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钩,吊起水一样的长城,雄峻蜿蜒的巨龙,月色下草虫啾啾,襄平城便在着巨龙的怀抱中静静安眠。
登上城头,万山环绕,静谧而悠远的山势,昂天俯地无声安静盘窝。
“从今往后,很可能咱们的根,就落在这不起眼的小城里面了,傍晚我看了一下,不错,襄平,的确不错,在这里,半年时间足够咱们悄然崛起了,只要安置妥当,便是始皇帝亲来东方视察,咱们也安然无恙。”巡逻的睿士们傲然挺立城头,凌云将一帮子手下聚拢在城头,手指远山笑道,一月以来的郁结之气豁然消散无痕。
便在自己带领陷阵营到了九原第二天,朝廷诏书下来了,奇怪的是,凌云与陷阵营的功绩一点也没有被提及,只是始皇帝从来狠抓军权,对蒙恬亲口承认的这个新成立的军队勤勉劝慰几句,到后来,利口才听明白怎么一回事。
原来,王离与赵高李斯果真明目张胆勾结起来了,这战报,是王离亲手写的,上面将深入草原的凌云换了一个人,那人名叫李由,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斯的亲生儿子,带兵有点本事,却这厮原本是泗水那边的都尉,后来战事吃紧,扶苏将他的军队从泗水调到九原战场上来,从来这厮跟着扶苏没有出一点力气,天大的功劳都落入他的手中。
王离在上书中,陷阵营与凌云的功劳,一个字也没有加减实实在在写上去,只是那名字改成李由的“虎骧卫”,带兵的自然便是李由将军,始皇帝老了,也有些昏聩了,赵高捧着这封军报上来时候,他老人家一看便龙颜大悦,调了李由去咸阳述职,一个实打实的军界新星,从此冉冉升起。
蒙恬也呆了,自己一时忙碌没有将王离送来给他检查的军报看上一眼,本想着着王离没有多大胆子,最多给他的亲信安排一点功劳,却谁料想天大的功劳,他竟然也一口吞没给陷阵营一丁点也没有留下。
要始皇帝检察这件事的准确性,那还能逃脱赵高的中车府?既然战报已经上去了,说比的没有用,蒙恬狠狠出了一口气将恼怒暗暗压下,用王离亲信的几颗人头敲打胆大包天的胡亥一党一下,却卫怎样安排陷阵营与凌云费心起来。
不用说,这封诏书下来时候,陷阵营便大怒了,英布一言不发提刀上马便要去寻蒙恬,季心与彭越索性点起陷阵营要找到咸阳去问个公道。
凌云心里面自然愤怒的出奇,却来到这个世上三年多来,他从开始的茫然懵懂,草原一战下来之后,心思缜密了许多,便是张良不在身边,目前的事情他也能看个明白,陷阵营的功劳给李由夺了去,说不得是赵高与李斯勾结的切点,而蒙恬不可能在战报上面做手脚,董翳没有那个能量,也就只剩下王离了。
猜测下来,凌云也没有让陷阵营停下闹事的步伐,在他心里,蒙恬这个大秦的老将着实是王离赵高之辈不能比的,天大的功劳一旦失去,若他凌云没有表示出应该有的愤怒,蒙恬绝对要怀疑这个年轻将领的居心。
英布偃月刀在手,蒙恬的亲兵怎么能抵挡得住,便在扶苏与蒙恬召集所有将军们议事时候,英布的长刀挑开了门帘,陷阵营出生入死的功劳被吞没应该表现出来的愤怒,蒙恬看到了,于是他便放心了,好言安慰英布出门,却接下来扶苏的表现,蒙恬彻底失望。
英布过后,季心彭越来到继续开会的大堂,扶苏不耐烦起来,若非蒙恬表态,恐怕这两元虎将要给同伴抬着回到陷阵营驻地。
第三次,却谁也没有想到,季布找到了扶苏脸色有点好看的大堂中去,一进门杀气便向王离冲过去——季布此人,实乃心思缜密至极的大将,凌云手下,英布最是骁勇忠心,季心彭越最是火爆忠心,庄山虎高原铁樾最是稳重忠心,周勃跟成皋是多面手,脾气火爆却攻守他们俩都在行,刚投过来的灌婴不说,只有季布这个人,才是凌云心中最期望将来战场上能调度后勤能安排中军还能带领前锋的大将——他进了门一言不发只是怒目瞪着王离,手按长剑董翳不敢呵斥,却扶苏令锐士将季布赶出门之后,脸色阴沉单独跟蒙恬说话时候斩钉截铁表明态度:陷阵营与凌云,他扶苏绝对不会接受进入他的阵营。
蒙恬是真的失望,凌云的手下来军堂大闹,说不得是凌云的指使——他便是这么认为的——这时候失望愤怒的陷阵营,正需要扶苏好言相劝纳入帐下的时候,扶苏这么沉不住气只将儒家一个“礼仪恭谦”看做对待首席唯一标准的公子,怎么能将始皇帝的大业接手过来?!
