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冰把她所有的精力和最后的光彩都用尽在刚才的对话中,现在的她已经油尽灯枯了。呼吸困难,眼睛也睁不开了,力气从身上一丝丝的散去,趴在马上的她滚落到路下。马儿仍旧头也不回的奔驰向远方。雪心快马加鞭顺着地上越来越多,触目惊心的血滴追踪着,和路下沙滩上昏厥的蓝冰永久的错过了。英秋雨简直要疯了,开着开着车子‘砰’的一声冒起了浓烟,英秋雨用力打火也无济于事,此刻心慌意乱的雪心从车边急驰而过,英秋雨跑下车被呛的狂咳不止狠狠的踢在车上,拼命的跑起来“我怎么那么倒霉啊?你在哪儿啊?”还说着英秋雨就被路边的石头拌了个大跟头差点就滚下路去,擦破的伤口在流血。惊诧的她不管不顾奋力起身冲远出晕厥的蓝冰跑去。怀抱着蓝冰“醒醒,你醒醒啊?”英秋雨的呼唤终于有了效果,奄奄一息的蓝冰困难的微微睁开眼睛,她淡淡的笑,英秋雨激动极了“你醒了,你振作一点儿,我们去医院。”她吃力的抱蓝冰,经英秋雨这么一折腾,蓝冰已经没有力气做任何表情了,英秋雨的每个动作都让她的伤口在汩汩冒血。蓝冰无力的抓着英秋雨“我不行了,听我说话好吗?”说这几个字让蓝冰费尽了力气。“不会的,我们去医院,你会没事的。”“求你了,姐姐!”英秋雨震撼了,眼泪狂落不敢出声,因为蓝冰的声音轻的犹如风吹即散。“姐姐,我叫蓝冰,今年16岁了。”英秋雨哭的走音“我是英秋雨,快24了。”“我知道。”蓝冰急促的呼吸着,英秋雨不知所措。“我知道我不孤单,我还有一个亲人,我不孤单。可我写了那么多骂姐姐的文章,为什么姐姐从来都不理我?”蓝冰的眼泪不停的落,英秋雨拼命的摇头。“姐姐,送我回湘西老家和爸爸妈妈埋葬在一起,今天是全镇人的……`的忌日。”英秋雨轻抚着蓝冰的胸口一个劲儿的摇头。“姐姐,我可以杀了英权的,只是我发誓除了我自己,我今天只可以杀一个人。”“妹妹,那个姓胡的,我们的仇人,一年前已经死了,战死的,很惨。”蓝冰笑着手从英秋雨的手里滑落,英秋雨不知道蓝冰说完话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妹妹!”英秋雨紧抱着那温热的身体,天空中是蓝冰轻浅的心声“我终于赎罪了!”蓝冰笑着笑的那样纯粹,那样天真无邪,释去了一切的仇恨苦痛。雪心站在路上用袖子狠狠的抹着掉不完的眼泪,孩子气的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凄清的小灵堂里,英秋雨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秦玉、西门和两姐妹到来诚挚的鞠躬。秦玉来到悲痛欲决的英秋雨身旁,陪她一起跪在冰凉的地面上,雪晴赶紧抱着旁边的垫子过来,被西门拦住。西门和两姐妹陪秦玉一起跪着默默哀悼。英秋雨悲伤到木然,呆滞的表情,机械的向火盆里放纸钱。英秋雨突然泪如雨下,秦玉为她拭泪。英秋雨握着她的手放声大哭,哭的精疲力尽的英秋雨靠着秦玉的肩倾诉“玉儿,我从来没有想过除了你,我还会有其他的亲人,可是……当我知道的时候又是永远失去她的时候了。”秦玉极力的安抚着她。“好像一场梦,上天为什么对我那么残忍?为什么对小冰那么残忍啊?为什么呀?”英秋雨号啕大哭,哭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你不知道小冰的命有多苦,她又承受了多少,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为自己的苦讨个说法。你不知道她有多漂亮。她叫我‘姐姐’的时候声音有多好听,我感觉好幸福,因为除了你们还有一个亲人在千里之外惦记着我……`”英秋雨含泪抓着秦玉“玉儿,帮我一个忙?”“义不容辞,姐姐请说。”“你见过小冰的,给她画一张像好吗?”“现在就画。”两姐妹赶快准备画板和纸笔,秦玉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个清秀可人的女孩,她笔随心动不用多时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就完成了。西门更是细心的买来材料帮英秋雨装帧起来。英秋雨的眼泪干了,面对着蓝冰的画像她深深的垂下头“小冰,请你原谅姐姐吧!”英秋雨转向秦玉“玉儿,我骗了小冰,其实胡叔叔并没有死,可我不能让小冰认为自己所有的苦痛和付出都是空,我不能让小冰含恨而终啊!”
