寒冷的风踏着白雪去给他请郎中。可是他们在忙这些事情时,沐浅云好像一点知觉也没有,他的心思似乎是随着夫君一同远离了这白雪皑皑的天灵山。
“云姐姐,你先把这碗热水喝了吧?”小渐彤捧着一只碗,递到她的嘴边。
“云姐姐,我听别人讲,我父亲当时的病痛就是因感冒造成的,最后也没医好就去世了,云姐姐你绝对不可以患这么恐怖的病啊,呜呜呜,姐姐你就喝一点吧!”小渐彤站立在与自个儿一般高的床前,脸颊上流着眼泪捧着一个比自己的双手还大的石碗。
“云姐姐,呜呜,你为什么不讲话啊,别吓彤儿,彤儿允诺过欧阳哥哥要照料好云姐姐的!若是他忙完了回家,看见彤儿没有照料好你,他肯定会打彤儿的小屁屁的!”
沐浅云的鼻子又一次的泛酸,她强忍着想要大哭一场的念头,把眼泪咬紧牙关往心底里流。她意识清醒过来,拿过小渐彤手里的石碗,咕噜咕噜的一下子喝光了水。还好这些水是昨天晚上烧好的,不是很烫,不然的话,沐浅云的小舌头这时候险些要熟透了!
她弯下身子,将小渐彤给抱上了床,盖上被褥,这个小孩子大清早的就出去站了那么长时间,怕是也冻死了。沐浅云塞进被子里面给她搓了一下手,囔着鼻子疼惜的说:“外边冷死了吧?我帮你暖暖,就不会那么冷了。”
“云姐姐!”
沐浅云接着给小渐彤暖着小手,询问说:“他临走时,跟你说了些什么话?”
“欧阳哥哥说,叫我们几个照料好自个儿,照料好你!他说你即使年龄要比我们大上一点,但是也是个小孩子,平常也总是很任性不听话,他还说,还说……”
“嗯,还有呢?”
“他还讲了,他不想你相送,说你如果亲眼看着他离开了,你肯定会伤心的。他不愿意看见你伤心地模样!”
沐浅云心下不住的泛酸,好样的,欧阳宸,你不愿意看见我伤心的模样,就害怕自个儿会舍不得吧。那你知道你就这个样子离开,我会比看着你走更伤心,你这个坏家伙、可恶的臭男人,就只晓得为自个儿想,一点儿也不为我考虑考虑,等到你回来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郎中进来以后就给她诊脉,又写了一张驱风寒的方子,再三嘱咐必定要按时按量服用,家中的几口子人这下才总算放下心。
可是沐浅云最终仍是小病了几日,不时的还咳嗽几下,害得所有的人担忧半天。小镇上的店铺都过了初五,还是依旧没有开门经营,三个小孩子持续居住在欧阳家,陪伴着心里不开心身子还不舒服的沐浅云。
徐大姐在吃饭的前前后后都会空些时间出来到这边来坐一会儿,自这三个小孩子来到她家过春节,煮饭洗碗的事情全部被几个勤劳的小孩子分担了。因此每一次吃过饭之后的沐浅云就待在屋子里面出神。徐大姐正好到这边来,也可以陪伴着她唠唠嗑,解个闷,两个女子的夫君是一起去当兵的,又是互相帮衬着的兄弟俩儿,很多一样的心思能够互相说说。只不沐浅云这几天安静下来,也考虑了很多,家中的男子离开了,又没有死,她干嘛总这样凄凄惨惨的像是给他哭丧似的。
然而上天注定是这样的,那他们的小娘子们就一定要顽强的撑下去。她越来越不愿意听见徐大姐在她的身边一次次的为她们的丈夫伤心了,她机灵的把话题牵引到了买卖上面,“大姐,夫君与徐大哥离开了,咱们的买卖还是要做下去的啊!日后的事情就必须依靠我们两个妇人了,她们在战场上英勇奋战,咱们也要给他们守护这个家庭,等到他们回家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
徐大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故意表现的顽强说:“就是啊。小妹,我家的那个男的离开了,心下就没了主意,全是乱七八糟的。我听他说过大年三十的晚上,有些人到店铺里面去挑事儿,这是真的吗?”
“嗯,是发生这件事!也不清楚这一些人是干什么的,我只是觉得与小镇里的结缘楼有点关系。他们那儿时做的饭店买卖,但在酒里面兑水,现在小镇上的人们都喝过了咱们的醇正的高粱酒,又哪里会浪费自己的银子,再去他们那儿上当受骗!我感觉那结缘楼的贾员外肯定是客户逐渐减少,对咱们起了歹心了,所以就上演了大年三十的那一场好戏!”沐浅云回想着那一天高渐离说的话,,猜想着这件事的缘由。
“那么我们要怎么办啊?我听人说贾员外是个不好招惹的大户人家,家中富贵不说,还与那个衙门里的人混的很熟,搞不好,我是说假如他狠心去找官老爷随便找和理由,将咱们全都抓进去蹲大牢咋办?”徐大姐满脸担心的说着。
“就是啊,我也害怕发生这样的事儿,因此这几天就没有让天穹他们去镇上开店门,小渐离那一边也拜托人给掌故的带了话儿,再过几天去干活儿。我担心别人故意挑事儿,无缘无故的拖累了渐离!”沐浅云眼里忧虑更重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小渐彤快跑了过来。笑眯眯的摇了摇自己的手里拿着的东西,塞进沐浅云的手里。沐浅云摸不着头脑。小渐彤说:“是欧阳爷爷说的,他让我将这一个信封交给你,然后我就可以做小孔雀!”
沐浅云觉得非常的诧异,公公与她住在一个庭院里面,想做什么事情说一句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写信?多么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