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到处挂满了白色的绢花,悼念的香烟弥漫全程,一切的娱乐歌舞都被停止,行人走在路上,连玩笑也不敢开一句。
皇上驾崩!
皇上驾崩!
各地的皇亲国戚,都在赶往奔丧的途中。琅邪王在中途放慢了脚步,他甚至在一个偏僻的小旅馆住了一夜,利用信鸽把这个消息通知了镇守边关的亲信赵玄虎、路卫兵等人。
掐准时间,到了皇宫。
甘甜勒马,淡淡道:“是否需要我陪你进宫?”
公公大丧,儿媳妇当然该去哭一回。但琅邪王断然拒绝:“不用!你侯在宫外,一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
她虽然是合作伙伴,但是,主持大局的,当然得是他自己!
琅邪王从来不喜欢为人操纵的感觉。
早有把守皇宫的御林军以及老皇帝大丧的礼官迎出来。
他们看到的琅邪王早已经哭肿了双眼,悲痛得不能自持。
“父皇……父皇……儿臣来迟了一步……儿臣对不起您老人家……父皇……儿臣真是罪该万死……”
甘甜躲藏在暗处,看着他爬进宫门真的是爬,一步一叩拜,用膝盖在行走。
可以预料,从这里到老皇帝的灵柩之前,他的膝盖会被磨破。
但是,文武大臣都会看到一个男人的孝心。
终于,老皇帝的灵堂在望,白幡飘忽,冷气森森,满世界的白花让人心底也跟着寒冷起来。这几天,他每天都要哭上一回,双眼早已肿得睁不开,因为过度伤心,甚至在满地跪着的文武大臣回头看他的时候,他遽然口吐鲜血,昏倒在地。
然后,是皇太子无比夸张的悲呼:“皇弟……皇弟……如今只剩下你我嫡亲兄弟,你万万不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来人,御医,快传御医……”
老皇帝的灵堂乱作一团,悲声四起。
原来,琅邪王和皇太子全都是演员。
一屋子的政客,人人都是影帝。
甘甜放心离去。
先帝驾崩,国不可一日无主。
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自来需要一个主子凌驾在自己头上,挥舞着鞭子带领大家前进。新皇帝不继位,老皇帝不发丧,一定要保证皇帝的连贯性。
皇太子早已确立,而且年过三十,当然不需要任何阻碍,直接继位。
这一日,群臣汇聚,在金銮殿请求皇太子继位。
以琅邪王为首的亲王贵戚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由最年老最德高望重的傅丞相跪下去,手举文武大臣的奏折,“臣等恭请皇太子继帝位。”
端坐龙椅上的皇太子一身素服,满面哀戚:“父皇驾崩,为人臣、子者,何德何能?不敢继位。”
各位看官,大家不要以为这是皇太子故作谦虚,要推脱龙椅宝座这是千百年积累下来的潜规则老皇帝死后,无论你太子多想继承皇位,总不好欢呼雀跃,满脸堆笑地就坐上龙椅吧?
所以,就有不成文的规矩沿袭下来,新帝继位,大臣们要一再恳求,新帝要一再推辞,如是者,三四轮之后,新帝就会以“不能推脱”,堂而皇之地登上龙椅宝座。
此时,皇太子已经推脱三次,表演完毕,在群臣的“万岁”声里,正式坐在了金銮殿的龙椅上面,改年号恒文,只等开年正式改元。
黄袍加身,地下黑压压地跪满了群臣。
从此,他们便是他的奴才这天下,只有他一个人才是主子!
新帝飘飘然的干咳一声,就连最前面的琅邪王也俯首跪拜,莫敢直视。直到此时,皇位之争才暂告一段落。
新的天下,已是恒文帝的天下!
先帝生前留有遗命,丧事从简,所以月余之后,宗亲王族便陆陆续续开始赶回封地。琅邪王启程前日蒙新帝召见。
彼此行过君臣大礼,新帝赐坐赐茶,叙兄弟之情,同时传先帝遗命,赐婚琅邪王。赐婚的还不是一个,而是两大美女。段雪梅自然不在话下,令琅邪王倍感意外的还有傅丞相的外孙女。
而且,傅丞相的外孙女是正妃,段雪梅是侧妃。
琅邪王一看父皇的诏书,头就大了。他认得父皇的亲笔,绝非新帝作伪。显然新帝也很是好奇,何以老皇帝临终之前,忽然管得这么宽?连小儿子的王妃也一并考虑进去了?
“皇弟,父皇临终前,一直很遗憾,说未能见你最后一面,又念及你常年在外,军旅凄苦,身边无人照料,所以赐婚二美,也是希望皇家枝繁叶茂,子孙昌盛……”
恒文帝此番大有深意,众所周知,琅邪王的原配王妃早已病逝,这几年无续弦,也无子女,也正是因此,他登基之后才没有急着动手一个没有儿子的王爷,野心再大都不会大到哪里去!
