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了冷水的方巾敷在额上,延嗣的意识逐渐清醒。他睁开双眼正看见趴在床边的延昭困倦的打着盹,无数愧疚立时闪现延嗣眼中。他挣扎坐起身,抬起火烧火燎的臂腕轻轻为哥哥披上衣服。酒后的反应像巨石般压迫着他,令他头痛欲裂。他使劲摇摇头,昏昏沉沉下了床。不想身躯酸软无力,一阵轻晃便伏在了延昭肩上。
延昭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见弟弟趴伏自己肩上,延昭慌忙扶住弟弟将他靠在床边,然后回身从桌上拿起一碗碧绿清香的茶端到弟弟面前道:“小柒,这是娘特意为你准备的醒酒茶。你喝了它,酒劲会慢慢过去,头也不会这么痛了。”
延嗣接过茶碗,捧在手中。良久,一滴泪滴落茶中,荡起小小涟漪。延嗣抬起头望看延昭哽咽道:“爹娘一定伤心透了!我。。爹为什么不打死我!留着我只会招惹爹娘生气,让他们失望、痛心、担忧。爹骂得对,我。。我根本不配做杨家人,不配!”
延昭红着眼圈摇摇头:“小傻瓜,你应该知道爹这么说不过是想激起你的斗志啊。兄弟中,爹娘最疼爱的就是你,难道你不明白?小柒,六哥不相信你真能忍心见爹娘为你遍生华发、忧伤成疾。六哥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明白你一定遇上了难以逾越的沟壑,令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你何不试着释放这些困扰心中的烦忧?只要你肯告诉我们,就算拼了命我们也一定会帮你。”
“兄弟中,爹娘最疼爱的就是你。。爹娘遍生华发、忧伤成疾。。”延昭的话字字如锤撞击着延嗣的心。只见他浑身一震,灰暗的眼神渐渐笼罩一碧清澈。他感激的看看延昭道:“谢谢哥哥们对小柒的爱护。但既然是我犯下的大错,我就该承担一切后果。六哥,你们不要再替我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六哥说得对,我实在不该让爹娘再为我烦忧。我这就去向爹娘请罪,听凭爹娘处置!”延嗣言罢,轻轻推开哥哥,站起身。
“小柒,你?”延昭望着弟弟坚毅的眼神,不由一阵心乱。他拉住弟弟:“小柒,你告诉六哥,你果然与辽人结交么?”
“是!”延嗣看看哥哥,平静的点了点头。
延昭不觉惊起层层冷汗,他不敢相信的追问道:“小柒,是我听错了,对不对?一定是我听错了。”
“六哥没有听错!”延嗣黯然一笑:“是我心甘情愿的。”
烛光映照,香烟冉冉。杨业夫妇卧房内,延平五兄弟提心吊胆的望着沉吟的父亲,默然不响。
许久,杨业才抬起头看看儿子们道:“这么说,延嗣平日所交往的那些朋友的确都是正经人,是么?”
“是!”兄弟们异口同声回答。
座中的赛花眼见丈夫的脸色渐渐由阴转晴,顿感如释重负。她正要开口,却见房门猛然被推开,面色苍白的延嗣闯进来,身后紧随着仓皇的延昭。
“延嗣!”赛花见日日牵挂的儿子出现面前,忍不住上前一步搂住他,喜极而泣:“你终于好了。你知不知道娘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你。。”
延嗣轻轻挣脱母亲的怀抱,眼中含着泪,咬了咬牙,跪倒父母面前:“爹,娘,孩儿辜负了您们多年养育教导之恩。。孩儿对不起您们。。爹!孩儿。。确实与辽。。辽人结交。。而且。。孩儿与她。。与她情深似海。。爹!孩儿自知罪无可恕,爹要如何法办,孩儿都甘心情愿!”
延嗣的话好似一盆冰寒至极的雪水当头浇下,惊得众人连连愣神。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赛花摇着头,退着步,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些话真真切切的是从最宠爱的儿子口中说出。
望着儿子坚定的神色,杨业只觉眼前一片昏暗,他好不容易止住乱颤的身躯,盯着儿子,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你。。什么。。!”
丈夫乱颤的身躯、狂怒的眼神顿令赛花胆寒心惊,她侧前一步挡在丈夫身前颤声道:“业哥,延嗣。。延嗣说胡话,你。。别。。当。。当真。。”
杨业连连出手,飞速点中妻子‘肩井’穴,对兀自愣神的延平兄弟厉声吩咐:“你们扶母亲进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这个屋子!”
“爹!不要啊!”兄弟们望着怒火焚身的父亲狂怒的拎起弟弟抬腿便走,皆惊惧不已,纷纷跪倒拦住父亲,连声哀求。
此时的延嗣却是异常平静,他望着哥哥们轻声道:“是我的错,我理应承受一切后果!”