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当先踏进屋的杨业情不自禁皱紧了眉头。
到处飞舞着的尘埃于阳光下更显真切。地上七零八落的倒着无数酒坛,碎裂成片的酒杯流淌着滴滴残酒。
延嗣呆呆得蹲坐在碎了的酒坛边,低垂着头抱着膝一动不动。蓬乱如草的发丝完全遮盖了他俊朗的面庞,如星的眼睛。
望着延嗣失魂颓废的情状,赛花只觉千万荆刺狠狠刺入心口。她顾不得那些随时会扎破肌肤的碎片,踉跄的飞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儿子。泪水无休止的从她眼中汹涌而出,打湿了延嗣蓬乱的发。她颤抖着撩起覆盖在儿子面上的乱发,那双曾亮似繁星的眼眸如今早已毫无生气的深嵌于延嗣瘦削的面庞上。延嗣似乎完全没有感触到母亲深深的哀伤,只呆滞的盯着身边的酒坛一眨不眨。
“延嗣!”赛花捧起儿子面庞,几近哀求地说:“延嗣,娘求求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看见你这样,娘的心就像被刀剜了一样。延嗣,你答应过娘不会再让娘流泪,难道你忘了么?延嗣,你回答娘,回答娘!”
一阵颤栗瞬间隐没。依然没有回应,没有言语。
“小柒,你醒醒啊!小柒!”哥哥们仓皇痛心的呼唤回荡屋内,盘旋梁间。
忽然“刷刷刷”数声响过,垂地的层层软帘顿被杨业撕扯成条条段段,软软得瘫在窗上。四射而下的缕缕强光犹如道道利刃纷纷刺向延嗣昏蒙的眼球,他本能的抬头侧脸闪避。
“你终于肯反应了么?没出息的东西!”杨业长身立于延嗣面前,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儿子沉声呵斥。
延嗣猛然一震,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
杨业搀扶起痛哭失声的妻子,柔声道:“夫人,这几日你实在太劳心了,还是先回房歇息歇息。”接着他又看看围在延嗣身边的延庆四兄弟:“你们几个扶娘回去休息!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以任何事务打扰你娘!听见没有?”
“是!爹!”延庆四兄弟心疼地望着弟弟,扶着母亲不愿离开。
“你们还不走?”杨业略略提高了嗓音。
延庆几人无奈,只得遵从父命,扶着浑身无力的母亲退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屋内除了杨业父子沉沉的呼吸,只怕一根绣针掉在地上也可听得清清楚楚。
一盏茶、二盏茶、三盏茶。。。
延嗣终究承受不住父亲痛惜、失望、怒气相互交织的犀利目光,腿下一软,重重的跪倒在父亲面前,哑声道:“爹,孩儿。。对不起杨家列祖列宗。。对不起爹娘。。孩儿不孝。。”
杨业看看儿子,忽然声色俱厉道:“你给我像男子汉一样站起来!我杨家男儿从来不是软骨头,也从来没有懦弱胆小之辈!”
父亲的厉呵迫使延嗣晃晃悠悠站起。然而他几日间滴米未沾,早已浑身乏力,使不上一点劲。他只觉眼前发花,双腿发软,一个趔趄便又狠狠摔倒于酒坛间。碎片如花迸射四周。。
杨业心一疼,几乎便要伸手去扶,然而还是忍住心痛冷眼旁观怒喝道:“起来!如此没出息,怎配为我杨家人!”
迸裂的碎片划伤了延嗣的臂腕,锥刺般的疼痛接连不断的袭向延嗣,而父亲的冷言更如烈火炙烤令他止不住颤抖,泪水不受控制的倾泄而下。他咬咬牙,强忍着钻心的剧痛,再次跌跌撞撞蹒跚爬起。
“你跟我过来!”杨业一把攥住延嗣胳膊,将他拖到桌边用力一推,指着桌上的铜镜斥道:“你自己看看哪点还像我杨家男儿?经不起一点风雨、小小逆境,日后如何光耀我杨家威名,为我杨家增光添彩?我真是白费了心血!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丝血渍从延嗣唇上渗出,他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父亲,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颤声道:“爹!您打死我吧!是我犯下大错令爹蒙冤,令娘担心,令哥哥们受屈。孩儿罪无可恕!”
杨业心头倏尔一震,脑海中迅速闪过自己曾一度怀疑过的念头,他紧盯着儿子:“你说什么?你。。莫非你真的。。曾结交。。”
“爹!一切都是孩儿的错!与他人无关!”延嗣看看父亲,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