“先走着看罢。”无奈之下,蒙恬只好这么对自己叹息。
第三天,陷阵营一片沉静,沉静地可怕,凌云与将士们在原来斥候营第一百人队训练的老地方,只顾训练自己的,北军数十万大军,早知陷阵营遭受的不公,心下一边叹息一边看着那如同杀人一般的训练骇然,将偌大的空间留出来给着八百汉子,远处看着的蒙恬,心里一边欣喜一边忧愁,陷阵营画出来属于他们的训练地盘边上,王离的坐骑直挺挺便躺倒在那里——早上时候王离代表蒙恬来慰劳大军,陷阵营沉默中杀气冲天的气氛令王离不舒服,催马过去要收拾凌云时候,凌云将他轰了出来,坐骑代表王离被斩首。
蒙恬喜的是凌云果然猜到了王离在战报中做了手脚气愤难当,那么胡亥的阵营陷阵营这么一支谁都眼馋的骑军便死也不会加入进去,忧的却是陷阵营面对王离那毫不掩止的杀气,说不得什么时候会化成九原城王离一系血流成河。
晚上,蒙恬左思右想时候涉间有书信到了,书中的意思,却他老人家不知道陷阵营的功劳被掠夺事情,只是提醒蒙恬不要让凌云处在胡亥公子阵营控制的范围之内,正所谓在外则安在内有忧。
外放?
蒙恬大喜,这点权力,在北方起码长城沿线他有绝对的能量,苏角这个执拗的老头儿对凌云很是赞赏,他的权力范围内,给凌云寻找一个既能够安全又能暗暗扩充陷阵营实力的地方,升一下凌云的官职,说不得始皇帝驾崩以后,这一支更加庞大更加具有攻击力的军队能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于是,襄平便成了凌云的最后落脚地,或许是心里面觉着亏欠凌云,不见人家啥事没做的李由得意洋洋高头大马当了偏将军去了咸阳么,那么,索性大方一些,满足凌云的要求将他部下全数给个骑军编制,五千人也不会让现下正忙着跟赵高李斯勾结的王离主意——王离的目标是整个北军几十万人马,蒙恬心里清楚的很呢。
凌云静静带着人马走了,蒙恬心里面隐隐的担心,一边消去不少,却暗暗又有说不出的莫名担心升上来,凌云干净利落走人了,蒙恬站在城头的晨风中,却似乎蒙恬心里揪了一下,凌云从此与大秦产生巨大的裂缝甚至怨恨,往后能产生什么事情,他蒙恬也不敢保证。
此刻站在城头的凌云明白,自己东南方三个城池的将士,西北方蒙嘉的大军,或许西方远处的苏角章平赵无咎,一个个都在暗暗观察着自己的动静。
“将军,咱心里憋得很呐,蒙恬他……他怎么能把咱的功劳给李斯那老儿呢,咱……咱可是弟兄们用鲜血拿来的功劳啊,末将……末将这一个月也没有想通为啥!”这话,也只有季心才说得出来,彭越憨直却不愚笨,他目下就在沉思,季心说这话,他脑袋便轻轻摇了摇。
“不,蒙恬没有为难咱们,他救了我一命,将来,总是要还给他的。”王离提出让自己去做始皇陵墓的仲翁蒙恬反击回去,凌云听司马欣说了,这件事他明白怎么回事,索性今晚便要对属下讲个明白。
当下便在季心目瞪口呆彭越怒发冲冠中,凌云将自己的猜测——已经明显的猜测——说了一遍,却令他大喜的是季布沉沉的声音第一个打破城头的沉默:“主上说的是,属下在听到诏书那一刻便明白,这事儿是王离搞的鬼,当时英布将军,舍弟跟彭越将军从中军帐出来之后,属下便进去再一次试探一次,确定是王离老儿,不过却也免了主上一个烦恼。”
“这家伙,终于跟咱穿一条裤子了。”凌云眼见季布真心跟自己走到一起来——秦代时候,若有人称你“主上”,那便是拿你做他主人对待了——心中欣喜冲淡了季布最后更加意味深长的话。
“你说你说,嘿嘿。”
眼见凌云欣喜,季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长期以来的稳重决定了他的性子不可能随便投向一个人,凌云的举动他看在眼里,眼下,正是正式投向陷阵营的时候。
“蒙恬的意思,乃是主上率领陷阵营将士投入扶苏的怀抱,主上要成大事,便不能给扶苏困住手脚,眼下,三次入帐的举动,在扶苏看来便是主上恃功邀宠不受控制的表现,对这样一个迂腐的王子来说,主上是他绝不能接受进入他阵营的,而胡亥,选择了王离便注定不能选择主上,现下咱们落脚在襄平,以主上大略,有两年时间便足以令王离之辈不敢轻举妄动,若一旦始皇帝驾崩,呵呵,不管是扶苏还是胡亥上位,恐怕王离赵高之流还来不及与主上交手,关内,早乱成一团糟!”沉默的人,若不是哑巴便是高士,季布,果然不凡!
