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六,在我的养父母强烈要求下,太子没有如愿让我葬在他们君王的坟地上,而是葬在私塾院后的小山上。因为前来送行和围观的亲朋好友加上私塾里的小家伙们,人数众多,在君主和国师的强烈要求下,太子没有来送我,而是去寻那位瑶池姑娘,听说她已经到了罗汉城。这一刻,没有什么事会比她更重要。
这会儿,我躺在同我躯体一样冰冷的棺材里,私塾先生在拜祭我的人都出门后为我掀开了棺材盖。顿时让我感到呼吸顺畅起来,听他迫切道:“馨玉,银紫怎么还没醒过来?是不是药性过重了?”然后有些别扭的把我从棺材里移出来,听起来他好像知道我没死。
“是吗?我怎么都没听子影说过?不过说回来,我昨天到今天现在都没看见过他,不知道会不会是那边出事了。”
“唉…别管了。”私塾先生叹息一声,挥手道:“快帮我把她抬回房间,我们得抓紧时间给她换上,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说完,我渐渐有了知觉的身体感觉到被人悬置在空中,轻飘飘的,像是荡秋千。听他们说了这么多,脑子里多少有点明白了。不过我真不知道私塾先生这么做是为什么。或许,他是出于对银紫的愧疚,希望她能得到月牙国的国君厚爱,给予她新生。
“肺痨…肺痨…”耳旁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熟悉的声音,然后是门或窗户被突然推开,撞击到墙的声音,那人继续吃力的说着:“肺痨,她得了肺痨…”话音刚落,随即就是物体落在地上沉重的声音。
紧接着师母惊呼一声后,便是她急促的步行声。她看了看那人的伤势,急忙去别屋取来棉被放置在地上,再把他扶到被褥上,把身子放平在上面,又出门拿来装满水的银盆和毛巾开始给他拭擦身上的血迹。他正在昏迷中,口齿不清的呢喃着:“紫…紫儿”。
而我则感觉到有人在我的脸上琢磨着,然后有人又我给喂药,把卡在我喉咙里的痰渐渐化去。突然苏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竟是私塾先生正在给我施针。看到他专注的眼神,和额头那些攀附着的汗珠时,我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的胸不闷了便开口道:“咳…我没死吗私塾先生。”不过,还是能感觉到胸闷,气短,比昏睡的时候难受许多。
“银紫你别动,现在不是寒毒在体内运作,而是肺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我不知道你生病了就给你施针的话,那后果…不堪想象。”有些责怪我没照顾好自己,可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子君…莫子君…仙医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的那位知己的伤势如何,他因为同月牙国的杀手打斗而受了重伤,恐怕到现在还是生死未卜,仙医不要管银紫,银紫已经醒了,没有事了,请仙医…”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怎么会没事?你比他们两个的伤势都严重…”
“他们两个?”我满脸疑惑的看着他,心里有了更多的不安,不知道他是指谁,“仙医,你跟我说,快跟我说他们两个是谁?”
他拗不过我的固执和软磨硬泡,在给我整容的时候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陈述了一次。我一直喊子歌的男子名叫子影,是私塾先生的徒弟,从小跟他学习医术。天资聪慧的他一直都很好学,所以现在他的医术已经很了不得了,而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是位吹xiao的艺术家。这一次他们接受了月牙国国君的使命来保护我,以保证我能顺利前往月牙国。我听了后奇怪的问他,为什么他明知道我身上有寒毒,会致死那位国君,还要接受这样的使命。他便不再开口,拒绝了回答我的问题。
“仙医,子影呢?子影在哪里?”断定刚才那闯进屋子里喊‘肺痨’的人就是子歌,他总是在我最危险的时候上演英雄救美。
“他有馨玉照顾,银紫不必担心,银紫快好起来,等到明天的时候一定要能站起身子来,不能被那太子看出破绽,否则不止你走不成,连我们都会一并丧命。”
听到这里,我已经知道我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不管我现在还想不想去那月牙国,已经不由我决定。私塾先生也深知我不会拿这么多条性命开玩笑,也不再多跟我解释,只要求我好好休息。等到明天七夕,与其说我逃脱这个令我窒息的世界,还不如说我逃出了那个人的魔掌。
把我安顿好了之后,私塾先生和师娘就出门开始给‘我’送葬。听到外面犹如哀哭的号子声时,我的心宽松了些,暗暗佩服这私塾先生的能耐。上次他引我去森林里那座坟墓下的地下室里也是为了今天这场葬礼。那位我见到的姑娘的尸体一直被浸泡在防腐的药水里,才没有腐烂或干枯。而今天那棺材里的‘银紫’便是换上了银紫容貌的她。
我正好奇这样先进的医术是如何做到时,突然想起那天在私塾房间里看到的那张画着我的容貌的动物的皮。还记得当时连我自己都对它的逼真惊叹不已。按常理来说,不仅手术不可能那么快,皮的组织吻合也需要一段时间。那么定是那张画皮给那女尸换了容貌。
