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愤怒,几乎冲破了脑髓。
谁做皇帝,本来她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问题是,不要欺人太甚,对吧?
夏小宝还是不动声色,笑眯眯的:“王爷,这区区小事,你帐下能人异士众多,轻易搞定,何必我去多事?”
宁王斩钉截铁:“此事非你不可!”
一股愤怒,几乎冲破了脊髓。
欺人太甚,也不是这样的。
但是,夏小宝依旧面不改色,一句话都没说。
宁王的脸上充满了一种恳切:“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办的事情,希望你在帮我一次。”
“王爷你是高估我了。你手下能做这件事情的人不知多少,何必让我去?”
“此言差矣。我手下人才虽多,你知道,刘文正等人,都是书生意气。其他的头目,也都是江湖义气重,而筹谋的心计少。王守仁乃赣南巡抚,一方大员,如果无缘无故死在这里,朝廷必然追究。若是追究起来,大家都不好办。而你就不同了。你比他们都强,我相信你的能力……”
夏小宝笑起来:“你知道,我从不杀跟我无关的人物。”
宁王的神色变得很奇怪:“王守仁,不见得跟你无关!”
“王爷倒是说来听听。”
“我听说,当初朱厚照在塞外大战小王子,就是王守仁也曾随他出征。你想必也见过。王守仁对朱厚照忠心耿耿,不就是你的敌人?”
这话十分委婉,却暗含杀机。
你夏小宝和王守仁,不见得就毫无关系。
但是,夏小宝确信——自己和王守仁的关系无任何人知道。
宁王的势力在大,也是在京城和南昌之间搭建一条无孔不入的关系网。但是塞外,他的手足还伸不到那么长的地方。
她还是不动声色:“王爷,我和你当初的约定,不包括这一条!你知道,我这个人,从不愿意多去惹是生非。”
宁王没有回答,先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他的言辞十分恳切:“这是一座大宅的地契。我把你要的人全部好好安顿在此地。我没有半点威胁你的意思。无论这事你做不做,他们都是安全的。而且,你知道,我从不曾为难过他们。这一次杀王守仁,实在是我手下没有其他得力人选,你知道,我不想提早打草惊蛇,如果惊动了朱厚照,就不好了。你自己考虑一下,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强求。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很感谢你。”
说罢,他竟然还深深鞠了一躬。
“也罢,我再想想办法,最好是能拉拢王守仁这个人为我所用。如果他能归顺于我,简直胜过十个大将。”
夏小宝淡淡道:“王守仁不过一区区巡抚,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就是闹得热闹而已,他能成什么大气候?”
宁王正色道:“你这就是低估他了。他刚来时,我也没料到他有这等本事。此人为人十分奸诈,智计百出,经过这几次的剿匪行动,我已经明白,我手下将领,无一个有他十分之一的才能。”
宁王在这一点上,倒也不傻。
“所以,上上之策是拉拢他,下下策,才是干掉他。”
夏小宝漫不经意地把那张地契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揣在怀里,转身就走。
宁王看着她走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才是他的信用卡。
要一直刷,直到刷到那个叫夏小宝的公司破产为止。
王守仁,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要跟我斗?
你还差得远呢!
赣南巡抚衙门,前所未有的热闹。
因为,这几日,陆续来了许多观光客。
他们不是来旅游的,也不是来度假的,之所以有一个衙门一日游,是因为他们来考察的——考察如何投降最有利益。
过年了,土匪们实在不想啃树根树皮了,就指望着干脆投降算了,反正朝廷有招安政策,投降了,先回去大吃大喝几顿再说。
于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土匪们一合计,就手牵手地来投降了。
投降么?