凌云双目熠熠生辉,拍着墙头喟然叹道:“王离之流逼迫我来襄平,不想这里居然是天然宝居,只今夜当真欢喜,不为傍晚发现此间果真有好东西,季布兄长大才,若非咱们这儿没有美酒,定然要痛饮他三百碗才好!”
“切,什么嘛,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早就看出来啦。”雅珞在这一个月里,虽然失去权势与家园,更有兄长背叛将一个明眉皓齿的娇俏少女压迫有些消瘦,企业却进一步与秦人的交流,更令她越来越具有小女儿家的情怀,凌云喟叹刚完,便她撇撇嘴不屑道。
众人一笑,季布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面孔,说完话便低下头去,只剩下有些不悦兄长明白了这件事的过来过去但没有跟自己讲的季心嘟嘟囔囔。
“襄平,这儿是个风水宝地,这些天咱们做一下乖宝宝,周围监视的人,便让他们忙碌去罢,只要修葺好城墙,只要咱们这些天安安分分的,没一个月,这些人定然会走开,再要监视,那是明年开春的事情啦,这些时间里,足够咱们做出一些事情了,粮食不用省着,每天要让弟兄们吃饱肚子,三个月的粮食,咱们吃掉两个月的,后面的日子,咱们用十天时间去拿吃的,剩下到了快要入冬的那几天,嘿嘿,给咱们王上将军特意派来的马贼们,好生准备一些好东西。”夜已深沉,雅珞惺忪睡眼有些不耐,凌云便拍拍手站起来,有些事情,是要慢慢跟大伙儿说的,方才季布说出跟大秦未来的两个掌权者都划清界限时候,众人眼睛亮晶晶没有异议,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做的很了。
“嗯,主上说的是。”季布今夜两句话都在承认凌云,便是他自己这句话说完也笑出了声,“王离要弄些人手来跟咱们过不去,却这些天他定然不肯,一方面蒙恬此刻看的紧没有机会,一方面,咱们苍狼旗满肚子的火气,便是他王离再能,能弄两三万人马,咱也绝不给他好看,说不定蒙恬逮住机会将他忘记送进咸阳乖乖呆着去。呵呵,在王离看来,一个和平的环境,最是能令咱们斗志消磨掉,再过两个月,咱们将襄平弄好了,在他看来便是咱们安逸享受的时候,那时候,习惯偷偷摸摸的王上将军,才真正认真跟咱较劲,目下,恐怕蒙嘉苏角这些人,不仅仅在盯着咱们,蒙恬的军令里,保护咱们定然会有一个交代的,咱只管吃饱饭收拾咱们的家便是。”
“对,赶明儿咱把成立满地的废物清理掉,后天开始,咱收拾收拾营房,大后天,好生歇缓一天,咱们到时候再安排往后的计划。”凌云站起身来,便众人都起身向城下而去,却那雅珞早歪着小脑袋静静入睡。
“这丫头,若不是个草原人,那该有多好呢。”凌云自失一笑,走过去拍了拍她柔嫩肩膀,雅珞恍然惊醒,却狠狠瞪了一眼凌云,蹦蹦跳跳向自己的睡处去了——一整天,她便忙乎好了自己的房子,里面清扫干净不说,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花香给她弄的满屋子都是芬芳,凌云很怀疑若房子能翻过来她会不会要将屋子也放在太阳地下晒一晒。
“裨将,呵呵,距离偏将军还有六七个台阶,李由啊李由,还要多谢你给老子解了一个围呢,你说老子将来怎样回报你才好?”凌云面对东方,低声忽然笑道,却不知咸阳城里得意洋洋的李由,会不会忽然来几个喷嚏。
“口是心非!”身后恨恨的声音,不用说便是雅珞。
凌云回头去,美人便偏过头,嘴里却哼哼两声道:“还不说心里早把李由恨死了,哼哼,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丫头,头疼啊,一路上就不安分,得,到了这里还要找麻烦!
“哼哼。”美人撅起小嘴,火把吡噃中别有风味,凌云心下一跳,但听她道,“你……你没收拾睡处,晚上……睡哪儿去?不会要枕着你的宓谣入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