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早朝的蟠蚩在下人的簇拥下,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下人给他脱下朝服,换上了便服。
蟠蚩看还没到中午,就遣散了下人。自己一个人从寝殿里出来,准备去见见自己的老友。他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小花园里,这里有他想要见的人。
花园没有任何标志,如果不知道这里的路,很容易在荒芜的九玄天中迷路。这里收拾的很干净,比起其他地方,这里显得有生机多了。而且每种花草都摆放的很整齐,各色花草在一起相得益彰。一眼望去美丽无比,看的出来整理这个花园的人是很用心的。而那花园中央,一个穿着暗红色外衣的男子正在花丛中低头摆弄着花苗。
“哎,你这又在干什么呢?”蟠蚩走到那个男子的身后,说道。
“啊?”那个男子转过身来,满身的泥巴,那手里还拿着一棵花的幼苗。
看到来人是蟠蚩,他赶忙跪下来,“参见吾王!”
蟠蚩走上前来,“起来吧!孤说你这个纪佳,你又不是孤的臣子,以后别行礼了。孤就是闲的没事干,随便看看,你忙活你的吧!”
这个被蟠蚩称为纪佳的男子,长相清秀,特别是跟蟠蚩做对比。虽然身上和脸上都有泥巴,但是却难掩他与世无争的气质。
纪佳点点头,站起来转身又继续忙自己手里的工作。
然后头也不抬的回答蟠蚩的话,“毕竟君臣有别,何况我还是个下等人,就更得行礼。不过,今天您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没事啊!孤刚才说了孤就是来看看,今天实在是无聊的很。”蟠蚩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看着纪佳忙活。
“哦!您等我忙完这些,就给您倒些茶水。我现在手太脏了,还请您谅解!”纪佳一边忙活,一边对蟠蚩深表歉意。
“没事,孤就是想看你栽花的样子,你忙吧,不用管孤!”蟠蚩一笑。
“好。”纪佳又低头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只见他用小铁铲把泥土挖开一个小坑,从右手边的筐子里拿出一枝花苗。轻轻的放进去,然后撒上肥料和土混合而成的土,再从旁边的水坑里舀出来一勺水,慢慢的均匀浇下在花苗周围。
然后又重复这样的动作,栽下一棵又一棵的花苗。
蟠蚩就在旁边看着他,没有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纷争,也没有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
这里仿佛就是一个小小的桃花源,尽管蟠蚩并不喜欢这些鲜艳的花。
也许蟠蚩的心在这万物里能得到一些安宁吧?蟠蚩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的,没人知道他来的目的。
蟠蚩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纪佳摆弄花草,或者有的时候看纪佳画画。
他俩的友情要追溯到两千多年以前的时候了,确切的来说,是他把纪佳强行留在这里的。
那会儿纪佳就是个花匠,拥有高超的手艺。他本来是蓬莱仙阁的一个花匠,后来被蟠蚩召来这里。
蟠蚩防着天下所有的人,却唯独不防着这纪佳。他没有灵力,只有一门种花的手艺。画画也是一般,而且偶尔才画一次。
纪佳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蟠蚩的地方,他整日就是与花为伴。
在蟠蚩眼里,纪佳跟那风洛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不开窍之人。
但是这种人却有着那些聪明人没有的朴实,蟠蚩现在挺希望有这样的臣子的。奈何一个被人各种看不惯,一个整日与花为伴。
“这有什么好的?孤都没看出哪里好。”蟠蚩看着从不厌烦的纪佳,说道。
“花都是有生命的,用心听是可以听到它们交头接耳的声音的。所以我才喜欢这些的,就像您喜欢权利一样。”纪佳谦和的回答着蟠蚩的话。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纪佳还在不停忙着手里的活。
“你难得都不吃午饭么?”蟠蚩又问道。
“不急,不急。”纪佳篮子里的花苗已经所剩无几了,但他依旧没有着急的意思。“不能着急的。本来太阳出来后是应该避免种花的。但是这些花已经到了移栽的时候,希望能成活吧!不然枉费我这么多日子的照料了。”
“你天天如此么?”蟠蚩很惊讶,这种花对他来说太无聊了,还不如战斗一场来的痛快!
“嗯,我又没什么事做。种花就是种个乐趣,图的就是心静。”纪佳说道。
“会不会感觉无聊?”