王大人热烈欢迎。
但是,在这些投降的人物里,王守仁立即发现一个问题:就是有几个土匪,是老投降了。也就是说,这几个老油子,已经反反复复在各任剿匪将军们的手里来回投降,少则两三次,多者竟然有七八次了。
打不赢就投降,还可以领取几个赏钱。但是,赏钱用完了,立即该做土匪继续土匪。
王守仁对这群人不感兴趣。
他当即挑选了三名曾经反复投降的头目出来——杀了。
消息传出,土匪震骇。
这一次,这个王大人,是玩儿真的了。
于是,假投降的,全变成了真投降。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几个月下来,竟然有七八千大大小小的土匪投降。
剩下的几股大势力也不敢动了,抢劫也得小心翼翼,只好彼此之间黑吃黑了。别说土匪,就是一般地痞流氓,也开始收敛了,菜市场的保护勒索费都不敢去收了,整个江西的社会治安,有了根本性的转变。
宁王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他在清点账目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财政收入,直线下降。
于是,王守仁发现,自己的府邸又多了一种观光客——那就是一队乐妓。
这对乐妓,全是宁王精心从苏杭等地挑选采买来的,从小教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绝妙的是,这八人,色艺双绝,豆蔻年华。
本来,他是留给南下的朱厚照享用的。后来一打听,朱厚照同志不好幼齿,人家喜欢的是熟女少妇,风韵犹存那种,所以,狠狠心一合计,给王守仁送来了。
宁王的大本钱,当然不是白用的。
这一日,当王守仁回到巡抚衙门的时候,简直呆了。
但见一群乐妓,翩翩起舞。
尤其是其中一个怀抱琵琶弹唱的女人,语声清脆,婉转动人——怎么形容呢!漂亮的女人很多,可是,这个女人显然不光是漂亮的那种——而是动人,非常非常的动人。她的目光看着你的时候,但凡是个男人,只怕没有不为之心跳的。
王守仁也是男人,心自然也跳起来,甚至还叫了一声:“天啦”。
女人依旧没有停止弹唱,只微笑着看他一眼。
那时,天气很冷,夜色很冷,周围的炭火明亮,巡抚衙门换上了崭新的地毯。人一进来,简直如沐春风。
还有几桌上好的酒菜,温热的美酒。
这对平素紧巴巴的巡抚衙门来说,简直是另一番天地。
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包括哪些衙役,小厮们。一个个喜气洋洋。
宁王的老管家笑眯眯的:“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
王守仁问:“何喜之有?”
“王大人雷厉风行,肃清土匪,宁王好生佩服。又感谢大人为了朱家天下立下的汗马功劳,所以,特意送来这几桌酒席,犒劳大家的辛苦。”
王守仁哈哈大笑:“多谢宁王一番美意。下官却之不恭。还请管家转告王爷,下官必然不负朝廷俸禄,必将竭尽全力,肃清江西全部土匪,为王爷营造一个和谐的封地环境。”
“还有这区区几名乐妓,王大人也请笑纳。”
说这话的时候,老管家退后一步。
他还记得上一次,生怕这人是个小受之类的。
却不料,今日,王大人非常之阳刚,色迷迷地看了一眼中间最动人的那名乐妓,笑眯眯的:“多谢王爷。实不相瞒,下官在此地非常的寂寞,如今有了这一群美人儿,可以打发不少寂寞时光。”
老管家心里大喜。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王守仁收了东西,就不怕他不办事了。
“好说好说,小人告辞了。”
王守仁亲自把老管家送出去。
回来,看到王沈忧心忡忡的脸:“大人,宁王的这饭菜吃得么?”
“哈哈,如何吃不得?我为他朱家打天下,吃他几桌菜,算不了什么。”
王守仁低声一笑,一挥手:“你们都把这菜分吃了,不用客气。”
顿时,一屋子的人大吃大喝。
只有屋子正中,还在弹唱的歌女,这时,楚楚动人的眼神瞟过来。
王守仁没有客气,走过去,一把搂住了她。
“奴家小月月见过大人。”
虽然是少女,可是,人家从小受的就是媚惑一套。此时,在男人身边,眼神,声音,动作,无不风情万种。不怕少女纯,就怕少女浪。
这一清纯之中的孟浪,简直令人无法招架。
芊芊玉手一伸,一杯酒递过来,娇声道:“大人,天气寒冷,请大人尽饮此杯,暖一暖身子。”
玉手把酒杯送到了嘴边。
谁若是推辞,谁便是呆子。
王守仁不是呆子,笑着一饮而尽。
“大人痛快,贱妾也陪大人干一杯。”
美人儿自干一杯,顿时面上泛起两朵桃花。
酒不醉人人自醉。
就在这时,听得一声通报,有客来访。
这样一个夜晚,谁会来访?
王守仁面不改色,还是搂着怀里的小月月,二人坐拥踏上,美酒佳肴。
王沈带着一个人施施然地进来。
“大人,夏公子求见。”
夏公子!
王守仁几乎惊跳起来。
可是,却依旧坐着,手里不禁更用力挽住了怀里的美人儿。
但见前面的夏公子,一身雪白大氅,玉树临风,一把宝剑悬在腰间,犹如诗书飘零的落魄公子,却浑身上下,又偏偏散发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尤其,当她径直在旁边的大椅子上坐下时,嘴角含笑,声音清朗:“夏某不请自来,没有打扰王大人吧?”
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