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轰出法咒,和饕老对拼一记,丹丘生放开嗓子大叫:“阿靳,你偏不听我的,非让毁心居趟上这一滩混水,何苦来哉?”
另一边主阵的天心正宗幻电,也第一时间失声叱道:“佛宗的功法!靳黛水,枉你身为三界圣女之一,那些传得纷纷扬扬的流言竟是真的了?”
丹丘生与靳黛水的往事,小倩全详细说与了海枫灵,这些日子,已被灵月教宣扬得人尽皆知,俱道二十年前大劫时,天心正宗地位极高的三界圣女,耽于私爱逃避殉道,一直将恩怨延绵到了二十年后的这南郭镇上。
玄凤听闻后未说什么,象幻电这样的新近弟子,本不愤毁心居自立,这种流言,无形便起了火上浇油的效果。虽然毁心居参战后,玄凤在阵盘里有所感应,当即传令门下多加照拂,可幻电等个人的好恶,却终非她一道命令便能约束得住的。
靳黛水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圣女法统最重养气,这时充分发挥出功用,只有贴近几名弟子,才勉强看出宫主薄唇紧抿,神态异于平常
无名小镇上奋力一击,宁愿伤他,也要让他避开南郭镇的纷争,难道,仍是徒劳的吗?
目光投向场上。
午前,阿梓连接出现在八座小镇之上,分别对应八方,又买了五种俱全五味的小吃,所以她知道,按金光宗主离开前的书信示意,毁心居八方出击,参与诛魔的时候到了。
最后一座小镇代表的方位,便是最后集合的所在,天罗七十二煞阵是天心正宗的阵法,知道了方位,她便不会找错八方合拢集合的地方。
这便是宗主设定的传讯之法,无瑕可击,出人意表之极,就如他突然借着监天司,成为大天龙寺的钟九先生,将这群雄,肆意算计于顾盼之间一样。
“宫主。”
几名侍女过来,衣染鲜血,却激动异常。这是昔日天池的旧部,二十年前,看到圣地化为废墟的惨痛,一直在她们心中郁结如堵。现在,魔道复炽,苍生涂炭,痛心之余,却也给了她们,一泄血仇的机会。
剧战正酣。
这一片地,左倚官道,右倚桔林,原本还有三两间茅屋,几垄菜地,一派农家的平淡景象。但此刻,黄幔飘扬,八面灵幡挺立,玄字在正中一面赤色小旗上飞舞,发出夺目光芒。那名叫幻电的女子,正英气勃勃地居中主持,天罗七十二煞阵发出直贯天宇的强烈威压,释出无可言喻的强横力道。
十余名妖魔高手合力,墨染般的魔气在空中纵横穿梭,与阵法的金白色道气冲撞纠葛,相互激烈对抗。
这是每天午未二时都要上演的一幕,所不同的,是以前妖魔多半在阵外以魔气试探硬闯,而非象这一次一般,奇准无比地找到分阵所在,直接冲击阵心。
靳黛水当然知道问题所以,连正和那饕老高呼酣战,分毫不见平时嬉笑神情的丹丘生都知。
分阵灵幡外八十一步,原本用来屏障的一座短岗,现在是监天司的军营。除了发射诛魔火器的弩机,便是数丈高的法台。后天卦象,应先天四分历建亥,与天罗七十二煞处处反其道而行之,却又契合得天衣无缝。天心正宗大阵威力,被它借而用之,连作屏障的掩护,也全转成了这法台的护卫。
加上那饕老亲自入阵引导,终于轻易寻着了此方分阵的阵心所在。
“布置好了?”
“是,一切如宫主所言!”
除阵法魔气相抗外,另有百多人魔捉对厮杀,法力震荡,直如翻江倒海一般。妖魔声势浩大,附属良多,石、尸之属杀之不尽,但正道中人,即便是天道神行等小会,依监天天心二家喝令,五人一组,八人一队,或各守一方,或右穿左插,看似杂乱无章,却是地利尽数占尽,互为奥援,人数虽不占优,场面上反倒极为好看。
靳黛水举手一按,高声传令:“毁心居弟子且退!天律人,人治法,法治魔,准备发动!”双袖一振,腰如柔柳,以身为符,拈动咒诀。
八队在场上冲杀的毁心居门下,有条不紊,领命向宫主所在靠拢。数十人外围断后,三十来名侍女在护卫圈内各自拈诀,蒙蒙道气随各人口诀凝结,越聚越多,形成丈许见长的一大片光带。
“疾!”