伊尚终于在海滩上找到了雪心,雪心坐在海滩上头埋在双臂中,他身边撒满了被枪打过的大洋。伊尚舒口气默默的站在路上陪伴着雪心。雪心哭了一夜也哭够了,他站在狂燥的海风中凝望着远方。“好点儿了吧?”伊尚问道。雪心不语。“去灵堂看看她吧!”“不去!”雪心气愤坚决。“行了吧你,别在闹了,事以如此就别在自责了,接受现实吧!”雪心爆发了“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我没能救她,我知道她来上海还是要报仇,我应该跟着她寸步不离的,我不该答应她不管她报仇。是我让她去送死,都是我的错,我是天下最坏的人!”“不是这样的。她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伊尚也忍不住掉泪。“她才只有16岁啊!她该受这么多苦吗?她该为上一代的恩怨去死吗?”“行了!”伊尚也火了“你以为你是谁,是拯救众生的神啊?如果我们没有当什么兵,如果我们没有接受这项任务,如果我们没认识蓝冰,如果我们不知道她的苦,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她的复仇而死,结果也许还是这样。要恨就恨这个上海,恨你来到这儿,恨活在这个世上。”伊尚也心乱如麻,他逐渐平静“人的命运是自己选的,不关别人的事儿。蓝冰终于解脱了,也许这就是她所要的结果。”伊尚拍着雪心的肩膀。雪心孩子气的执拗还在脸上。两兄弟倚靠着彼此,两张稚嫩的脸庞望着澎湃的海,伤痕累累的心无比宁静。
星空下雪心,伊尚和英秋雨把做好的蓝色孔明灯一一放飞,海面上也飘浮着一条条蓝色的小灯船,连今夜的海都格外的平静,海风也特别的柔和,让这一条条寄托着思念的船安全飘向那个自由的彼岸。让这一盏盏承载着怜惜的灯飞向那个幸福的天空。英秋雨默默的倾诉“小冰,我的妹妹,姐姐爱你。”“蓝冰,安息吧!”伊尚道。雪心望着夜幕中一颗闪亮的小星笑,他心念着“傻丫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心疼的人。”雪心展开双掌一把粘好的梳子“你答应过我,说话要算数。梳子已经修好了,欢迎你这个死鬼随时来找我。”
医院的病房门外,英秋雨站了许久,她终于鼓足勇气进去。英权呆滞的躺着,灰暗的脸庞依旧。英秋雨的出现让他呆滞的眼睛出现了一点光。英秋雨站在床头前却不看英权,她踱步到窗前,灰暗的天空才刚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太阳还羞涩的躲在暗淡的云翳下不肯露面。英秋雨声音低沉的像这连续惆怅了几天才有些收敛的雨“医生说这些天你恢复的很好。我再过两三天会送小冰回湘西去。这些日子你要多注意身体,听医生的话。”英秋雨回身低头说“我走了。”“你不恨我吗?”英权虚弱苍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里被无限的放大。打开房门的英秋雨深深的吸了口气,猛的回过身面对着英权控诉着“恨,恨你,有什么用?恨你可以让妈妈,小冰和那么多无辜的人死而复生吗?至少,至少你还活着,但永远也别想得到救赎。”英秋雨洒泪奔逃,英权浑浊的老泪纵横。走廊转角伊尚把这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