此时,他反而真的虚情假意,殷勤备至,“虽说父皇大丧,不宜操办,但皇弟可以携带美人回到封地后,再行大礼。为兄早已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满意。”
琅邪王跪下去:“多谢皇兄恩典。此去一别,不知多久才能相见,还望皇兄保重龙体。”
新帝亲手将他扶起,也不胜唏嘘:“今后,为兄身边就真的没有半个嫡亲手足了。皇弟,你也要多保重。”
琅邪王一出皇宫,但觉头大如斗。
临时的行宫里一片寂静,除了秦舞阳等亲信,所有人正在简单打点,准备迎接二位王妃入宫。时间很仓促,地点也不合适,但既然是先帝赐婚,也马虎不得。更何况,无论是傅丞相还是段大将军,谁都得罪不起。
一时之间享受齐人之福,琅邪王不但没有丝毫的兴奋,反而不胜焦虑。他环顾四周,连续多日都不见甘甜的影子。
虽然他没张扬,但赐婚消息自然瞒不了她。琅邪王和绿盟是黑纸白字立有契约,换而言之,甘甜的王妃身份早已确定。现在中途忽然杀出一个傅丞相的外孙女,自己如何向她和绿盟交代?
琅邪王左思右想,半晌也没个妙方。
他转向秦舞阳,秦舞阳也无计可施,沉吟道:“先帝赐婚,不可抗拒。可是,夏盟主我们也得罪不起。既然如此,不妨向甘王妃讲明实情……”
琅邪王走了几步,“她在哪里?”
秦舞阳据实回答:“这几日,王妃都形色匆匆,早出晚归,谁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她回来,立即叫她来见我。”
正在这时,传来通报,一名侍卫进来:“王妃回来了。”
琅邪王暗忖,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大步出去,甘甜已经坐在椅子上,手里端一杯茶。
自从回京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和她面对。但见她早已换下了那一身古怪的紧身行装,小牛皮的靴子换成了绣花鞋,外面是一件淡紫色的裙裾,腰上系着一条宽宽的带子,更显得窈窕动人。
他好生不习惯,眨眨眼,再看过去时,但见她随时别在腰上的那个圆球也不见了,也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
但见仆人们行礼如仪,端茶倒水,他才醒悟,这个女人,一举一动完全是王妃的派头,甚至是她端着茶的那种架势,坐姿,就真的像一个高贵端庄的贤淑女主人。
“甘甜……我的小宝贝儿……”
男人的喘息如在耳边,以那样习惯的姿势压在她的身上若非多次熟练的,男女之间的态度绝不会如此亲昵。
琅邪王是男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临走一瞥时的那一抹暧昧一直印在脑子里。
所以,自从契约生效后,一路上,他借口回到封地才正式行婚礼,从未碰过她一下。
一想起来,就觉得很脏。
若是别的女人,玩玩扔掉也就罢了;但这个女人就如牛皮糖,他怕自己一沾身,不但甩不脱,还会惹一辈子的腥臭。
她可以是王妃,但是,她必须是活寡妇。
他不会给她任何怀孕的机会。
甘甜挥手,让仆人们退下。
他心底忽然非常不舒服,忿忿的,这个淫荡不堪的女人,她凭什么端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一念至此,他本来非常为难的话,出口就不那么尴尬了:“甘甜,想必你早已知道先帝赐婚的事情了……”
她淡淡地打断了他的开场白:“我不知道!”
琅邪王忽然有点理不直气不壮了,却还是顺嘴说下去:“先帝赐婚,我不敢不从。傅丞相的外孙女为正妃,段雪梅为侧妃……”
好家伙,正妃、侧妃统统都有了,原来的王妃退到第三了这才是“小三”的正解。
甘甜端一杯清茶,浅笑,不动声色,听他说下去。
琅邪王又走了几步,“本王和夏盟主的合作,当以江山大计为先。之前,实在不曾预料父皇赐婚一事,但是,你当明白,你本来的位置并非王妃!”
不是王妃,是皇后。
鸿鹄岂能和燕雀计较?
你屈身一时,换来一世尊荣,这点小小委屈,值得!
可是,哪一个小妾,能直接某一天登上皇后之位?
任何开国之君的江山,皇后宝座必须是他原配。
甘甜微微一笑,语速很慢很平和:“之前,夏盟主还在担心,王爷一朝得志,皇后宝座也并非就是我绿盟囊中之物,却不料,现在连王妃之位也被人夺走。王爷,你觉得绿盟一年花50万两银子,就是为了买一个小妾的位置?”
琅邪王微微着急:“这绝非本王背信弃义,实在是情非得已,皇命难违……而且,新帝对我早有猜忌,一旦我稍有违逆,必然授人以柄……”
好一个情非得已。
她慢慢站起来。
“甘甜,你听我说……”
她并未转身,声音还是非常的温和:“王爷但有决定,无需和我商议,直接找夏盟主就行了。”
琅邪王面色铁青,眼睁睁地看她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