随了靳黛水一声娇叱,光带攸射,巨龙般向空撞去,发出怪异震响。下方缠绕激斗的道力魔气,顿被这气机引动,不论正魔二方,都一时失了控制,金白玄黑,光华璀如七彩虹霓,上撞与光带一触,阵阵异声响起,低沉压抑如闷,便无声无息地消于无形。
天罗七十二煞阵分阵灵旗一跳,受这杂乱气机撞击影响,几乎脱离了幻电控制,协她控阵的数名弟子齐齐用真气压制,才勉强稳住。幻电俏脸凝霜,提起十成法力压制灵旗,怒道:“竟敢干扰宗门作法,靳黛水,她以为自己是三界圣女,便可任意妄为了么……”
另一名弟子突道:“四师姐,玄凤护法传讯过来,问何以这边法力失控,说已累及全盘大阵的运作!”他是专门负责与天心正宗主帐联系,转述玄凤以传心术传命阵法变动应对的弟子。
幻电冷声道:“情况你不是见了么?全部如实转告师尊,就说三界圣女公然助敌,扰我天罗七十二阵灵旗!”说话声里,又有新变,迭声怪啸响起,魔气随之暴涨,向天心正宗和监天司两处阵营同时猛击!
“咔啦啦”的魔气破空声惊心动魄,连空气都仿佛要撕裂燃烧起来!
却是方才,那首领模样的妖魔见势不对,尖喝一声:“饕老,莫忘了你心中所想,快指点我们破了这鬼阵,好入镇去办你的大事!”远传百里,轰然有如霹雳之声。
与丹丘生缠斗的披发魔物饕老,顿时便如被雷噬,发出一声厉嘶,石碑上黑光怒射,将丹丘生戒尺生硬硬回原形,自己却一跃腾空,手上饕气凝成长剑,在半空中精妙无比地扑击而下。
丹丘生身子一震,脸上现出古怪神色,足下一滑,腰向左倾,剑刃贴面划过。他右手随势上揭,佛宗独有金色伏魔法力一烁,托住这饕老右腕使气外崩,劲力才送出,已突地呀了一声!
只因他这一送,竟仍是二十年前的习惯,法力轻放轻收,等于平白送这饕老离开战团。果然,那饕老腾身闪出,连串怪啸撮出,在场妖魔随了它的号令变换攻势,直破天心正宗监天司两家大阵要害!
但丹丘生的心思,已全不在战局之上了
那一剑,唤作“灵山有径”,是天心正宗攻守俱备的一式杀着,而他的破法,名叫“和南送日”,却是大天龙密行寺无相伏魔变的第七变。当年在西域之时,与靳黛水印证两派武技,相素顾笑称奇,只因不论名称招式,都契合得如有神助。
直到天池大变传来,这女子大哭一场,又大怒痛斥,一剑断情,绝然离他而去时,最后用的那一剑,仍是这“灵山有径”的起手。
拂袖向上一指,被压落的戒尺再度飞起,光华流转,将他护在当中,普通小妖刀剑齐出,一时也耐何他不得。丹丘生却只愣愣低头看着自己右手,再抬起头去,看向远处被毁心居弟子护在正中,专心致制发动法诀的靳黛水。
这些天来,阿黛不眠不休,炼制什么天心秘雷,这法诀,是最后一步了吧?道力注入,再由天心正宗宗主启动秘雷里的阵法,便可成为无坚不摧的利器……
利器!
他脸色更是变了,毁心居齐出,在这杀场上发动法诀炼器秘雷炼制极难,耗费法力无穷,三界圣女道统原不以此见长,所以才会有了这么一番场面吧!出奇不意,利用这人魔死战时的法力,来炼制天心正宗的利器?
是那个人的密令?那么,下一步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