“习惯了。”纪佳说着话,心里却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无聊又如何?我就只能呆在这个小花园里。”
当然,这后面的那句话他没有胆量和勇气说出来。如履薄冰就是形容他的,但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任何害怕之意。
“你会想念蓬莱仙阁的生活么?”蟠蚩猛然间问起了纪佳这个问题,也许是处于好奇,也许是其他原因。
纪佳一愣,然后又继续手中的工作,“那里和这里差不了太多,没有什么想念不想念的。”
纪佳虽然说的平平淡淡的,但是每句话都仔细揣摩了一番。蟠蚩不是旁人,他的暴虐纪佳也见识过。
炮烙之刑,锁链穿骨,五马分尸等等这些听了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刑法,就是出自蟠蚩。
此时的蟠蚩不过是一时的温柔,内心指不定在想些什么。
“如果给你一个选择,你会选择做一个长生不老且灵力深厚的人,譬如云历。还是会做个自由自在,没有拘束的人,譬如你自己?”
“我嘛,生来就注定是花匠。自然是选择我自己了,为权利而死的人还少么?”纪佳低头忙碌着,看不出此刻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的话语里没有过多的感情,许是怕那蟠蚩,许是本意就是如此。
蟠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一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呵呵……那又如何?”纪佳说完话,手中的活也忙好了。
他起身,去水井旁洗了洗手,又随手舀起另一旁水井里的水,大口的喝了起来。
“你还真像一个花匠,在九玄天呆了两千年,只有你还没有变。”蟠蚩喃喃的说道。
“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人心变了而已。”纪佳端着一瓢水,转过身来,走到蟠蚩的旁边坐下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有点发硬的饼,递给蟠蚩。“我最近比较忙,凑合吃吧?”
蟠蚩接过那饼,咬了一口,本来想吐出来的,但是忍住吞了下去。太硬了,就像被拿去特意风干了好几天似的。
“孤待你如此之差么?”蟠蚩没有嫌弃的意思,只是觉得他给纪佳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待遇。
“没什么。我一个与花为生的人,向来清苦惯了。”纪佳不敢道出其中缘由,虽然说俩人认识很长时间,但这中间的变故,二人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捅破而已,毕竟俩人并不是一个等级的人。
纪佳看似挺老实的一个人,实则行事处处小心。因为他知道,在某个暗处或者隐蔽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个士兵正在拿箭对准他。
“孤此次来你这里,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蟠蚩强行咽下手中那饼,说道。
“您说吧!”
“孤觉得这两千年以来,孤看到了一些人一开始不顺从孤,到现在很忠心顺从孤。还有一些人一开始很忠心顺从孤,到现在是暗地里并不顺从孤。你说,孤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我可无能为力……”纪佳自然不会去管蟠蚩的朝中事,免得得罪了人还不自知。“还请您见谅,我学术也浅的很。”
“你旦说无妨。”蟠蚩以为纪佳在害怕什么。
“您看我像是那种谋士吗?”纪佳反问蟠蚩,脸上带着苦笑,“您可真是强人所难了,我自幼就是花匠,根本没有那个为人出谋划策的天赋。”
“唉……孤虽然是三界之王,却没有一个真心之人能帮孤啊……!”蟠蚩很苦恼的叹息道。
“日久见人心的,总有真心之人会帮您的。”纪佳只能说到这里,他赶忙压抑住心中所想。
纪佳竭尽全力,让自己不和蟠蚩搅合在一起。
“你觉得风洛如何?”蟠蚩又一次询问了纪佳的意见。
“谁?”纪佳只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却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了。
“风洛,龙神殿的人。”蟠蚩提醒了一下纪佳。
纪佳恍然大悟,“我只是听过他的名字,具体性格啥的,我还真不了解。对了,他们龙族不是保护您的么?怎么?难道他们造反了么?”
纪佳的胡乱猜测惹得那蟠蚩又是一笑,“打住,打住。他们那几千人如果造反的话,孤都不会亲自动手,就能灭了他们。”
纪佳也跟着一笑,自嘲道:“您看,我都说了我压根就不是什么谋士吧?我这智商也就够养花用的。”
“哈哈……”蟠蚩对于纪佳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再一笑解尴尬。
“这朝中事以后还请您莫要说了,您看我就只是适合种花而已。”纪佳是打心里面就一点都不想与蟠蚩扯上关系,但是他也没法远离蟠蚩。只能想法让蟠蚩打消念头。
以他对蟠蚩的了解,蟠蚩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的。平常来也不过是询问一些其他的,近来竟然也开始询问起他对于朝中之事的意见了。
“嗯,对了,你在蓬莱仙阁的时候,可有婚配的人?”蟠蚩用平和的语气换了一个问题。
“没有,我不过一花匠,哪有人会看中我!”纪佳摇摇头,尴尬的说道,吃掉了手中的最后一口饼,然后又喝了一大口井水。
蟠蚩看着他的样子,明白接下来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所以便不想再问什么了。于是他起身,说道:“你忙吧,孤得走了。”
“恭送吾王!”纪佳听闻蟠蚩要走,赶忙跪下来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