这个异时空的世界尽是我想不到的奇人奇事,同我们的科幻片和神鬼有的较量。不过我想他们也同我一样是活在天上人的眼皮底下,有的只是多一点的法术和高超的技艺,不能随心而欲,否则这个世界早就乱了,混乱不堪。
想起一段文章是这样写的,人类总在努力做着,以为自己可以统治这个世界,可是这个世界是永远不可能被一个人统治的。
瑶池的那位姑娘叫天诗,现年十五岁,跟收养她的师傅一起居住在瑶池城的寻仙山上。十三岁那年她的眉间突然有了月牙封印,她的修道师傅也算过她会由此劫难。按那位师傅的话说,她同我一样是有仙缘的人。
此次她偷偷瞒着师傅,独自下山打探‘皇女’一事,不料被月牙国的杀手发现了踪迹。恰巧私塾先生在上山寻药时发现倒在血泊中的她,而当时她就已经一命呜呼。看到她眉间金灿灿的月牙封印时,私塾先生就明白了整件事情,把她的尸体带回了坟地。
当晚我见到她时,她已经断气五个时辰,而师傅也正是那时候把我们的容貌临摹在了那皮上。看似简单的工作,却足足花了他一天两夜的时间。因为每个人的五官比例都不同,私塾先生得精确的测量我们的五官比例,然后才能下笔临摹,该填充的地方要填充,该削弱的地方也要削弱,只有这样才能让换脸后的我们更像彼此。
“月牙封印…”我下意识的摸了摸眉头。
因为银紫的名声不小,所以入葬时有很多人赶来一睹她的容貌,天诗的师傅也从远处的瑶池城赶过来找天诗,也就顺便来看一看银紫这位奇女子。这会儿哀哭的号子刚刚结束,私塾先生在一旁抹着红眼眶,师娘和宝莹一同趴在银紫的棺材上又哭又喊,一旁的玉香稍稍抽泣,留心着自己的娘。
“紫姐姐…紫姐姐…”宝莹哭的最凄惨,红肿的眼睛没了平日的水灵和秀气,可怜的模样让一旁的师娘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想对她说实话,可是私塾先生再三叮嘱不能说,她只得狠狠的把话咽了回去,任由宝莹嚎啕大哭,哭的惊天动地。
“王母娘娘你到底有没有慧眼,你的仁慈和爱心都去了哪里,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她一直记着我给她讲的故事。
远处正匆匆赶来的白衣女子也渐渐抽泣起来,她走近宝莹就把她搂紧自己的怀里,不停的安慰和安抚她的心,任她的泪水肆虐。“乖宝莹,乖宝莹不要这样哭,你紫姐姐知道了会很难过的,不要这样哭…”碧水安慰着宝莹,自己却也不停的在流泪。
这会儿正要下葬时,人群外突然听到了群马奔腾声,为首的是银发男子,那双有神的眼睛里隐藏着几丝哀愁,他不愿被人发现,所以一直绷着个脸,让人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那是一个冷傲无比的人。
“让开…让开…”跟随在他身后的侍卫们匆匆赶来驱散了人群,开辟出一条道路来让太子行走。他走的匆忙和不安,心里很复杂,始终无法相信银紫就这样走了,想嚎啕大哭,却又不能,“开棺…快点开了它…”一声喝令,身后的五六的侍卫立马向前来,推开了盖子。
据说,当太子见到那个‘我’时,傻傻的,痴痴的看了好久,身子有些颤抖,不顾身边耳目众多,开始抽泣,口中呢喃不定:“银紫,银紫,你醒醒好不好,我知道自己错了,你醒醒好不好,银紫。”
恐怕连他自己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想呼喊谁,是银紫,还是喜喜。眼前迷茫一片,现在的他深刻的体会到失去珍贵的爱情带来的痛苦和绝望,比任何事情都让他悲痛欲绝。他心里开始忏悔,后悔对银紫的冷漠和无心,还有对她的感情的玩弄,对喜喜的伤害。他知道此刻开始自己的心里对我们会有永远的愧疚。
天诗的师傅跟侍卫的人说他来给银紫超度,所以才被允许走近棺材,站到太子身边。十五年的相处,别说心灵有相应的感觉,起码天诗的身材和脸型他都不缺分毫的能想象出来,只是私塾先生的技术精湛,第一目蒙骗过了这位大师,再仔细一看,他便看出了破绽,顿时眼眶红润,失意的蹲下身子,伸手抚mo起天诗的面容,伤心道:“我的儿…我的儿…。”
听的一旁的太子有些糊涂和生气,私塾先生赶忙推开眼前的侍卫走向前道:“请两位节哀顺便吧,死者安息,生者节哀…”
宝莹听到这话便觉得马上就要见不到银紫了,又嚎啕大哭起来,冲到棺材旁边,哭喊着:“紫姐姐不要丢下宝莹,紫姐姐不要丢下宝莹,把宝莹也带走,紫姐姐…”
太子见这样下去宝莹的身子会吃不消,时辰也会耽误,又记起他答应父王的事情也就收起了哀愁的脸,把大家推到旁边站着。他独手抓起盖子轻轻地一推便把它盖稳,传说中的罗汉国的国君会有神牛般大的力气从此刻变为事实,让他的国民们惊愕不已。
“等一等。”,天诗的师傅本想阻止,可是一旁的私塾先生哭丧着脸拜托他别捣乱,要超度就超度,太子心里因为无比难过,不想再听那位师傅说什么,没等他超度就把他赶出了人群,情景有些悲凉。
等到半晚,所有人都离去的时候,那位大师才苦辛的赶过来,踉踉跄跄的跪在坟墓前,开始抽泣的喊她的名字:“我的天诗,我的天诗啊…你这是…你怎么这么命苦,不等师傅赶来救你就命丧黄泉,你本是有仙有缘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怎么忍心丢下师傅一人就离去…”
他想想觉得不甘心,不甘心私塾先生那样的自私,他也知道月牙国国君可能会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他下定决定一定要为天诗讨回公道,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